戲文演罷，素錦便把濡濕的帕子收了起。

長耀忽然問:“你餓了么？”

素錦這才覺著腹內空空。她在小叔家吃得不好，肚里沒有什么油水，習慣了，因而總是忘了餓。

長耀道:“請你去吃好吃的?！?

素錦囁嚅，長耀見她這副樣子，便徑直抓著她的衣袖往前走。

“哎……哎……”素錦被拖著走，嘴里直喊。

“不用客氣，你們不是叫我顧大少爺么，大少爺請同窗，哦，還是同好——現在少有年輕人同我一般愛看戲的——吃個便飯，此乃天經地義?！遍L耀笑道。

他們進了一個蒼蠅館子。長耀道:“這里有些寒酸，還望你別嫌棄，味道是很好的，是那種農家小炒，夠道地。”

素錦四顧，確實這間館子墻面黑黢黢的，桌上也有些油污。

其實她這種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孩子，沒有這么講究的，她心想。

菜上了，果然味道不錯。但素錦的心好像無法專注于吃食上頭。

她突然鼓起勇氣打趣長耀:“怎么顧大少爺也來這種地方吃飯？”

長耀道:“家里悶壞了，他們都把我當多金貴的寶貝似的，尤其是我母親，好像風一吹我這把骨頭就要散了那樣，其實哪有那樣嬌弱的呢。我幼時是體弱些，但年歲漸長早已強壯了，我也是想當個新青年，去外頭闖蕩闖蕩的呢。”

素錦道：“學長好志氣?！?

長耀笑：“你抬舉我了，大家都是同窗嘛，這時節姑娘家來學堂讀書的，豈不是更有志氣，我家的那些姐妹不是在家繡花，就是交際花似的出去參加各種“趴體”，哦，就是洋人時興的那些聚會，你知道的吧，洋文課上講過的。說句心里話，我是有些看不上她們那樣的。但我母親和小媽們說，姑娘家嘛，終是要嫁人的，尤其是我們這種大戶人家的女兒，是要去別的大戶人家當當家主母的，重在賢德，不能去學堂學那些有的沒的，心都野了。”

素錦不知如何接話，思慮了半晌，岔開話題：“你家的生意應該做得很大吧？”

長耀擺手：“也不是那么大，一個布莊罷了，手下百來號人?！?

素錦想，用了百來號人，確也是不小的人家了。

長耀問：“那你呢，你畢業后想做什么？”

素錦道：“倒也沒有什么大的志向，就是想著學了文化，能去當個文員，或是當個老師，補貼些家用，總比在家當個不識字只會干粗活的婦女好?！?

長耀笑：“你這志向已經很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