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離開我已經一年了，這一年我早該為您寫點什么，可我卻拿不動手中的這支筆，每次坐到桌前寫下“爸爸”兩字便淚如雨下、心痛難忍，猶如萬箭穿心。

心痛心碎的日子

2017年4月2日，一個黑色的日子，一個讓我心疼、心碎、痛不欲生的日子……

那一天，我以為爸爸睡著了，我拉著您柔軟微涼的手，輕輕呼喚著您：“爸爸——”，我以為您會像往常一樣睜開眼睛看著我，對我說：“紅，你來了！”可您卻一動不動；我以為您在熟睡中，提高了些聲音：“爸爸——”可您卻依然無聲無息，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我慌了，用力晃動著您的身子，大聲呼喚著您，可您卻再也沒有醒來……

爸爸，您就這樣在安詳的睡夢中離開了我，把無盡的傷痛留給了我。從此，我的生活浸泡在對您無盡思念的淚水和絕望中；從此，我知道了世界上最疼的痛是失去骨肉至親的心痛，那種無助、那種不舍、那種剜心剜肺的切膚之痛讓人生不如死。想起爸爸對我的呵護、疼愛與寵溺，我就心痛。而更讓我心痛的是爸爸總是為別人考慮，連離去都安排得這樣周全，不讓我請假影響工作。您悄然離去，不給任何人添麻煩，沒有給女兒留孝敬您的機會……一想到這些我就揪心，錐心的痛，痛徹肺腑……

爸爸，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親人，最親我的人走了。爸爸走在我出生的四月，走在萬物復蘇、姹紫嫣紅、鮮花盛開的春天，可我的生命里從此再沒了春天，只有透骨的冰凍寒涼。爸爸走了，也帶走了我的幸福和快樂，帶走了我的魂靈，從爸爸走的那天起，我便成了一具行尸，萬念俱灰……臉上沒了笑容，眼中沒了風景，心中沒了向往，世界沒了色彩，生活沒了意義……沒有了爸爸的日子如墜深淵、暗無天日！

父愛相隨的日子

書柜里有一套顏色已經泛黃的“數理化自學叢書”，每次看到這套書我都禁不住淚水滂沱，那是爸爸對女兒滿滿的愛，那是女兒對爸爸綿綿的思念與回憶。爸爸愛讀書，也愛買書，家中的書柜里都是爸爸為我購置和訂閱的圖書雜志。我上中學后偏愛文科，物理、化學學得很吃力，爸爸利用到上海出差的機會，費盡周折為我買了這套“數理化自學叢書”，讓我多做練習，開闊思路。這套書有十多本，買下來需要一筆“巨資”，這筆錢放在現在雖然不算什么，可在當時工資低、生活貧困、課外書匱乏、交通信息不發達的社會背景下，爸爸能從微薄的工資里花費“巨資”從千里之外為我買來這套書是非常不易的。這套書曾經羨煞了班里多少同學，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也是他們的家長根本做不到的事情。直到現在我還依然清晰地記得爸爸從上海回來時的情景，爸爸顧不得旅途勞頓，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興沖沖地把我叫到跟前，我以為爸爸給我帶了什么好吃的，沒想到爸爸從鼓囊囊的大旅行袋里掂出一摞捆得整整齊齊的書，爸爸解開繩子把一本本書遞到我手里，爸爸當時喜形于色、如獲至寶的神情我至今記憶猶新！

辦公桌的抽屜里有一沓剪報，是爸爸為我收集的有關“怎樣保護脊椎”的文章。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頸椎、腰椎開始出現毛病，各種病痛找上身來。爸爸看報的時候，會時常留意各類保健方面的文章，看到了就剪下來，寫上日期和出處，分門別類裝訂好交到我手里，并叮囑我要注意鍛煉身體，別坐時間太長，多活動多做保健操。一次爸爸從報紙上看到一家診所治療腰椎病效果很好，爸爸沒有盲目地把這家診所介紹給我，而是自己先去“偵察”一番，直到覺得可靠才跟我說。因為診所離家遠，爸爸怕我找不到地方，非要把我送過去。后來我路熟了，可爸爸還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去，執意跟著我。我做治療的時候，您就守在旁邊，已經七十歲的您陪了我十多天。您一直都把我當作長不大的孩子，我去哪兒您都不放心，總怕我丟了……可是爸爸，我卻把您弄丟了，我再也找不到爸爸了……

爸爸是一位老黃河、老新聞工作者，一輩子都在寫黃河，讀書與寫作伴隨了爸爸的一生。從小耳濡目染，我也喜歡讀書寫作，而且把寫作看作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每日筆耕不輟，寫的文章散見各類報刊。每當從報紙上看到有我寫的文章，爸爸都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告訴我，并把報紙收藏好，爸爸還會去報亭再多買幾份報紙交給我保存。因為報亭不賣日報，每當從街邊閱報欄里的日報上看到刊登有我的文章，爸爸第二天早上都會去閱報欄那里守候，等工作人員換報紙的時候，爸爸跟人家說明情況把報紙要過來給我留著。我的文字是我心情的晴雨表，爸爸從我的文章中知曉我的一切喜怒哀樂。一次爸爸從我寫的一篇文章里知道我正被病痛折磨，難過得站在閱報欄前哭了起來。后來還是媽媽告訴了我這件事情。

發表的文章多了，我便有了出本文集的想法，我很看重這些從自己心底流淌出來的文字。2010年的時候，我因為腳骨折在家休養，行動不便，爸爸每天都來家里給我送吃的。一天爸爸來的時候，交給我厚厚一摞A4紙，上面全是爸爸為我復印的我發表過的文章，有的文章爸爸還配了圖片，原來爸爸早已經開始為我出文集做準備了，看到爸爸為我做的這些，我不禁濕了眼眶。知女莫如父，雖然我沒有說過什么，但爸爸知道我的心愿，爸爸總是想方設法滿足我的心愿，不讓我有遺憾，不讓我受委屈……此刻，從書架里看到自己先后出版的幾本書，心再一次被撕裂得刀割般疼痛。我怎能不想念爸爸，這些書從書稿整理，到聯系印刷廠、排版、印刷、校對再到出版，無一不浸潤著爸爸的心血，爸爸事無巨細為我操碎了心。

淚水浸濕的日子

家里家外到處都是爸爸的身影、爸爸的氣息，爸爸的愛無處不在，潮水般包裹著我。習慣了爸爸的呵護與寵愛，我不知道該如何度過沒有爸爸的日子。自從爸爸離去，我的生活便浸泡在了淌不盡的淚水里，每日在思念爸爸的淚水中睡去，又在想念爸爸的淚水中醒來。

每次去看望媽媽，進門前都是把淚水擦了又擦，我怕媽媽看見我的眼淚難過。我不敢進爸爸的房間，我不敢看爸爸的照片，我不敢看爸爸吃飯的餐桌，我不敢看爸爸伏案讀書看報的書桌，我不敢看爸爸留下的滿屋的書……每次我都是強忍淚水、強打精神、目不斜視地和媽媽說話。走的時候媽媽總要把我送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剎那間我的淚便撲簌簌往下掉，常常是走一路哭一路。上下班路上，辦公桌前，樓梯間，櫻花樹下，到處都是我灑下的淚水，我覺得我的眼睛都快哭瞎了，可是我卻哭不回我親愛的爸爸……

那一天，我淚流滿面地走出家門，樓上的一位阿姨在院子里看見我，她叫住了我。阿姨拉著我的手慈愛地對我說：“別哭了孩子。你經歷的痛苦我們都經歷過，你爸爸一定不愿意看到你天天生活在悲傷中，他肯定希望你快樂幸福地生活著。孩子，擦干眼淚再去上班，堅強些！”我聽從了阿姨的話，擦干了眼淚，可轉臉不聽話的淚水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滿了地……

除了天上的爸爸，沒有人知道我流了多少的淚；除了天上的爸爸，沒有人知道我每天經受著怎樣的煎熬。失去爸爸的痛苦徹底擊垮了我，摧垮了我的精神，我堅強不起來。無數個難眠的夜晚，我淚眼迷蒙地仰望夜空，在心里呼喚著爸爸，訴說著對爸爸的聲聲思念，我相信爸爸能聽見。夜空中，我看到了爸爸，我看到了爸爸也在流淚，爸爸滿臉憂傷地望著我，哽咽地說：“紅，你這樣，叫我怎能安心？”

爸爸，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況不是您希望看到的，所有的道理我都懂，可我抹不去爸爸的離去帶給我的傷痛。父愛如山，痛苦也如山；父愛有多深，這痛就有多重。那是深入骨髓、融入血液的痛！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能做爸爸的孩子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如果有來生，還做爸爸的孩子……我相信有來生，我相信爸爸一定在來生等著我，爸爸還會像往常一樣拉著我的手說：“紅，你來了……”

（原載“河南思客”公眾號2018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