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指著幾組模型互相對比:“你們看,這里是不是很奇怪?”二人湊過來一看。“這里,有一處隆起的,細長的,但說不清具體是什么形狀。但是好幾組模型里我都發現了類似的痕跡。”
成泉看著這些模型:“這個痕跡接近手掌握住塑料袋扎口附近的位置,而這兒應該是手腕,所以這個痕跡像不像是手握著袋子放下的時候,接觸到手腕位置的某個突出的物體,碰撞留下的獨特形狀?”三人仔細端詳,因為塑料袋很多折痕,三維表面紋路比較復雜,使得那道痕跡斷斷續續。阿一將三組模型中都產生過相似的圖案的相互銜接,拼湊后結果看上去依然是一個整體細長,有一定曲率,有一定間隔以及規律的圖形。
三人盯著這個形狀琢磨了一陣子,譚也摸著下巴不是很確定地說道:“有沒有可能是線織出來的刺繡章。拋尸者袖子上的獨特圖案留下的靜電痕跡?”
成泉托著下巴回應:“為什么我覺得更像齒痕,你看這里還有點弧度,不是完全的直線。不過齒痕出現在這里不太合理。也可能是……某種腕飾吧?”
阿一留意了成泉的猜想,接著端詳著那個形狀陷入思考,她有一種感覺眼前的圖案好像在哪里見過。因為是「心流」是虛擬世界,一切物證都沒有物理實體,所以這里無法像現實世界的法醫那樣,通過靜電轉移的經典方法進一步確定接觸物的材質或表面的其他生物痕跡。
“這個圖案在第二天的拋尸記錄中有發現嗎?”阿一詢問其他二人:“第一天拋尸的7袋里有3袋的袋的口部都出現了類似的痕跡。你們在其他證據里有看到嗎?”
“第二天里沒有。”譚也回答。
“嗯,我這里也沒發現。”成泉負責的是第一天的后半部工作。
阿一調查的幾袋剛好是第一日兇手最早拋出的。她重新觀察了那些帶有相似痕跡的拋尸模型圖,接著她再次比劃起剛才的動作,猜想可能是什么物體會留下這樣的印記。只見她舉起手,模擬提起塑料袋的動作:“你們看,基本確定3次拋出尸袋的時,兇手都持右手自上而下地放下尸袋的吧。”其他兩人看著她的動作,接著點頭表示認同。
成泉補充:“3次痕跡大概率都是在這樣的動作下,通過靜電反應記錄在塑料袋表面后接地消失的。而后面幾次,這個痕跡不見了。”
阿一緊接示范了一個放下袋子的手勢:“所以,必然是手腕上戴著什么東西掉了下來碰到了袋子上。你們認為呢?”
“…我猜的…袖口上的搭扣……?”譚也擼起自己的袖口,演示了相同的動作:“現在天氣這么冷,一些夾克或者棉襖的袖口會出現這種搭扣,但對應到那個痕跡,什么袖口長那樣呢?”話說一半,譚也自己也疑惑起來:“一般袖口處的面料會起靜電嗎?”
“那就是腕部的飾品了?“
“嗯,手環或者手表。”阿一認同了成泉的猜測。她盯著那個痕跡組成的圖形反復審視,接著她撈過成泉的左手,成泉一臉疑惑,阿一指著他腕上的手表:“有沒有可能是這種鋼制的表帶留下的圖案。”二人快速回憶了一下鋼制表帶的常見款式,安靜地聽阿一接下來的分析:“金屬表一般在表冠和機芯的位置會安裝靜電釋放裝置,而表帶一般不防靜電。這個人戴表有個特點,表帶很松,與手腕尺寸不貼合,手部下沉時,表也跟著下滑,撞在袋子上,在第一天拋尸的頭3次留下了這種斷斷續續的痕跡。”
“別說,還真有點像……不過,誰戴手表會像這樣松松垮垮的呢?孩子?女人?或者手腕天生偏細的人?”譚也停了一下,補充道:“也可能是新買的,別人送的,自己還來不及調整表帶。”
“有可能是偷來的,所以尺寸根本不合適?”成泉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性。
阿一:“這個人把表戴在右手?可以推斷這個人日常慣用是左手嗎?”她接著問譚也:“卷宗里有任何跡象能表明兇手是左撇子嗎?”
“沒有,從尸體被分割的多處手法判斷,分尸的人無明顯使用左手的特征。”譚也否認了阿一的推理。
“所以,分尸、拋尸會是兩個人完成的嗎?”阿一反問。
譚也答:“有這個可能性。右利手的結論也是法醫在案子的若干年后,后續追加進檔案里的。如果兇手有共犯,團伙還具有點反偵察意識的話,那在九幾年要破案是難上加難了。”
會議室一片安靜。片刻,成泉切入了一個新的思路:“或許從兩天的拋尸路線分析能發現什么有用的線索嗎?”說完,他調出第一天拋尸方位圖:“你看,第一天的拋尸路線是直線型,從北向南,一氣呵成,從靜電數據產生的時間間隔看,乃一人所為,是右手戴表的那個人完成的。起點從橋河路街道,首先脫手了兩件目標最大的罪證。從第一天產生的靜電數據的時間間隔,可以推算出他當時的行進速度,是騎行,用了自行車或三輪車,在最后一處城橋路工地垃圾場,拋下罪證停留了一會兒,因為他可能是在整理自己的衣物,這個位置后臺再次記錄到大量的接地靜電數據,最后數據消失的位置,他是往南或往西方向離開的。”
“從時間間隔看也佐證了我們之前的推論。他首先選擇拋下兩件較大的骨架,可以看出一開始這個人是有點謹慎的,還用撈起地上的積雪掩蓋耽誤了時間。因為發現戴著表誤事又會發出聲響,他摘下了表。接著一路下去,間隔時間越來越短,直到最后一袋,他的膽子越來越大,心態越來越松弛,應該是這一路都很通暢,沒有被人看到。”
“那么,第二天呢?”阿一抬起沉思的腦袋。
“檔案有記載。”譚也調出第二天的拋尸檔案,說:“第二天的地點比前一天分散很多,且選在公園,鐵路這樣的鬧市地點。”
成泉補充道:“這天的數據分析剛才我看過,我比較肯定,第二天的拋尸是兩個人完成的。”
“怎么判斷的?”
“從靜電記錄時間看,先后順序是大學榕樹下,公園,鐵軌這三個地方有明確的記錄,四民巷的拋出時間沒有靜電記錄,因此無法確定。公園到鐵軌這兩處從時間看應該是一個人完成的,因為數據很連貫,從速度推斷拋尸的人應該是步行。”成泉停頓了一下,指著蒙州大學中心樹爺爺的位置:“但是,大學榕樹這里的時間,與剛才說的公園那處過于接近了,這兩個地點之間的距離拋尸者要在5分鐘內往返這兩處,除非他能飛,否則用什么交通工具都來不及。”
“哇……那還真的是團伙作案了。”譚也摸了摸下巴,肯定了成泉的推測。
成泉接著補充:“嗯,二度佐證了兇手有同伙的事實。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我剛才就注意到了……。”阿一和譚也不約而同看向成泉。
“橋河公園這里,出現過兩次記錄,且都是與罪證發生過摩擦而記錄下來的。一次在公園南門前的公交站附近發生,第二次就是最終發現尸體的公園小徑旁。你們認為這是怎么造成的呢?”
三人圍聚在這些數據前一起絞盡腦汁,成泉放大并展示著公園附近出現的兩處的數據。
“那公交站在哪兒?附近長什么樣?”阿一問成泉。
“公交站就在蒙州大學北門站,叫「蒙大北門站」。”成泉點擊并打開了蒙大北門公交站的實時景象,這個公交站的斜對面就是蒙州大學北門,距離橋河公園的入口步行4分鐘:“這個站是很多重要城市線路的交匯處,途徑很多市內地標,也經過市內最大的兩個火車站,平日里人流量很大。每天四點半始發,凌晨一點半收班。”
阿一舉手:“啊......我可以這樣假設嗎?拋尸的人本來想扔在公交站附近,他已經把包放下了,但是發生了一些意外,臨時改變主意拋在公園灌木林。”
“看到了警察嗎?第二天大學附近就有不少便衣了。不過都是猜測了,也沒有證據能佐證你的推理。”譚也回應了阿一的假設。
成泉思考了一會兒,他的腦中突然過了個東西:“我可能想到一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總之,你倆等一下,我出去找個東西,馬上回來。”
一會兒功夫,成泉再次開門帶回來一份剛剛出爐的蒙子都市報說:“我在這里長大的,我知道這個報紙每天出版兩次,上午那版會報道前一天下午到夜間發生的新聞,下午出版的這一份會報道當天凌晨到上午的新聞。報道的全是老百姓喜歡看的那種茶余飯后小事。”說罷,他將報紙攤在桌上,分成三份,三人分工同步翻查起來。
成泉在社會版塊的角落里發現一篇奇聞——《七旬老人寒冬清晨尋回失蹤數月愛犬》,事件發生在蒙大北門站,新聞沒有配圖,時間是早上六點。與靜電數據發生時間偏差在十分鐘以內。“你們看報道寫著,愛犬哈哈看到數月未見的主人,激動地嗷嗷叫,奔上去擁抱并親吻這位七旬老人。場面感人吸引了大量路人和站客駐足圍觀。”
“趁亂不是更方便拋尸嗎?”阿一看完新聞報道,覺得有些疑惑,于是再讀了一遍。突然她靈光一閃,拳頭擊打著自己的手掌:“我懂了!是狗叫聲!”阿一突如其來地分析,讓成泉和譚也都很好奇。
“之前成泉在四民巷被便衣盯上,警犬一叫,附近的警犬也會聞聲而來。”阿一接著解釋:“你們聽過這句話嗎?「一犬吠形,百犬吠聲」意思是一只狗叫會吸引一群狗叫。”阿一看著成泉和譚也,繼續著自己的推理:“自從第一天拋尸被發現,蒙州大學附近一直有帶著警犬的巡警和便衣,而狗叫聲會吸引來警犬。當時拋尸者的雙肩包里有人體骨架,手里的行李里還藏著頭顱,兇手必然是慌張的,迅速放棄公交站拋尸的想法,但又必須盡快脫手,因此改選最近的公園,拐進了樹林。他將雙肩包扔在灌木林的垃圾堆后,接著沿著鐵軌一路步行,尋找合適隱藏頭顱的地方。”
聽完阿一的推理,譚也覺得阿一的腦回路實在是新奇,但又不得不承認,很有她自己的一套邏輯。
成泉再次確認了一遍所有靜電模型的分析結果:“那個金屬表帶的靜電痕跡只在第一天拋尸的袋子上出現。”
阿一詢問譚也:“手表也是條線索。死者與兇手生前發生過搏斗,造成他的手表損壞了,可能摘下來不戴了,也或者可能送到附近鐘表行修理。”
“嗯,如果從表帶推測表的款式,然后追查購表記錄興許能有新發現?”譚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阿一:“那我們詢問蒙州市的鐘表行,先確定手表的款式,再找它的主人?”
“這或許是一個可行的新方向。”譚也肯定了阿一的想法。
成泉補充道:“我有個強烈的預感……。”譚也和阿一投以注目禮,示意成泉自己說下去:“作案團伙中,我覺得肯定有一個人是長期居住或工作地點在四民巷附近的。”
譚也笑了:“你這是哪來的感覺?男人的直覺?”。
“所有的拋尸地點的靜電記錄,只有四民巷那處有些異常,那里只發現了帶血的證物,與其他幾處地點都不挨著。嘖,就是覺得很怪。”
譚也拍了拍手:“好吧,那么接下來,我們的調查方向分兩路。成泉去調查四民巷,我和阿一,啊不!我和貓貓去重點調查蒙大附近的鐘表行?怎么樣?”說完,譚也笑著向阿一做了一個喵的手勢。
阿一抿嘴回應:“我不做貓了,這次‘本人’會與您一起同行的。”
“Ok, let’s go!”譚也爽快地打了個響指。
“分頭行動結束,再回到這里匯合吧!”
三人在蒙大北門告別,成泉與另外二人兵分兩路,開始了各自的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