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賓樓”是李燕綏親自設立并命人修建的飯館,用來招待賓客,也用來提供太守府官吏的用餐。
在古代那個交通訊息不發達的年代,官府就代表著一個地區的時尚,也是宣傳和推廣最好的風向標。
首先來的,是來自陰館城內的職業商人。
坊市制對于商業活動在時間和空間上的規定一直很嚴格,這就導致了雖然商品經濟在東漢時期不斷地發展,但是實際上對于他們的益處十分稀少,再加上各種限制,社會地位也十分低下。
但是,李燕綏決定從一定程度上變一變。
而這些商人來到一樓的宴廳的時候,都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驚訝。
一樓的裝飾雖然并不奢華,但是都極其實用——干凈且結實的方形實木桌子,四周都圍著一把和他們平時在家里跪坐的坐席不同的東西——是一把椅子。
現在還是東漢,椅子也才剛剛傳入中國(椅子其實是外來的,所以這個時候又被稱為胡椅),這種坐著的椅子并沒有流傳開來,所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圍觀。
看著眼前的椅子,所有商人的眼睛都亮了,一閃一閃亮晶晶。
走南闖北這么久,他們自然聽說過胡椅,因為它不但精巧而且十分實用,價格也不貴。在這個儒學尚且沒有深入民間的時候,民眾們都是很務實的,相信這些東西只要能夠販賣一段時間,就一定能夠傳播開來,然后賺個盆滿缽滿。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對胡椅指指點點的時候,突然門外有人大聲喊道:“劉司馬劉大人到——”
商人們都抖了一個機靈,轉過身看著劉明靜靜地走進來,眼睛里面掩飾不住的全是驚訝。
堂堂官府大員,太守李燕綏李大人的親信,他們眼中高不可攀的大人物,竟然屈尊到這個地方來了,聽匯報,似乎還是來見他們的?
真的不怨他們沒有見識,而是我們后世的人真的無法想象那個時候商人所受到的歧視。
劉明一掃全場,將所有商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卻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詢問道:“怎么?諸位不歡迎劉某的到來嗎?”
聽到劉明的詢問,所有的商人臉色一變,連忙行禮,其中一些老者則是親自出列,沖著劉明戰戰兢兢地說道:“大人誤會了,只是吾等小人久不見大人尊容,今日突兀一見,如遭雷擊,所以才沒有反應過來。”
言辭之間,盡是恭維奉承之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劉明本就無意因為這點小事懲罰他們,于是擺手道:“我本就無心懲罰諸位,諸位不必如此。”
聽到劉明如此說道,下面的商人全都如釋重負。因為他們畢竟從名義上來說是社會的底層,如果劉明要對他們動手,只需要隨便一個理由就可以了。
劉明掃視全場,眼光逡巡之間卻發現好像角落里有個面容清瘦的年輕人,不但舉手投足間精干,而且臉上也全無畏懼阿諛之色。
對于這樣的年輕人,劉明心里深感驚訝,眼前的這么多商人,不管心里情愿還是不情愿,臉上都帶著阿諛之色,只有這個年輕人與眾不同。
出于靈敏的嗅覺,劉明偷偷將他記下,順手招來隨從附耳幾句,隨從應聲而退,開始調查那個年輕人的身份。
然后,劉明對著在場眾人輕輕笑到:“諸位不必如此驚慌,這個東西叫做胡椅,是可以坐的,就連太守大人都用這種椅子來坐。”
這句話就像投到海水里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
下面的人一下子就喧嘩起來,在聽到連太守大人都使用時,他們再也忍不住了。
原因很簡單,誰不知道如今太守大人在雁門郡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呢?那可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啊!
只要有了這個風向標,還需要擔心這種椅子的市場嗎?
就在商人們胡思亂想的時候,劉明淡淡一笑,然后又語出驚人:“太守大人和我商議之后,打算將這種椅子售賣交給各位販賣,如果有需要,只要從興郡工場進貨即可。”
所有商人的眼睛頓時瞪的大大的,像銅鈴一樣。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官方對于這種東西非但不排斥,甚至還直接允許他們售賣!
他們都不傻,這種既可以賺錢,又可以和官府搭上線的機會有誰會錯過呢?
自然是全都興致勃勃的答應了下來。
劉明看著商人們興奮的模樣,他也很開心,因為到來之前他也曾經對此事詢問了李燕綏。
劉明問道:“大人,且先將禮制的問題放下不談,單單說是這件事情本身,我們有必要非得將草席換成這種椅子嗎?”
李燕綏在聽了他的問題之后,微微一笑:“劉明,雖然你很年輕,學習起來也很快,但是你的思維,還是太淺顯。”
“望太守大人解惑。”
“就拿椅子舉例吧,制作這把椅子看起來只需要工匠,然而實際上不止如此,為了收集到足夠的木頭,我們就會雇傭一些工人,或者是收購普通人的木材,來保證它的產量,對嗎?”
“是”劉明點點頭。
李燕綏頓了頓,繼續說道:“而在我們收購木材的過程中,就無形間讓百姓的家里面多了錢財,他們的生活就會更加富足,對我們的政策也會更加擁護。”
“而把椅子賣給商家,就又可以用中間產生的利潤來養活工匠,甚至可以補充府庫,這么一來,豈不美哉?。”
劉明愣住了,這個道理聽起來很淺顯,因為這就是生活中的事情,但也正因為如此,往往才會被忽略。
其實,李燕綏還有一個目的并沒有對劉明說。
那就是,更多的外來商品進入百姓生活,也會打開百姓的眼界,時間長了,也就有了對外來事物的包容,對于日后的改革,也就會有了包容和平和的心態。
就像盛世大唐一樣,因為開放包容所形成的風氣,不知不覺間就沖擊了世家大族的根基,再加上戰亂的摧殘,使得世家的時代最終一去不復返。
而李燕綏也將通過這些潤物細無聲的方式,一步步挖走世家的根。
視線轉回到迎賓樓,除了椅子之外,劉明還拿出了各種各樣的新奇玩意,諸如豆油、豬油、鐵鍋、牙刷……等一系列新奇的東西。
這些東西最終宛如匯成了汪洋大海,將在場的所有商人全都“淹沒”。
到了最后,他們甚至已經有些麻木了。
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很清楚,這些東西如果全都放到民間,將會給百姓的生活帶了多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那又如何?
對于他們商人而言,只要能賺到錢,這些東西都和他們沒有關系,更何況,這些新奇東西都是太守府的官吏給介紹的,無形間相當于太守府給予了他們背書。
于是這次的邀請,最終達成了令各方都滿意的結局。
在這次會議中最后,所有商人們都十分開心的拿到了各自領域所需要的東西。
最后,所有商人們都千恩萬謝的走出了迎賓樓。
然而,領他們沒想到的是,出門的商販們卻發現了站在門口一臉神秘的官吏,只見他身穿小吏服裝,卻是一臉神秘地對他們說:“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哦,這個消息可以讓你們多掙至少一半,但是嘛……嘿嘿,50文一位。”
說罷,伸出了一只手并搓著拇指和食指兩根指頭,一副守財奴的模樣。
有一些商販心動了,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那位名叫李燕綏太守可不是一般人,萬一真的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對他們而言,其價值遠超區區50錢。
最終,還是有數十名商人決定給了這個錢,在收到錢之后,小吏一臉滿足的說道:“各位,太守準備明天讓你們全天開業,從原來的時間一直開放到晚上。”
“什么!”所有的付錢的商人都驚訝了,這個消息可謂前所未聞,多年做生意的他們都遵循著原來的規則,在有限的時間內進行貿易。
可如今,竟然允許全天開放?
少數的人腦子里面甚至開始轟然炸響,有四個字遏制不住的從腦海里開始蹦了出來:要變天了!
最后,所有交錢的商旅帶著消息或是欣喜離開,或是略帶呆滯。那個小吏倒是十分坦然,似乎這件事情不值一提。
而當劉明走出來,一臉懵逼地看眼前的小吏,禁不住滿頭黑線地問道:“大人一定是全國收入最多的小吏了吧。”
原來,這個所謂小吏,就是李燕綏。
李燕綏欣喜的拿著手里的銅錢,一臉不屑的道:“你懂什么,這叫知識付費。”
劉明一臉蒙圈,不知“知識付費”為何物。
李燕綏也不給他時間去糾結這個,拿出一個令牌告訴他:“現在帶它去找高順和司馬直,分別要人和錢,就說我們要購買200個鐵鍋、500個胡椅、5000個鍋貼、10000斤油,以及豬牛羊等牲畜,然后到市場上去挑選。”
見劉明有些疑惑,李燕綏耐心解釋道:“買鐵鍋、牲畜和油是為了改善士兵的生活,胡椅是為了在平時總結開會的時候使用,鍋貼用來給士兵們打打牙祭。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們去購買這些東西,一來可以給商人們提供市場,二來起到示范作用。”
劉明先是恍然大悟,然后看著李燕綏手里拿著的銅錢,笑嘻嘻地說道:“大人要不給來點抽成?”
李燕綏:“滾”
劉明:“好嘞。”
接著劉明一拍腦袋,連忙將那名年輕人介紹給了李燕綏。
那名少年名叫張偉昌,是最近剛從家族里面接手的生意,從他接手之后,家族生意三年翻了三倍。
聽了他的事跡,李燕綏想了想,對劉明說道:“此事全權交給你去辦,這個少年可以先試用一下,如果是大才我也會另有安排。”
劉明點頭,轉身迅速離開,他要去安排明天的各項事宜。
李燕綏也連忙準備好衣服,命人打掃好一樓之前所遺留的各種物品等垃圾,然后到了廚房,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食材,一個輕微的弧度出現在了嘴角。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