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們很快就來了。
這批商人一看就和那些職業(yè)的商人不同。
長期做生意的職業(yè)商人,雖然受到諸多限制、社會地位并不高,但是每個能從這個環(huán)境里面摸爬滾打出來的,沒有一個不是人精,自然而然地,他們的眼睛里面有著掩飾不住的精明。
但同樣的,你有的時候可以從他們精明的眼神中看到無奈和悲哀。
這是來自于社會的壓制,毫無道理,但必須遵從。
而這些以豪強為背景的商人卻是截然不同。
本地的豪強家族的人在出生的時候就擁有著較高的社會地位,再加上又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雖然因為長期在商場做生意,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身上就帶上了商人獨有的精明和算計。
但那種骨子里面超然,同樣沒有辦法掩飾。
李燕綏看著他們連袂而來,嘴角微微翹起。
來了,小寶貝!
沒錯,此刻的李燕綏眼里面,這群商人就是他的小寶貝。
這群豪商見到李燕綏之后,雖然心下驚訝,但是也不怯懦,拱手躬身行禮道:“拜見太守大人。”
李燕綏拱手回禮,說道:”諸位請坐。”
眾人落座。
然而在眾人落座之后,李燕綏則是單刀直入:“各位,我有個計劃要與諸位商討。”
“那就是,我打算讓諸位幫助我運糧。”
隨后李燕綏不給眾人反應時間,繼續(xù)說道:“我打算在碼頭旁邊建立一個造船廠和配套的商場。”
接著他叫來自己隨身的小吏,幾名小吏搬出了一個大大的沙盤,正是陰館沿河的位置,上面城池市井、周圍山水全都清晰地標注在上面。
他指著河邊說道:“實話告訴諸位,我已經調查過了,沿赤水往西就是琦縣,而它的南部則是樓煩,東邊則是汪陶、劇陽、繁畤、啍縣、渾源五個縣城,這些地方大都沿河而建,土地肥沃,是產糧要地。”
“各位也不必隱瞞,諸位既然能在商場上周旋,肯定都與各地官員有所接觸,很清楚的知道漕運在我朝都是為了在戰(zhàn)爭時期運送糧食而存在的。”
“但是,我現在將這個權限交給各位,希望各位能夠從這些地方收購糧食,然后運送到陰館城來。”
“諸位都是經商之人,說什么道德仁義顯得太過虛偽,遠不如說點實際的:政府會允許各位沿河進行捕撈,并且不干涉各位在沿岸各城的貿易,只要你們遵守律法。”
“而我們太守府,則會將各位能夠運送來的糧食以市場價格買下,如果太守府因為特殊原因無法購買,這些糧食就歸各位所有,不知這些條件各位能否接受呢?”
在座的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起來,因為李燕綏說的每句話都沒錯,不說淡水捕撈有利可圖,就是太守府用市場價格全面收購糧食的話也足以讓他們動心。
畢竟這是太守親自發(fā)言,沒有哪個傻子會錯過這種既能發(fā)財又可以和太守府交好的機會的。
就在他們動心之后,李燕綏卻提出了自己的另一個要求。
“但是除了糧食之外,我還希望各位能夠將我們交易得來的錢財運送到邊疆。”李燕綏無視了下面在他說完這句話后的瞬間平靜,接著說道:“作為報酬,我會將鹽交給各位去販賣。”
鹽!
所有的商人一下子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這怎么可能?
要知道,漢朝一直以來只有兩個區(qū)域可以產鹽,一個是中國沿海區(qū)域,比如冀州、青州,另外一個,就是解州。
整個漢朝,只有這兩個區(qū)域有鹽,除此之外,別無他戶。
解州是因為有著天然的鹽池,所以才和沿海地區(qū)一樣,可以曬鹽,但是雁門郡地處內陸,也沒有天然鹽池,哪里來的原料呢?
所有的商人都感覺太守在耍他們。
不怪他們這么想,因為在真正的歷史上,直到宋朝才有“井鹽”這種東西存在,鹽才開始逐步脫離少數地區(qū)的限制,擴展到中國諸多地區(qū)。
可是恰巧,并州所在地區(qū),就是個煉制井鹽的好地方。
而且,興郡工場已經將鐵鍋搞出來了,煉鹽的工具已經基本具備。
所以李燕綏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大喊一聲:“來人!”
畢竟實踐是檢驗認識的唯一標準,在李燕綏看來,自己是一個以德服人的人。
當然那些被他砍了腦袋的官吏是不是這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召喚,外面有一個小吏進入,手里端著一個鐵鍋,鍋里面有著一些水。
就在眾人疑惑之時,李燕綏道:“我來請各位看一下制鹽的過程。”
他讓小吏按照先前做好的預演,很快就提取出了一些白色的顆粒。
這種顆粒雖然稱不上漂亮,白里透黃,但在場的所有豪商還是忍不住摒住了呼吸。
畢竟如果要是真的成功了,那么這種技術毫無疑問將載入史冊。
也就是說,他們無意間成為了歷史的見證者。
小吏嫻熟地將那些露出的白色顆粒盛入盤中,遞給了李燕綏。所有豪商的目光也不禁跟隨著到了李燕綏這邊。
然后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李燕綏竟然用手指粘了一點,含入嘴中。
下面的商人立刻瞪大了眼睛,誰能想到堂堂一郡太守,竟然敢直接品嘗這東西。
豪商不禁對李燕綏的膽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李燕綏卻很隨意,只是點點頭,示意眾人無事,然后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下面的商人:“嘗嘗,是鹽。”
商人連忙接過,然后半信半疑的捏起一點含進嘴中,突然瞪大了瞳孔,就像剛才看到李燕綏品嘗一樣感到驚駭,呼吸頓時變得急促。
然后僵硬的目光會看向坐在上首的李燕綏,磕磕絆絆道:“大人……莫……莫非,這……這真的是食鹽?”
李燕綏反問道:“你覺得呢?”
聽到李燕綏的話,哪怕下面的商旅都是豪強出身的大商人,都忍不住喧嘩起來。
這可是鹽啊,白色黃金!
沒有人能缺少鹽,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而對于商人來說,鹽同時意味著令人無法拒絕的財富。
所有人都沒有了任何異議,立刻表示愿意接受太守府的安排。
馬克吐溫曾經十分精確的評判過資本家們:“只要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他們就可以上絞刑架。”
豪商也一樣,因為他們也是商人,商人逐利,人盡皆知。
李燕綏也不客氣:“實話告訴各位,我打算實行的制度,叫鹽綱制。”
“鹽綱制是這么實行的,各位將現錢運送到邊境地區(qū),到時候守將會將相應數量的鹽鈔交給各位,到時各位只需要去鹽池那里提鹽,然后再到指定的區(qū)域賣鹽就可以了,政府不再全面干涉。”
“鹽綱就像是一個憑證,有了這個憑證,各位在對應的區(qū)域將不會受到任何限制。”
面對李燕綏提出來的建議,豪商連連同意,沒人能沒拒絕賺錢的機會,更何況還不是小錢。
大方向定好,剩下的事情就要簡單很多,在場的豪商七嘴八舌的討論了相關的問題,最終在李燕綏的基礎上制定了詳細的規(guī)則。
簡單來說,就是李燕綏提供技術和尋找鹽池的方法,當地政府提供場地,商人們則負責運輸和售賣。
利潤由當地官府占五成利潤,李燕綏占兩成利潤,其余商人們占三成利潤。
鹽的價格不能超過現在市場上鹽的價格,避免有的人囤貨居奇,哄抬鹽價。
商定完之后,宴席開始。
轉眼間,就到了上菜的時間了,首先上來的,是晶瑩剔透的豆腐。
所有豪商的目光被眼前雪白的豆腐吸引,抱著懷疑的心態(tài)品嘗幾塊,立刻驚喜于豆腐的美味。
有的豪商眼睛滴溜溜一轉,詢問李燕綏道:“太守大人,不知此物為何?”
李燕綏隨意答道:“此乃豆腐,是用大豆制成,乃是本太守獨創(chuàng)的吃法,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去興郡工場那里購買。”
“不知價格幾何?”
“二十文錢,一塊”。
“嘶!”在場的所有豪商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東西確實好吃,堪稱人間美味,但是太守大人賣的價格實在是……
有的商人略有不滿,但看到李燕綏的目光,不禁低下了頭,想著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地去工場購買,還是不要打什么歪心思了。
他們既然能代表家族外出經商,自然不傻。誰人不知李燕綏狠辣的手段?
當初一場政變,就直接將雁門郡上下一網打盡,自此雁門郡內,李字遠比未央宮的劉字更管用。
然后推出考成法,罷免了多少官員,懲辦了多少惡霸?
有的家族不服氣,想請人暗殺司馬直,可追隨李燕綏而來的少年郎,用他們的忠誠和能力,讓所有的敵人都心驚膽顫。
前后一年,殺手一十二批,人數一百零二人,無一成功,無一存活。
而少年郎們,四十少年出府,三十回府,以一當十。
后來,那些派遣過殺手的家族,不知為何總是會出現意外,全家上下,雞犬未留。
從此,雁門郡無一人敢對太守不敬。
宴會繼續(xù),李燕綏接下來又推出了很多新鮮玩意,比如炒、炸、煎、燉等原本應該在鐵鍋發(fā)明之后才出現的東西也都擺上了宴席。
無數的新鮮玩意擺滿了餐桌,琳瑯滿目,吸人眼球。很快所有人就將之前的思索置之腦后,似乎早就忘了剛才的事情。
宴會結束后,李燕綏松了口氣,他知道這件事情已經辦妥了,很快,雁門郡就將在自己的領導之下煥然一新,徹底變個模樣。
既然如此,那就要解決一下外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