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芝捋著頭發，“美？有多美？呵呵，你也很俊。”

劉亮程一低頭，又抬起來，“對了，最近《倚天屠龍記》出電視劇了，歌曲都很好聽，你看了嗎？”

毓芝道：“我哪有閑心看電視劇哦。”

劉亮程道：“我也是暑假沒事看的，里頭有首歌叫《倆倆相忘》，歌詞很好！是那小昭離去時所唱。”

聽著他說著歌詞，她暗暗松了口氣，“也許，是我太急了……”

“嗯？”他盯著她的眼睛看。

想著歌詞“眉間放一字寬，看一段人世風光，誰不是把悲喜在嘗，海連天走不完，恩怨難計算，昨日非今日該忘”，毓芝若有所悟，望著稻田她道：“急著改變，改變你改變一切！才發現，過去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我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呵呵。”她對著稻田咯吱笑了，“抱歉，給你們家添麻煩了，但我不后悔！我李毓芝從來不做后悔的事，哪怕錯了，改就是了！”

劉亮程放松道：“這有啥道歉的，一直都是你幫我，感激不盡，難以想象如果沒有你，我現在在哪。這個月我想了很多很多……毓芝，如果我說，經過這么多年的生活實踐，我對做學問搞研究已經興趣不大，你會不會……笑話我？”

毓芝瞅了瞅他眼睛和兩手，道：“告訴我，王輝卿給你灌輸什么鬼了？”她笑著，卻眉間一股盎然英氣。

“沒有啊！”他想以后說。

“騙我沒好結果！”她點了點他堅實的胸口，“你的那些實踐都是淺層次的表象的，人間煙火不代表人間真理，你不一直說要追求生活的真理嗎？真理就是學術研究，就是向本質靠攏，就得碩博連讀，繼續搞研究，直到學界頂級權威，而且權威總是用來打破的！這就是你的理想！但這不是難言之隱，你繼續說！”

說了一大堆，可毓芝并不滿意，她也發現自己并沒找到精確的方法，起身要去找房子，發覺腿麻了，他要背她，毓芝同意了。

被他慢慢地背著，毓芝把臉貼在他的背上笑道：“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吧？這感覺怎樣？”毓芝拍著寬實的后背，“是不是刺激又過癮？”

他只覺好似背了個軟軟綿綿的小太陽，“自由一點，還好！”

“自由的空氣，從來都是留給掙脫者的，沒有勇氣的人生沒意思！未來，屬于心不甘者，走吧小伙子，未來第一步你已經邁出去了！”

他慢慢地走，她慢慢地說，時光仿佛把天幕停在半空久久不愿落它下來。

馬路上攔輛夏利要十五塊，劉亮程說黑車，拉著她也不松手，連續三輛都是商量好的，這就上了小三輪朝城區進發。

“安塘，我來啦！”毓芝這么喊，師傅趕緊牛一把，介紹道：“姑娘第一次來啊？那我得給您介紹介紹咱們自古以來都馳名中外的大余州……”

選了四五家旅館還是第一家好，毓芝出示身份證訂房間，老阿姨卻不讓劉亮程進入，毓芝氣不過保證一個人住，這才允許他們一起進房間，給了半小時時間，看他們上了樓，老阿姨笑道：“半小時，夠嗆！”

進屋關門，毓芝道：“我去趟洗手間，然后出去逛逛安塘街！”

一股子暖流從他心口向外涌出，劉亮程心道：“這是哪里？賓館？她是女兒，我是男兒，我在等她，僅此而已……可我的心為何跳得這么快？”

越跳越加速，越加速心頭越慌亂，兩手捂住直到腦袋眩暈，背后一陣汗起，朝后一倒，就此隨著心跳和各種幻念在房間里交織纏斗。

不知過了多久，毓芝出來了，“你怎么了？不舒服嘛？”

“有點頭暈。”劉亮程坐正摸腦袋低首難受著。

“那你就稍坐一會，我去給你要點水。”說著毓芝出門，回來時隨著涼鞋的踩踏聲緩緩靠近，劉亮程更加緊張了。

“房間比較悶，喝口水，緩緩就好。”

坐在床邊，毓芝就這么看著他，直到劉亮程抬眼，“走吧，一起去市中心看看。”

毓芝卻微笑著盯著他一動不動。

“怎么了？不走嘛？干嘛這么看我？”被她看毛了，抬起兩胳膊，審視幾眼自己，她卻道：“衣服挺不錯，誰給你買的？”說著瞅著那件白色襯衫。

他笑道：“我……嬸子給買的，哦！我給她錢沒要，我就給她孩子買了玩具，呵呵，能穿就行。”

“歇會再走吧，我腳有點疼。”說著毓芝側過身，揉著穿著襪子的腳，她也不看他，“肩膀有點疼，可能最近背書背多了……”

“你在背英文詞典？”劉亮程想找話題。

“對啊，在申州不會說英語多丟人！”毓芝攤手道，心思，“轉眼就在余州了，還在賓館里，傻小子應該什么也不懂吧……”

“要不……我先出去走走？”他問了句。

高瘦的身材，精瘦的體魄，純凈的臉蛋，那抹眉間再起的軒昂，雖然沒有大學生迷戀的明星那種酷帥，卻是未開發的一片沃土，心道：“劉亮程，你還挺帥的知道不？人靠衣裝馬靠鞍，我給他買身衣服吧？”

她兀自思考著，卻看他直勾勾地瞧著自己。

“你笑什么？”劉亮程又問。

“笑你長得帥，呵呵。”毓芝回答得臉不紅心不跳。

一聲呵呵聽得劉亮程頓時坐正了，“這……”

“想做我男朋友嗎？”毓芝說得甚是平和。

撲通撲通的心跳，如千軍萬馬間的戰鼓，跳得他干張著嘴唇，閉上就低頭，“我……”

“你喜歡我嗎？”毓芝直視著他。

劉亮程的心如同戰鼓，兇無比然。

“看著我。”她注目尖銳地瞅著他。

劉亮程抬頭又轉目，“我……喜歡吧。”

“把‘吧’去掉！”她近乎命令。

“喜歡！”他低頭握得拳頭咯吱響，前傾身子又坐正了，“我，那得看你！”

“那你站起來起個誓。”

“起誓？”劉亮程尷尬地赧笑，“起什么誓？”

毓芝頓時腦袋混亂了，心道：“是啊，起什么誓？小說里的那種都是編造的，什么海枯石爛天崩地裂的，眼前輪到了，幼稚！”想罷她起身了，“走吧，也是……除了變，是不變的，一切都是變化的，出去走走，看看余州的夜景！”

“毓芝！”他喊了句。

“嗯？”她回個聲卻沒回頭，“走啊帥哥。”

看著她走到門口，而自己還在椅子邊，火熱的喉嚨跳出一句，“那你，你喜歡我嗎？”

毓芝定住，這是個自己從沒想過的問題。

他第一次提，但在剛剛問他時，自己已經在深思了，然而思來思去，她發現個大障礙，“什么是愛情？什么是戀愛？這個定義不清楚，如何判定自己的內心以及決定，我又如何再進一步要求他？”

她不動也不回，二人就這么僵著，轉身毓芝嚯的一笑，“你不走嗎？這里這么悶。”

“我回答你了，我想要你也親口告訴我。”他定定地立著不動。

“那我來找你是干嘛的？傻子。”毓芝笑了，回頭嫵媚地看得劉亮程滿心活兔子覓食一般。

劉亮程心道：“我明明很喜歡你，你也明明很喜歡我，這么多年，我為什么不能跟你光明正大的好！今天開始，我就追你！”腦袋里嗡嗡作響，隨即幾步過去。

她分明感覺這疾速的步子目標不是門而是自己，他那雙野狼一樣眼睛盯得自己像個靶子，“他要干什么？”

越近她狐疑，越近她突然緊張起來，兩手微顫，“臭小子想干嘛？”

內心越澎湃，眼睛看得越真實，她像個獵物一般，被他鎖住了，他是沖自己撲過來的。

伸開手就立在她跟前，“毓芝，我，我……我想你！”

一陣香氣將劉亮程包裹住，那雙靈動的眸溫柔似水，看得劉亮程長吸一口氣，閉著眼剛要去親她，卻被一手輕輕按住，“松手，臭小子，不要！”

牢牢地環抱住她的身體，肉肉的，溫溫的，像棉花般柔軟，似夢里的她，如夢如幻。

他喘著粗氣，已經聽不見她的話語，拿開她的手一探頭，毓芝低下巴的瞬間額頭正頂在他大門牙上，“啊呀！”

他捂著嘴巴退一步轉身，全身繃得跟弓一般。

毓芝道：“臭小子，告訴你劉亮程，大學畢業前我不談戀愛！分神分心的事，我們暫時擱置吧，還有！你如果不考研，繼續深造，我們也很難走到一起，我來，除了表示歉意就是告訴你，以你的學習能力和天賦，想往上走誰都攔不住，因為往后就是知識的時代，目前已經證明了！”

“對，對不起。”劉亮程捂著嘴巴卻沒一句聽進耳朵去。

毓芝拍拍他肩頭，柔聲了，“疼嗎？傻不拉幾的，我看看我看看，呆子，你把我額頭也搞疼了。”

“啊？我看看。”劉亮程卻盯著她額頭。

黃亮的燈光，光潔的額頭，青眉略驟，還好紅了一小片。

“有沒有被你的牙磕到？”毓芝任他看著。

幾痕青筋看得劉亮程笑著，“沒有。”

忽的一圈熱氣粘在額頭，劉亮程又吻在她額頭，她沒動。劉亮程抱著她就狂親起來……

毓芝渾身發麻，使不得力，心道：“臭小子明目張膽欺負我，可我不能接受……可我來找他干嘛，剛才我在胡思亂想的又是什么，嗨……毓芝，毓芝，你亂了……”

抱著他，接受他，她釋放了。

一年大學，明明暗暗的情侶約會，躲躲藏藏的戀愛故事，光明正大的實際戀人，多如牛毛。可此刻她的心在生發著洪水猛獸。

內心的掙扎，習慣的克制，理性的思考，一切滔滔洶涌而來，

一位冷靜的姑娘立在旁邊，笑道：“開閘容易收閘難，趙毓芝，注意你的行為舉止！他是劉亮程啊！”

“那又如何，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想他……”

他深吻得忘我，她接受得忘情，從前所有約定和矜持化為烏有，被劉亮程吻著就抱起來。

“毓芝，我愛你！”劉亮程伸手剛往里搜尋，毓芝渾身發出本能的抵抗，“喂，醒醒！不可以……混蛋！”

“啪”的一巴掌掄去，毓芝抱著自己從床上爬起來，“放肆！你瘋啦！疼死我了……”

頓時腦袋眩暈著，劉亮程又把她抱得緊緊的，“對不起對不起，毓芝，我喜歡你！”

“臭小子，你放手啊！”甩手抹著嘴唇，她惱羞著，“臭小子，干嘛這么大力氣！你混球了你！”急促的呼吸幾乎占據了兩人的世界。

“我！”轉身劉亮程就給自己一巴掌，“我是混蛋！我……”

“嗨，干嘛打自己！”毓芝沒有動彈，過了幾秒兩人都冷靜下來，隨即他拍拍劉亮程的后背，“好了傻子！你不還是得逞了，都說你傻乎乎的，卻也不那么老實。”摸摸他的胳肢窩，“好了，吃虧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