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言借了黎天仲的電動車，它的外形很酷，有點像摩托，但其實是用電力驅動的。她很享受這種風從耳畔吹過的感覺，甚至她還在勤工儉學，就是為了存夠足夠的錢，給自己添置一輛類似的交通工具。和安靜乖巧的外表相悖，黎言的內心是非常狂野和叛逆的。上回她帶黎澤秋一起去聽重金屬的搖滾樂隊現場，樂隊演奏到一半，邀請他們的頭號粉絲“drinknoodles”上臺演奏一曲。于是黎言戴上口罩，穿著Lolita的裙子，上臺演奏了一曲《Gaia》。估計樂隊制作人也沒想到這位頭號粉絲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女生，全場在震驚和歡呼聲中度過了接下來的4分多鐘。有個不識好歹的粉絲居然向黎澤秋要黎言的聯系方式，直接被這位脾氣暴躁的少主拒絕了。

白梅山旁就是國道，黎言按許璐推給她的定位，提前開好手機導航，接著便翻身上車。呼嘯的風聲、《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還有核心導航的聲音，三者混在一起，是令黎言愉悅的交響樂。她摘下平光眼鏡，這種時候往往無需能力約束器，說實話，她已經漸漸熟悉了這種靈力充沛的感覺，甚至覺得特別上癮，唯一的缺憾，大概是手指偶爾會微微麻痹，讓她沒辦法很好地專心致志于工作。

今年她十七歲了，還有大半年，她就要在法律上成年了。屆時她估計會選擇直接去式部工作吧，畢竟自從她回到黎家，被分配導師以來，幾乎每個假期都在忙著大大小小的case。其中有特別詭異的案件，讓她至今都感到后怕，那一次她還差點和黎澤秋雙雙死在任務中。

空氣中飄來好聞的梔子花香氣，讓她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七月。

“黎言！”熱乎乎的盛夏，課堂上少女近乎昏睡，一眾人看著被當眾點名的黎言，笑嘻嘻地。

黎言看也沒看黑板，直接答到：“選C。”

又是一片哄笑聲，蔣鈺榮氣得推了推眼鏡：“你個小赤佬，是不是故意的！填空題你選C？”蔣鈺榮是上海人，“小赤佬”是上海話里罵人的話。黎言在數學課上被罵已經成為一種常態了，班上的同學無論是討厭黎言的還是對她無感的，都因為蔣鈺榮可笑的反應在偷笑。“答案是二倍根號三。”謝朝小聲提醒著解圍，黎言卻一聲不吭地直接坐下。

然后接著睡。

謝朝用胳膊肘懟懟她，沒有動靜。這可是第一排，也虧她心大能睡著。

下課后，謝朝照例去問數學作業。黎澤秋悄悄從后門進來。黎言被他一瓶冰可樂貼胳膊弄醒了，他還打趣她：“你呀，你是春困，夏倦，秋怠，冬眠。”

“要你管。”黎言不想承認自己熬夜看言情小說去了。

“明天雙休，今天晚上陪我去玩好不好？”黎澤秋抓著黎言的袖子輕輕搖晃，黎言最受不了他這樣，連忙敷衍式地答應他，“好好好……”可少女還是紅了臉頰。

“這位同學，”謝朝的臉色不太好，“請你從這里出去。”

“這是你的位置嗎？不好意思。”黎澤秋撓撓頭，繞到了黎言座位的另一側。“下午我在學校門口等你。”

快上課了，鈴聲一遍遍打響，男孩還有些戀戀不舍，“約好了哦。”黎言哭笑不得地推開他，“快去上課，別遲到了。”他這才心滿意足地跑出教室。

“那是誰？”謝朝趁老師還沒進班，問她。

“少主，黎澤秋。”黎言看上去心情很好，甚至輕輕哼起了歌。

謝朝的表情黯淡了些許，“那我們原來說好的……”

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了教室，教室里頓時鴉雀無聲，年邁的語文老師今天生病請假，大家猜想這位應該就是新的代課老師。

“同學們好。”男子笑了笑，他有一雙長長的丹鳳眼，眼尾壓不住地上翹，莫名有種古典美男子的味道，他戴一副玳瑁色眼鏡，頭發略長，但看上去是精心打理過的。他的嘴唇很薄，形狀姣好，此刻正略微勾起，用一種揶揄的笑容面對這群十四五歲的初中生，迷信的人會說這種人最是薄情。黎言感覺，他的笑是那種“皮笑肉不笑”，并不是發自內心地在笑，而是把笑容當作一種精致的面具。他的個子很高，形容瘦削，上穿墨綠色的襯衫，衣角扎進褲腰里，下著剪裁得體的西褲，還有一雙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

“我叫黎清，是高中部的對接班主任，今天這堂課，歸我上。”

教室里一片竊竊私語，黎潏起身，她是班長，肩負班級重任，需要維護學生的利益：“我想您占去我們的語文課，應該給一些說法。”

竊竊私語更甚，黎清從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放在講桌上。

“黎潏……我看看，評級‘肆’，‘鶴唳’，還算不錯吧。但是家長們從前選來當少行官還是有失考慮了……”

她聽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哄堂大笑。黎潏想辯解什么，卻有心無力，羞恥心和自尊迫使她離開了教室，有早就看她不順眼的男生大叫：“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啦！”和她要好的女生都對那個男生怒目而視。

“這老師還挺毒舌的。”謝朝偷偷和黎言講小話，他以為黎潏出丑她會很高興的，但黎言卻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鶴唳”并不是一個很弱小的能力，它的原理是把空氣進行壓縮，再丟向敵人，效果類似于風槍，大約能打穿5cm的瘦肉。黎潏的紀錄則是7cm，可以打進普通體型人類的心臟了，如果再加上釘子或者鐵塊一類堅硬的物體，殺傷力將會更強。她甚至在訓練中引發過粉塵爆炸。黎清這么笑話她，就好像是在報復她的不懂禮貌。

“你們班也沒什么優秀的學生啊……等等，”黎清翻找的手停頓，“謝朝，評級‘伍’，能力偏向精神控制啊……我想主任會很樂意教你的。”班上響起了禮貌的掌聲，謝朝看了看黎言，她仍在走神。

“哦！金色傳說！”黎清提高音量，“黎言，遠支，評級‘叁’，可以視靈，能力不詳。”黎言吃驚地抬頭，教室里一片死寂，“當我的學生吧。過年有紅包拿，不是廣東人那種。”

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謝朝甚至沒看清黎清是什么出現在她身邊的，黎言就和黎清一起消失了，教室里空著的兩個座位格外刺眼。同學們面面相覷，在懷疑剛剛發生的是不是一場群體幻覺。

“一會還有別的老師過來，各位保持安靜。”謝朝站了起來，坐在講桌上，履行他副班長的職責。

黎言記得，黎清身上就有股淡淡的梔子花香，他和一紙所謂的評級，將黎言的人生軌跡完全改變。這抹清新的香氣，也讓那個沉悶的夏天沒有那么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