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公布了，黎言是第一。

年級第一。

黎澤秋其實沒怎么當過年級第一，畢竟他對這種事情不太上心，覺得可有可無。“什么時候只要我愿意，我都能成為年級第一。”他向來是這么大言不慚的，至于黎言當了年級第一，他也是高興的，自己喜歡的女生在學業上有進步，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只不過，他感到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

更加讓他恐懼的還有其他細節，黎言某些時候的表現似乎更像黎瑾，而不是原本的她。當他小心翼翼地去問黎天仲對黎言最近的變化持何種看法時，黎天仲居然歪著頭想了想，說，沒什么變化啊，是你想多了吧。

可黎澤秋知道不是，黎言原本不戴眼鏡的，近來戴上了眼鏡，他問她為什么帶眼鏡的時候，她只是歪著頭笑了笑，說自己控制不好能力，需要戴平光鏡，防止過多的信息干擾。這個平光鏡黎澤秋是知道的，術部研發的產品，用于抑制靈視能力過盛。黎言先前用多了能力總是會頭痛，經常往校醫院跑，他就讓術部幫忙研究一下相關產品。不過雖然有了這個眼鏡，黎言卻不常戴；可近來，她戴眼鏡的次數明顯提高了。

她還蓄起了長發，要知道，黎澤秋先前不止一次建議她留長發，雖然他覺得短發的她也很好看，不過顯然他不會承認這一點——可黎言就是不留長發，頭發一旦快要觸及肩頭，她就去剪成齊耳根短的發型。黎澤秋問她為什么的時候，她說這樣比較方便打理。可是現在，這個怕麻煩的黎言居然留起了長發。上一次回宿舍的路上，她主動牽了黎澤秋的手，要知道這在從前，是黎澤秋想都不敢想的。他順口調侃了一句黎言，黎言卻抓住他語句中的漏洞，反過來和他調情。嘖，這真的還是黎言嗎？她不應該臉紅，說“別開這種玩笑了，不好笑”嗎？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同樣決定這不對勁的，還有許璐。

許璐約黎言在學校的咖啡廳坐坐，聊一聊學業方面的話題，這是身為同門師姐的職責。最近她都在忙別的事情，算來這次見面是黎言醒來后，許璐第一次見她。夏日的午后甚是悶熱，她點了兩杯冰摩卡，便急匆匆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店里的冷氣很足，是夏天難得的涼爽。相比實驗室那壞掉了還沒有及時維修的空調而言，這里簡直是天堂。

“璐姐。”今天不是工作日，黎言穿了便服，略緊的牛仔褲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的腿型，上身的T恤也正好，沒有過長，背著一個白色的斜挎包，頭發在腦后扎成干練的馬尾，“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許璐突然想起黎言并不愛喝咖啡，“啊，也什么特別的事情，就是感覺很久沒見你了。”

“我也覺得，很久都沒看到璐姐了。”黎言摘下眼鏡，笑了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許璐點點頭，“這次來其實還有需要拜托你的事情。”

“嗯，黎清跟我說過了。是調查安安當鋪的事情對吧？”

“是的。”

能力較強的學生，尤其是部分能力特殊的學生，早早就會被安排進式部實習。比如許璐的“感”，再比如黎言的“靈視”，她們的感知能力是部分案件需要的。比如前段時間安安當鋪失竊，幾件封存詛咒的古董遺失，它們如果流傳到圖謀不軌的人手中，會釀成大禍。這時便需要靈守解決這個問題。

靈守，顧名思義，靈能者的守護者，他們一般是能力較強的靈能者，能力具有一定的攻擊性，一般來說，是一招制勝的能力。因為靈能者的身體結構經不起在短時間內多次使用靈能，所以靈能的釋放時機和攻擊對象至關重要。

“本來該是謝朝解決這個問題的，但是她不是前段日子去了日本嗎，所以只好安排給你了。”許璐抱歉地笑笑。

“問題不大。”黎言喝了一口冰摩卡，“我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哈哈，你說這個的時候我想起我們初中的時候。”許璐感嘆，“那時我們不是被黎清那個老狐貍安排做任務嗎，結果出完任務回來，我們倆都躺在ICU里了。”

“是啊……那時候確實會經常因為控制不好能力，接收到太多負面信息頭痛，只好去醫院治療。說來你或許不信，我和蘇曼就是在那邊認識的。”

這還是黎言第一次和許璐提及蘇曼，一個和她們之間都沒什么聯系的人。她用吸管攪拌著冰摩卡，又喝了一口。

“你和蘇曼是很好的朋友吧。”許璐說，“你知道她的能力是什么嗎？”

“知道，但是現在沒必要說，”黎言看了她一眼。“不過是不亞于我們的能力，我甚至覺得只要她控制得當，被評為‘叁’是早晚的事情。”

“謝朝其實也不差的，只可惜……唉。“

“安安當鋪的地址，你記得在工作的軟件上推送給我，“黎言又喝了一口摩卡，看上去要走。”我趕緊去辦完這件事情，暑假正好得閑。“

“好，我推送給你。“許璐也在忙實驗室的數據，沒來得及想太多。

可當黎言走后，她看著那杯放在桌上的，喝了一半的冰摩卡，心中關于黎言的想法如同陰霾，揮之不去。

“你終究還是變成了其他人的樣子啊……黎言。”

她還是不愿意用能力去讀他人的想法，因為害怕自己擔憂的成為事實。

許璐記得，黎清在剛成為她的導師時，是不茍言笑的。直到那一天，他帶著一個學妹出現在她面前時，他很高興地笑了。許璐覺得，那笑容遠甚于其展露出的意義，不僅僅是高興，更象征了某種救贖與希望。也正是如此，她不愿輕易解讀他人的情緒，因為得知真相后，人生的樂趣會少一大半。她不知道黎清為什么會這樣想，但勸說自己，盡量用樂觀的想法揣度他人。

她湊近了一些觀察學妹：不算高，一米六上下，比她矮小半個頭。學妹留著長長的劉海，發質很好，讓人聯想到發光的絲綢。只是劉海下那雙漆黑的雙眼，使她不寒而栗。說不出的感覺，她想，也許很多人會因此而討厭她。這讓她想起了前段時間聽到的，關于那個新少行官的事情。

“你怎么了？”學妹問。

“沒什么。”許璐后退幾步，這個聲音也非常耳熟，她好像確實在什么地方見過這位學妹。

“你是許璐？居然和我是同一個導師？”

她想起來這是誰了，她們確實先前見過，并且她還幫了這位學妹一個不大不小的忙。

“你好，我是黎言。”黎言看上去有些緊張，這和她之前認識的那個黎言完全不同，她不禁覺得這很有趣。

“一定是命運讓我們相遇，我親愛的小美人兒。”她壞笑著逼近黎言，“來，說吧，是不是因為暗戀我所以選黎清當導師的？”

“許璐這么有活力，為師看了也很高興啊。”黎清笑笑，“她和你一樣，能力都具備一定程度上的感知功能，同屬空間方向能力。”

“是什么樣的能力啊？”許璐好奇地問。這一次黎清沒有接過話茬，而是靜靜地微笑著，似乎在等待什么。

“我能看到靈魂。”黎言小聲回答。

許璐摒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