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四案:紅色高跟鞋(一)
- 無法抓捕的犯人
- 暖生紅夜
- 5221字
- 2022-03-08 20:17:00
“孟蕓這次的口供可靠性有多大?”副局放下文檔,問道。
高吉鶴沒有馬上回答。他斟酌著措辭。
他有把握孟蕓說的是實話,但是自從上次孟蕓失蹤案案情的反轉,包括這次孟蕓因吸毒被抓,副局對這個女人的態度不是那么樂觀。
“緝毒科說,這次的案子沒那么簡單,他們可能會從利仲西的身上摸到一條制毒販毒的大線?!备呒Q決定從利弊關系上起,“至于孟蕓,她才做了利仲西秘書幾個月時間,知道的沒那么深。不過……”
“既然沒那么深,你怎么能肯定孟蕓不是為了轉為污點證人,編造案件而增加自己的價值呢?”副局問道。
“案子的真實性確實有待查證。但是副局,我們不就是做這個的嗎?查證案件真假,抓住兇手,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都要去查呀!”
副局笑了,贊嘆道:“小高啊,也就你,我才愿意在只有一句供詞的情況下,讓你動用那么大的資源。不要讓我失望,趕緊去查吧?!?
“是!”高吉鶴行了個端正的軍禮,雙肩沉重卻一身輕松地步出辦公室。
沉重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必須查出實質性的證據,方不辜負副局的信任。輕松自然是因為副局對自己的信任,愿為自己背書。
“老張,小賈,”他抓起車鑰匙,仍給小賈,“找老秦,去現場!”
“好咧!”
一行人驅車再次來到這個破敗的醫院。
剛停穩,便見得秦月和法證小組已在那里等候。
“你比我來得還快啊,老秦?!备呒Q心情大好,顧不得秦月的禁忌,拍了下他的肩。
秦月皺皺眉,往后推了一步,說道:“取得法院的搜查令了嗎?”
高吉鶴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朝站在鐵門前的埃文走去。
“喏,搜查令?!彼f給埃文。
埃文接過來,看了一眼,回答說:“既然是法院允許的,幾位請進吧。”
高吉鶴越過他,雙手大力推開鐵門。隨著大門移動,門上的鐵鏈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
在高吉鶴聽來,這響聲好似在慶賀他扳回一局,又好似在敲響他跟天璽集團開戰的鑼鼓。
而在埃文耳中,卻變成了給某人敲響的喪鐘。
不,不是某人,而是某些人。
“法務部打算怎么辦???”利仲南坐在原來利博文的位置上,盯著他。
“警察不會查到什么的,”他強調說,“都,處理了?!?
“你確定?”
利仲南雖然沒有利仲西的英俊臉龐,但五官端正,長相也算耐看,特別是他的丹鳳眼。微揚時含情帶笑,曾經迷倒不少女子。而微瞇時,則不怒自威,頗有帝王之氣,看得埃文汗津津。
“利總,”程安安幫襯說,“我們找了最好的團隊處理的,只要給我的信息準確,警察不會查到任何東西。”
“你是擔心我給你的信息不準確?”丹鳳眼掃向程安安。
不過這對程安安沒有威懾力。
她坦然地笑了笑,答道:“利總您自己做的事,自然是很清楚的。但是老利總和小利總的事,您未必全知道?!?
“他們的事,不都是你在處理嗎?”利仲南反問。
“我才來公司多久???也就處理了三四年的事而已?!?
“查出來也是老頭子的問題,”利仲南輕松地靠回椅背,“反正他現在人在里面,正好一并調查了。”
“那可不行!”
一個男子推開會議室大門,徑直走了進來。
“艾克?”利仲南見到來人有些詫異,連忙起身讓開,“你怎么來了?”
“公司出了這么多事,我自然要來看看?!币姷嚼倌献屪顺麛[擺手,“你坐,我不過是個股東,坐旁邊就好?!?
說完便在程安安的后面坐下了。
這隨意的舉動,讓程安安心驚,也讓利仲南不敢再為難程安安。
“老利總畢竟是公司創始人。消防失事,最多說他管理不當。如果被卷入刑事案件,性質就不一樣了?!背贪舶舱f,這應該也是艾克的想法。
“對,”果然艾克立刻接話道,“利總,公司在籌劃上市,可不能再出丑聞了?!?
“我明白,那么……”利仲南看向另一邊,“張總,老利總的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中年女子抬頭,眼里沒有一絲波瀾。她跟著利博文走南闖北,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利仲南這會兒故意在股東面前調侃自己,她怎會聽不出來?
還想把她弄走?
張菊娜冷冷笑了笑,說道:“老利總能有什么事值得警察查的?就算有,也就當年宋恩海那事。不過利總,這事你不也參與了嗎?”
一兩句把利仲南懟了回去。
“慈恩醫院,是叔叔強要的。我那時才幾歲啊,不過給他打打下手而已?!崩倌峡蓻]那么容易被打敗。
“但我記得是你提議把宋恩海給……”
“張總!你不在場,可別胡說八道!”利仲南厲聲打斷張菊娜。這件事,十三年來一直是利博文和他閉口不談的秘密。
“利總,您給我的信息沒有宋恩海,他……不會還在慈恩醫院里躺著吧?”程安安趁機試探。
“程總,你別聽風就是雨的。宋恩海是病亡的,恰巧他家里失火,尸體才會被燒毀。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
“呵呵,”張菊娜輕蔑地笑了,“你要說那是宋恩海便是宋恩海吧。誰讓當年驗尸的法醫是你情婦呢。只要別被警察挖出來就行?!?
利仲南雙拳緊握,怒不可言。除了利博文,張菊娜是公司資格最老的高管,她的話自然有幾分真實性,稍不留神,別人就會聽信。他不能掉以輕心。
“宋恩海是病故,早已入土為安。如果大家不信,可以申請調閱記錄。我也可以打包票,警察不可能在醫院挖到尸體?!彼孕诺卣f道。
他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
“程總,”是安妮,“有點事……”
“什么事不能等我開完會?”程安安明知故問。
安妮膽子這么小,若不是天大的事,她不敢來敲門。
那么這天大的事,或許就跟警察正在調查慈恩醫院有關。她要安妮當著大家的面說出來。
“是……”安妮膽子沒有這么大,她遲疑地看了看現場的人。
“安妮啊,”米莉柔聲安慰,“既然是大事,就說明一下,大家不會怪你的。”
“是,”米莉的聲音向來很有魔力,可以給人帶來溫暖,也可以給人勇氣,安妮壯著膽說道,“程總,刑偵中隊那三位又來了?!?
“又來要員工花名冊?”程安安故意裝糊涂。
“他們說是有個兇殺案要跟您了解?!?
“兇殺案啊……”程安安拖長了語調,看向利仲南。不用任何人說,他們都知道這樁兇殺案跟慈恩醫院脫不了干系。
“有說具體的嗎?”利仲南故作輕松地問道。
“沒說很多,只是說,說跟我們這里失蹤的一個實習生有關。”
當啷。
安妮話音剛落,便聽得物件落地的聲音。
那是常墨的鋼筆掉在了地上。他低頭去撿,故而安妮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只是見到他撿筆的手抖了抖。
“實習生?我們有實習生失蹤嗎?”利仲南瞅了眼常墨,問道。
“我們的記錄里是沒有的?!背贪舶泊鸬?,同時站起來,“我去看看?!?
說完便跟著安妮離開了會議室。
“程總……”安妮欲言又止。
“沒什么可擔心的?!背贪舶仓浪胝f什么,“我來處理,你不必插手。”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員工發生兇殺案的,”安妮小聲說,“感覺很可怕?!?
可怕?程安安嘴角扯動了微許。安妮來天璽沒幾年,而且一直都在她的身邊工作。因為她的膽小,程安安從未讓她參與過非專業以外的事情,所以她自然不會見到那些黑暗的地方。
“高隊長,”程安安笑臉迎向等候多時的高吉鶴,“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程總?!备呒Q輕輕握了握程安安的手,不抖,不涼,程安安很鎮定。
“我聽說了你們的來意,但是……”程安安故作迷惑,“我們公司沒有實習生失蹤啊。”
“張月,程總還記得嗎?”
“記得,你們拿走了她的資料,說懷疑她是商業間諜?!?
“我們在慈恩醫院的后院,”高吉鶴拿出照片遞給程安安,“發現了她的高跟鞋。”
程安安接過照片,這是一張快印照片,上面慘白水泥地上躺著一只磨損嚴重的紅色高跟鞋,旁邊是標志大小的直尺。
這是張月的高跟鞋,程安安認得。但是她不會承認。
“一只高跟鞋而已。很多女性都會有。”
知道她會這么說,高吉鶴又遞來一張照片,說道:“這是從貴公司資料里找到的,照片里張月穿的就是這鞋子?!?
這是一張合影,背景是某個酒店宴會廳。程安安記得那晚的事,營銷中心在酒店開慶功宴,張月也參加了。
“紅色高跟鞋是很普遍,但是普拉達當年限量款卻很少。張月腳上的就是。”
高吉鶴說完看著程安安,他等著她的辯解。
程安安的眼睛盯著照片出神,沒有回答。
“一個大學畢業生,家境也一般。張月怎么買得起名牌皮鞋,還是限量款?”小賈嘟囔了一句實際也是他們在來的路上討論最多的。
當然買不起,但是可以送。
程安安收回視線,抬頭笑著說:“可能是二手貨,或者……是別人送的?!?
“那程總覺著是誰送的?”高吉鶴試探道。
是誰送的?
程安安神秘一笑,答道:“我不知道?!?
她自然知道。
高吉鶴感覺到了,說道:“鞋子上有血,加上我們一直沒有聯系到張月本人。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已經遇害了?!?
程安安垂下眼瞼,嘆了口氣說:“是嗎?那太可憐了。高隊長,需要我們配合什么嗎?”
“程總,請問這張合影上的其他人,您認識嗎?”
“認識,是我們營銷中心的同事,都還在職?!?
“那麻煩你提供一下他們的聯系方式,我們需要了解張月當晚的情況?!?
“何必這么麻煩,”程安安笑著說,“這些同事都是品牌部的,在集團上班,此刻應該就在樓下?!?
高吉鶴沒想到她能配合到這種程度,他很意外。
“那麻煩你通知他們一聲。”
意外歸意外,能快速展開調查自然是好的。
“安妮,通知一下大家。就安排在朝暉廳吧。一個人半小時,夠了吧,高隊長?!?
程安安好似安排面試一般,囑咐安妮。臨了也不忘問一下高吉鶴的意見。
“夠了。麻煩了。”
真當輕松,高吉鶴心中打量著程安安的神態,而且輕松過了頭。
常理來說,公司員工涉嫌牽連兇殺案,任何一個管理者都會緊張,對接警察也會小心翼翼。哪會像程安安一般,不僅十分配合,更是主動幫忙安排警察問話。
仿佛……仿佛她胸有成竹,了然于胸。
想到這里,高吉鶴微微皺眉,這不就代表程安安對張月的事一清二楚,甚至可能十分清楚張月究竟遭遇了什么嗎?
“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在問完第二名員工后,小賈問道。
老張很欣慰地點點頭,贊許道:“小賈,你指的肯定是程安安吧。”
“對,張叔。這個程安安太奇怪了。如果我是她的話,就算推脫不掉,也肯定是給了電話號碼后盡快把警察打發走。哪會像現在這樣?給我們安排會議室,讓我們在公司里問詢員工,還好茶好飯招待著。”
老張抿了口雨前龍井,答道:“這才是她高明的地方?!?
“我不明白。她不怕公司惹上麻煩,被領導批評嗎?”
“她不怕,或者說她不擔心被批評?!备呒Q放下筷子,嘆了口氣。
此時正值午餐時間,無需高吉鶴等說什么,安妮早早在程安安囑咐下給他們準備了可口的飯菜,而且為避嫌,提供的是公司食堂的盒飯。
跑了半天的三人早已饑腸轆轆,自然無法推脫如此妥當的安排。
“我曾有耳聞,說程安安在天璽內部很受高管器重,今日看來確實如此。”老張感慨道。
“是器重,還是掌握話語權?”高吉鶴糾正道,“她這番安排,都是自己做主,看樣子都沒請示過上級。”
“可是,她只是個員工啊,要真出了事,她可擔不起責任?!?
“所以她要把這事掌握在自己手中?!备呒Q說,“如果她放任我們自行跟員工聯系,那么她就無從得知我們會問到什么。但是現在……”
“在她的地盤,她的眼皮底下,我們能問到什么,怎么做,她都能看到,知道。”老張接著解釋說。
高吉鶴點點頭,表示認同。
“這,怎么可能呢?她是能看到我們,但是怎么能知道我們在想什么,或者……”
見到老張搖頭,小賈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后停下了。
“她在布局,想讓我們跟著她的節奏走。”老張說道。
小賈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感到后背發涼。
“她想得美!”高吉鶴喝道,“我可不喜歡被女人牽著鼻子走?!?
嘟嘟。三人正討論得起勁,被敲門聲打斷了。
“你好,是警察同志嗎?”一個女子探頭進來,正是照片里其中一名員工。
“是的,請進?!?
老張站起身,將她引進門。
“秦湘湘,是吧?”高吉鶴將手中的資料跟面前的女子比對。
“對?!?
“不要緊張,”老張端上一杯茶放在秦湘湘面前,“我們呢,想了解點情況,你實話實說就行。”
“哦。你們是想了解張月的事吧?!?
“對??促Y料,你是跟張月同一時間入職的。”
“是的,我們是同一批實習生,被公司招進來的?!?
“看照片,你們關系不錯。”高吉鶴再次看了眼合照,張月與秦湘湘手挽著手,親密地靠在一起。
“唔,還可以?!鼻叵嫦孢t疑了。
“那晚慶功宴,張月有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秦湘湘搖搖頭。
“那,慶功宴后,你們就各自回家了?”
秦湘湘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但她眼神飄忽,明明是心虛。
高吉鶴放下照片,線條剛硬的臉上神色凝重,說道:“秦湘湘,提供虛假信息,妨礙調查,是會被問責的?!?
秦湘湘抖了抖,沒有開口說話。
“剛剛其他同事說當晚慶功宴結束后,你跟張月兩個人一起打車離開的?!崩蠌埑洚敿t臉,“所以你們是在哪里分開的?”
秦湘湘抬頭,又咬了咬嘴唇,說道:“我們,是一起打車,但是張月半途就下車了。”
“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她沒說。但是……”秦湘湘皺眉,再次遲疑了。
“湘湘啊,我們發現了張月的高跟鞋,上面有血跡。她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你跟她關系那么好,應該也希望傷害她的人能被繩之于法吧?!?
老張好言相勸。
“那是當然的,但是……但是我不能說啊,”秦湘湘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我害怕,害怕他們會傷害我姐姐。”
“你姐姐?”
“我姐姐,秦憐憐。”
就是前段時間因消防失事被拘捕的濱江項目營銷總監。
看來張月之事真的與天璽集團內部人員有關。
高吉鶴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看向老張。
老張接到他的示意,朝秦湘湘笑著說:“我們明白你的擔憂了。但越是這樣,你不是應該越要說出來嗎?”
“為什么?”
“他們能傷害張月,必然能傷害你姐姐。那么越早抓到他們,你姐姐越早安全啊?!?
說的很有道理。
“好,我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