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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晉講經與注經

漢世笮融立寺,讀佛經,令界內及旁郡人好佛者聽受。此為誦經或講經,文略不能斷定。至若講經,則知始自桓帝世之安清、安玄。蓋外國釋子,恒專精一經,或數經。其善《阿含》者,謂之“阿含師”。善戒律者曰“鼻奈耶師”。(道安《鼻奈耶序》有罽賓鼻奈)善對法者曰“毗曇師”。其人不但誦諷通利,稀有忘失,抑且了解義理,兼能講說。故來華諸師于口出經文時,類常講其意旨。故安玄所講,當世稱為“都尉玄”,想謂于經文能闡明其玄致也。安世高為阿毗曇師?!杜摇泛阋婪〝捣至校V目條然。世高譯時便講,遂必逐條論說,取經中事數,如七法、五法、十報法、十二因緣、四諦、十四意、九十八結等,一一為之分疏。而于四諦、十四意、九十八結,安侯并自有撰述。嚴浮調復因其未詳《十慧》,乃作《沙彌十慧章句》。(均詳見上章)章句者,疑系摘取《十慧經》文,而分章句,具文飾說。(語用《漢書·夏侯勝傳》)其書用以教初學(原序末曰:“未升堂者,可以啟蒙焉”),故曰《沙彌十慧章句》也。

安世高善《毗曇》學,譯經時并隨文講說。其后浮調依其規模,分章句疏釋。此種體裁,于后來注疏至有影響?!兜v錄》九晉道安《四阿含暮抄序》云:

又有懸數懸事,皆訪其人,為注其下。

《祐錄》七道安《道行經序》云:

余集所見,為解句下。

此均隨事數文句作為疏解。道安所用體裁,實出于嚴浮調。《祐錄》十載其《十法句義序》曰:

昔嚴浮調撰《十慧章句》,康僧會集《六度要目》,每尋其跡,欣有寤焉。然猶有闕文行未錄者,今鈔而第之,名曰《十法句義》。若其常行之注解,若昔未集之貽后,同我之倫,儻可察焉。

釋道安師浮調之遺法,續取前人已注解或未集之事數(原序有“明白莫過于辯數”之語),釋其義旨。曰“鈔而第之”者,亦逐條注釋之謂也。同時(晉泰元二十一年),竺曇無蘭次列三十七品,采輯各經不同文字,而以止觀、三三昧、四禪、四諦系之于后。《祐錄》卷十載其序文曰:

序二百六十五字,本二千六百八十五字,子二千九百七十字,凡五千九百二十字,除后六行八十字不在計中。

此書合列經文,有似會譯。而分列事數,取一經文為母,其他經事數列為子。雖非注疏,然亦系師嚴氏之意。后世之會譯子注,蓋均原出于此。而其最初則似由于漢代講經之法也。按安世高如不能用漢文撰述,道安謂其所撰《四諦口解》諸書,則必系聽者所筆錄。安侯譯經,兼依事數,條述其義。弟子因先記事數譯文,下列其口義。故已有本末母子之分。嚴浮調《十慧章句》、康僧會《六度要目》、道安《十法句義》等均從之。而其后經典異譯頗多,有會合諸本比較之必要。因亦仿其法,是曰會譯。但會譯源流,將于下另論之。

又按西晉竺法雅創立格義,以經中事數,擬配外書,以訓門徒。(《高僧傳》本傳)可知至西晉時,講經猶沿用漢代安侯方法,先出事數,再分條釋其義。而法雅復用外書相比擬,使學者易于了悟。由此可見,不僅嚴浮調等之撰述,以及后代之子注會譯,同由最初所采講經方式演進。即格義亦與此有關。至若格義之意義與重要,亦當于下另詳之。

又漢代儒家講經立都講(《后漢書·侯霸傳》與《楊震傳》),晉時佛家講經,亦聞有都講(《世說·文學篇》許詢為支道林都講),似系采漢人經師講經成法。但此制自亦有釋典之根據,未必是因襲儒家法度。按康僧會《安般守意經序》曰:

世尊初欲說斯經時,大千震動,人天易色,三日安般,無能質者。于是世尊化為兩身,一白(亦作曰)何等,一尊主演,于斯義出矣。大士上人六雙十二輩,靡不執行。

世尊所化之一身,就安般事數分條問曰:“何等?”另一尊身答之,而敷演其義。前者當中國佛家講經之都講,后者乃所謂法師。按佛教傳說,結集三藏時,本系一人發問,一人唱演佛語。如此往復,以至終了,集為一經。故佛經文體,亦多取斯式。如安世高所譯之《陰持入經》(此經實屬《阿毗曇》)是矣。茲節其開首數句于下:

佛經所行示教誡,皆在三部,為合行。何等為三?一為五陰,二為六本,三為從所入。五陰為何等?一為色,二為痛,三為想,四為行,五為識,是為五陰。

又沙門受戒時,說戒亦一師發問,一人對答。此皆都講制度之根源。按此制最適用于講《阿毗曇》。想當日講《陰持入經》時,法師先提示佛之教誡皆在三部,次有一人唱問:“何等為三?”法師乃出陰持入三事。彼人復問:“五陰為何等?”師乃出陰之五事。如是往復問答,以至終卷。此等條目分析之文體,自恰可用都講。若行文連篇累牘,不分條款,如用都講,必較不便。按安侯擅長《毗曇》,且又講之。依其弟子嚴浮調,及其后道安所著書觀之,其講經時必亦據事數,逐條演義。而佛家都講之說,在中國最早見于《安般守意經序》。此經安世高所譯,而作序之康僧會,則其再傳弟子。然則序中所說佛化二身說經,或出于世高。而世高講經,或已有都講也。

又吳支謙譯《大明度無極經·第一品》有曰:“善業為法都講”,又曰:“諸佛弟所問應答?!逼湮南略凶⒃唬?/p>

善業(謂須菩提)于此清凈法中為都講。秋露子(謂舍利弗)于無比法中為都講。

據此則都講之制,出于佛書之問答,至為明晰。按支謙經原注,疑系其所自注。(說見后)若然,則佛教在三國之初,似已有都講之制。而漢末之有都講,亦意中事也。又按《后漢書·楊震傳》云:“有冠雀三鳣魚飛集講堂前,都講取魚進?!笔嵌贾v為經師執役。至于儒家都講誦讀經文,則見于《魏書·祖瑩傳》。漢代都講是否誦經,實無明文。而據上述之《安般序》及《明度經》,佛家在漢魏間已有都講,則都講誦經發問之制,疑始于佛徒也。又《廣弘明集》載梁武帝講《般若經》,枳園寺法彪為都講。又東晉支道林為法師,許詢為都講?!爸ㄒ涣x,四座莫不厭心,許送一難,眾人莫不忭舞?!保ā妒勒f·文學篇》)此則一系講經,而非講《毗曇》。一則都講,似可依己意發難,是皆此制之推廣。但其最初或出于安世高講《毗曇》法數也。

又按謝靈運《山居賦》有曰:

安居二時,冬夏三月,遠僧有來,近眾無闕。法鼓即響,頌偈清發。散華霏蕤,流香飛越。析曠劫之微言,說像法之遺旨。乘此心之一豪,濟彼生之萬理。啟善趣于南倡,歸清暢于北機。非獨愜于予情,諒僉感于君子。

按康樂自注云:

眾僧冬夏二時坐,謂之安居,輒九十日。眾遠近集,萃法鼓頌偈華香四種,是齋講之事。析說是齋講之議。乘此之心,可濟彼之生。南倡者都講,北居者法師。

此于晉宋講經之情,敘之頗詳,故廣引之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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