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昭平從不開快車，他一向穩妥辦事。
但今晚，他的右腳在油門上不斷施力，直到他看見了停在路口的那輛出租車。
他把車停在路邊車位，熄火下車，莫梓童也晃晃悠悠從出租車里下來，姚昭平松了一口氣——看來她還算清醒，應該付了錢。
“莫梓童！”他叫她，莫梓童有種空間穿越的錯覺，她怎么記得她剛才才和姚昭平說再見來著。
“你怎么還在這？”莫梓童眨眨眼。
“送你回家。”他有些喘，“下次不要喝這么多酒了。”
莫梓童嘿嘿笑，“你今天怎么這么好看？”
姚昭平嘆了氣，說教還是等她清醒后再說吧，首要任務還是把她送回家。
“住哪棟？”姚昭平跟在她身后進小區，這也是他第一次陪她進來。
“我當然知道住哪，”莫梓童依舊認定自己還是清醒的，“看到這棵樹沒有，這棵樹后面的兩個門洞就是我家。”
姚昭平看著她指著路燈表情復雜。
還是跟著她吧，萬一認錯了家門可怎么辦。
“對了，你的口紅。”他突然想到，從口袋里掏出那根黑管口紅，遞給她。
莫梓童愣了愣，接過口紅，乖乖收好。
姚昭平想笑，只能憋著，她現在的樣子簡直又讓人頭疼又讓人覺得可愛。
黃錦玉聽見門外傳來說話聲和鑰匙響，她聽得出莫梓童的聲音，“童童？”
“是我！”
黃錦玉從屋里走出來，給她開門，“怎么了？沒帶鑰匙嗎？”
門口還站著另外一個人。
“不好意思，她有些喝多了，我是她同事，送她回來。”姚昭平站在莫梓童身后，見到黃錦玉，禮貌地打招呼。
“……誒呀…”黃錦玉現在對于孫女已經不關心了，這小伙子長得還挺精神。
“童童給你添麻煩了吧，這孩子，我告訴她早點回來…”她將莫梓童拉進來，“下次，下次讓童童帶你回來，奶奶給你包餃子哦。”
“好，那我就不打擾了，她明天要是不舒服的話上午可以先不用過來了。”姚昭平點點頭，“小莫，我走了。”
“拜拜姚主任！”莫梓童和他揮揮手。
他笑笑，和黃錦玉說，“那，奶奶再見。”
“誒誒誒，慢點走啊，你怎么回去？”
“我開了車的，沒事。”
關上門，莫梓童有些困意，還打了個嗝。
黃錦玉嘆了口氣，給莫梓童扶到床上。
姚昭平開車回家時，車里依然縈繞著莫梓童身上的香水味，他下意識摸摸耳朵，她親他的那一幕愈發清晰，看來她喝醉了的時候膽子也越來越大。
到家后，他簡單沖了澡，已經快10點。
手機響起，他邊擦頭發邊接聽，
“魏朵，嗯，可以，有時間，好。”
“嗯，還沒睡，剛到家，沒有，不是工作，你也是，早點休息，幫我和長朔帶好，晚安。”
求魏朵的事可以在跨年前完成最好。
他從窗戶向外望去，笑著自言自語，“真是很久不見了。”
了卻了這件事，他又擔心起莫梓童來，她的樣子明天應該能上班吧？
回到床上，他很久沒有過失眠，還是因為一個異性。
大概是因為她那個大膽的吻，也大概是因為她說在追他，因為她叫他全名時的悸動，因為她難受時的眼淚，因為她在酒館里為他而唱歌。
姚昭平閉上眼睛就能想起她的臉，她軟乎乎的聲音和為他點煙時靈巧的手指。
他睜開眼，借著月光舉起自己的右手凝視，她的手不大，他一只手就能輕松地緊緊包裹起來，今晚，他很想握著她的手送她回家，她喝了酒，他怕她摔倒。
在察覺到自己身體變化之前，他就又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不能再去想莫梓童了，他已經渾身燥熱了。
另一邊，莫梓童醒來時覺得頭暈，第一件事就是去廁所吐了一回。
她下次再也不會答應杜之臨的任何邀約。
從廁所出來，她才卸了妝洗了臉，對著鏡子里自己的黑眼圈，今天星期幾來著？
好像是周一。
她臉都沒擦干凈跑去客廳看表，完蛋了，已經九點了。
黃錦玉從廚房出來，“醒了？”
“奶！你怎么沒叫我起床！”莫梓童欲哭無淚。
“昨天你那個主任說，你上午可以不去。”黃錦玉清了清嗓子。
“主任？”
酒后的記憶閘門突然打開。
她拿起手機，果然有和姚昭平的通話記錄。
“奶，我昨天怎么回來的？”她小心翼翼。
“你主任給你送到門口了，那孩子可有禮貌了，是不是借你衣服那個？”黃錦玉嚴肅著，“你一個小姑娘，好在人家真是把你送回來了，要是個安了壞心眼的人，把你賣了都不知道！”
莫梓童不斷回憶，嗯，姚昭平來接她了，然后她坐上了他的車，然后，
她突然捂住了嘴。
黃錦玉疑惑，“又想吐了？”
莫梓童捂著嘴搖搖頭，
完蛋了，原來不是夢，她是真的親上他了。
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莫梓童決定正常去上班，黃錦玉還在說，“等下次讓人家來家里坐坐。”
“好，如果，如果有機會的話。”
她十點到了單位，今天王多福沒有值班，倒是劉維東坐在樓下，莫梓童仰天長嘆，怎么遲到一回就能碰到領導。
“誒，小莫。”劉維東看見莫梓童，笑呵呵地，“辦事去了？”
“哦，啊。”莫梓童尷尬一笑，幾乎是逃到了側邊的小樓梯上樓，她祈禱著，扣工資倒是好說，姚昭平千萬別對她有什么壞印象。
她推門進入檔案室，還好，只有關望一人。
“梓童，你回來啦？”關望對她曠工似乎毫無意見，“我聽姚主任說你今天要去辦別的什么保險，辦完了嗎？”
“啊，完事了完事了，姚主任呢？我去找他說一聲。”莫梓童放下包，看來他沒生氣，還貼心地給她找了理由。
“他應該在辦公室吧。”
“好！”
莫梓童敲了敲隔壁的門，“請進。”
“姚主任……”她說話有些沒底氣，輕手輕腳進屋關門。
姚昭平在批文件，抬頭的時候莫梓童愣了一下。
為什么這個人的黑眼圈比自己還嚴重。
姚昭平看見是莫梓童后似乎松了口氣，放下筆捏了捏鼻梁，“坐著講。”
“我還是……站著接受批評吧。”莫梓童陪笑。
“以后不要再喝那么多的酒了。”姚昭平開門見山。
“好。”莫梓童連連點頭，“對不起姚主任，還麻煩了您送我……”
“送你回家不麻煩，”姚昭平打斷了她的話，“你還是坐下吧。”
“好……”莫梓童乖乖坐在沙發上。
姚昭平看她今天異常乖僻，不由心生疑問，“怎么了？”
“您，沒生氣吧，就是我，真的是……”莫梓童低下頭，“對不起。”
“我沒生氣，”姚昭平擺擺手，“我只是在擔心。”
擔心，他說擔心？
“吃東西了嗎？”他又問。
“沒有……”莫梓童老實回答，“我真的是睡醒了以后就立即來上班的！”
“你這樣，胃會有負擔的……”姚昭平起身，給她用紙杯倒了杯熱水，“三餐要規律。”
“好。”
他似乎自然地坐到她身邊，看她小口喝熱水，“下午就別偷懶了，有不懂的問關望，認真工作。”
“當然。”
“我下午要去市國資委開會，中午不在這吃，你自己點些粥之類的喝。”
下午他不在呀，唉，莫梓童心里有些小失落。
“好。”莫梓童又喝了一口熱水，看向他。
“姚主任，”
“嗯？”
“我現在可以問一個私人問題嗎？”
“你說。”姚昭平也側頭看她。
“跨年之前的話，還算數嗎？”她低下頭，感覺臉逐漸變燙。
她覺著這幾秒大概有有一年那么長。
“小莫，你覺得我為什么會送你回家？”他靠在沙發上，緩緩問。
“因為，因為我給您打了電話……”
他又沉默了幾秒。
“莫梓童，”他叫了她的全名，
“不是誰給我打電話，我都會送她回家。”
莫梓童抬起頭，發現姚昭平也在看著自己。
“姚…”她剛開口，姚昭平打斷了她，
“我得繼續看文件了，下午要用，你先去工作，好嗎？”
“嗯，好。”她放下水杯，起身出門。
門關上后，姚昭平拿起她用過的水杯，她剛才想問他什么，他能猜出大概，只是還差一點，他不能就這么回答她。
距離跨年還有一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