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麥道克斯·福特論喬伊斯

1922年

摘自福特·麥道克斯·胡佛（福特）所撰《驕傲的、目空一切的一代》，載于《耶魯評論》第11期（1922年6月），第714—717頁。

福特論作家在描寫性時必須表現出來的泰然自若。

確實，我認為喬伊斯先生是我們今天所擁有的藝術家中惟一對繁殖、養育和肉體再生諸過程泰然處之的人。但是話得說回來，超級藝術家喬伊斯先生對待所有事物都同樣鎮靜自若。這就是為什么美國的法律一直在迫害他的出版商的原因。

而且喬伊斯先生是一位文字優美，構思嚴謹的作家，把《青年藝術家畫像》跟，比如說，多蘿西·理查森女士的《間歇》對比閱讀，就會發現后者的絮絮叨叨、全盤皆收與前者的徹底超然、精于選擇之間的差異。在喬伊斯先生那本書的前3頁里所擁有的對童年和青年時期的感悟——對人性的揭示則更深入——比理查森女士所有作品里所表現出來的這種感悟都要多。

這倒不是貶低理查森女士；因為盡管與喬伊斯先生相比她顯得無限渺小，其實她還是相當重要的。但是喬伊斯先生是以那些龐大無比的、亙古不變的事物來衡量他的效果的，而理查森女士則取法于中產階級下層人士的寄宿舍里那些轉瞬即逝的標準。就好像福樓拜與吉辛，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喬伊斯先生的作品是在一個較高的精神層次上的遨游，而理查森女士筆下的女性身上的窘境和榮耀則與物質生活細節緊密相連。

［福特舉例說明了這一點，接著又探討了窮人的普通的、典型的觀念。］（略）

《青年藝術家畫像》一書以其優雅的文筆，明晰的洞察力，對生命冷靜的珍愛和盎然的興趣，以及通篇洋溢著的博愛精神，使人——盡管人類是如此吝嗇的動物——不得不說：“這肯定是巔峰之作了！此人已不可能再攀高峰！”不過，盡管現在喬伊斯先生已經出版了《尤利西斯》，但作此種斷言仍為時過早。像《尤利西斯》這樣一本內涵豐富的書，人們在讀了一個星期，思考了兩三個星期之后是不可能作出評價的。一年之后，或者20年之后也許才行。因為這就如同在你面前出現了一個具有許多新傳統的新大陸，要求你在一個月之內瀏覽一遍。《尤利西斯》容納了人類尚無人涉及的人類意識。有些書會改變世界。《尤利西斯》便能做到這一點，無論它是成功還是失敗。因為從今以后，沒有哪一位嚴肅的小說家在對《尤利西斯》作者的創作方法及其是是非非作出至少是個人的評估之前，敢于提筆寫作。倘若《尤利西斯》不能創造一個時代——它完全可能！——它至少也會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終結。

（周　汶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