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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返校園

當顧星夷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心中涌起的不僅僅是回憶,更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感慨。三年前,萬般無奈離開這里,如今重返母校,它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

曾經,學校簡陋的大鐵門見證了多少學子的歡笑和淚水,如今它已悄然隱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現代化的電動門。門口的小賣部,那個她們常常光顧的地方,蛻變成一間小超市,貨架上的商品琳瑯滿目,從零食到文具,從日用品到圖書,應有盡有。那時與好友們聚餐的小面館已然無處尋覓,而是一棟棟嶄新的民房,它們錯落有致地矗立在路旁。

走進校園,路兩旁那一棵棵郁郁蔥蔥的樹木不盡映入眼簾,三年前還是剛過頭頂的小樹,現在這茂盛的枝葉已在訴說著歲月的變遷。還有那小花園,假山流水、花草叢中,蝴蝶翩翩起舞,仿佛是為了顧星夷她們的到來而在努力展示著一幅美麗的畫卷。校園的變化讓人感慨萬千。

“我們先去畫室看看吧”楊宇晴停頓了幾秒,說:“可惜吳老師去廣州了,這次見不到他。”

“他怎么去廣州那么遠?”楊語芊問

“師母在那里教書,很久之前就催吳老師過去,吳老師堅持要帶完我們這一屆后才去。要不我們約一下其他的同學明年一起去看他吧,怎么樣?”楊宇晴對顧星夷說

“好”顧星夷點點頭

走向畫室的每一步都似乎在與過去的自己進行著無聲的對話,心中的情感如同被微風輕輕吹拂的湖面,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

當她們站在第二棟教學樓二樓左手的第二間教室門口,那扇半掩著的門,仿佛是一道連接往昔的神秘之窗,正靜靜地等待著她們去開啟。

這里還是畫室,一股混合著顏料、紙張和木質畫架的味道撲面而來,這是畫室獨有的氣息,畫室內部依舊保持著當年的模樣,畫架、畫板整齊地排列著,小水桶和顏料盒隨意地擺放在角落,有幾支畫筆散落在地。那些石膏像,無論是大衛的莊嚴、維納斯的柔美,還是阿波羅的英姿,都靜靜地佇立在畫室的各個角落。

顧星夷的目光在這些熟悉的物品間穿梭,記憶的碎片在拼命地跳動。

日復一日的刻苦練習、與同學們的爭論不休,都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她的腦海中一幕幕地回放。曾經那個讓人心動的聲音已漸漸遠去,但顧星夷始終忘不了那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和讓時間凝固的瞬間。渴望重新拼湊出那年的夏天。

高一的暑假,顧星夷和媽媽去省城姨媽家玩,姨媽家的表姐說帶顧星夷出去逛逛,然后去參觀了藝術畫展。展覽空間布置得既雅致又不失現代感,白色的墻壁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各式各樣的畫作,柔和的燈光下,色彩與光影交織,營造出一種夢幻而又真實的氛圍,五彩斑斕的畫作如同一個個故事窗口,吸引著人們駐足觀賞,沉浸在這份藝術帶來的寧靜與思考之中。

顧星夷站在一幅描繪古鎮風景的油畫前,被畫中的寧靜和細膩所打動,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松節油和畫布特有的清新氣息,仿佛能嗅到藝術家傾注于每一筆中的熱愛。顧星夷沒學過油畫,她不禁微微向前傾身,想要更仔細地觀察畫中的細節,甚至伸手想去輕輕觸碰顏料的質感。就在這一刻,她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角,一回頭,一個少年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膚色白皙,臉如鐫刻般五官分明,清秀中帶著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著一抹溫柔!溫柔與帥氣中,又有著他自己獨特的空靈與俊秀!他的目光清澈,其中又藏匿著少年的不羈,長長的睫毛溫順地附在他的眸子上,鼻子堅挺,透露著一種倔強的個性。

“小心,別碰到畫。”男孩的聲音溫和而有力。顧星夷有些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了下,并后退了兩步。

男孩微微點頭,走開了。隨后,走到另一幅畫作前,開始流利地給與他同行的朋友或者是家人解說那幅畫作,他的語言生動有趣,對畫作的解讀深入淺出,不僅能夠準確捕捉到畫家的創作意圖,還能從畫作中引申出許多生活中的哲理,他對藝術的見解獨到而深刻。

表姐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人群中的某個角落,那里,顧星夷如同一尊雕塑般矗立著,紋絲不動,雙眼凝視著某個點,表姐生出幾分好奇,決定一探究竟,邁著輕盈的步伐,逐漸靠近顧星夷時將頭輕輕傾側,試圖沿著她視線的軌跡,去尋找那吸引顧星夷注意力的神秘所在。

“看什么呢?”表姐的聲音溫柔而突然。

顧星夷猛然間從沉思中驚醒。肩膀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說“姐,你嚇我一跳。”

“喲,你平時膽子那么大,剛這么小聲都嚇到你了,老實說,剛在看什么?這么專注。”表姐笑著說

顧星夷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為了不再繼續被表姐逼問,顧星夷急忙伸出雙手,搭在表姐的肩上,邊緩緩推動著表姐轉向另一個方向,邊說:“啊呀,真沒什么,姐,我們去那邊看看吧。”試圖轉移表姐的注意力。

離開的時候,顧星夷回首,再次將目光投向了他站過的地方,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群被畫作吸引的參觀者,他們或凝視,或交頭接耳輕輕地說著什么。

顧星夷心頭泛起一絲漣漪,是對偶遇美好的追憶,更是對擦肩而過的淡淡哀愁。而那幅畫,依舊靜靜地懸掛在那里,見證著每一個人心中轉瞬即逝的情感波瀾。

記得高二開學的第一天,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灑在整齊擺放的課桌上,空氣中彌漫著新學期特有的清新氣息。同學們在教室里嘰嘰喳喳興奮地交談著。同學們或站或坐,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地交談著假期里的趣事與見聞,臉上洋溢著興奮與期待的笑容。

就在這熱鬧非凡的時刻,班主任王老師踏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教室,她的身后緊跟著一個身影,那是一個陌生的男孩,他身穿一件簡約白色T恤,搭配著一條淺色系的運動褲,整個人顯得干凈利落。

王老師站在講臺上,向大家介紹:“這是我們班的新同學,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他!”隨后,王老師輕輕抬抬手,示意他上前。

而此時,顧星夷卻深吸了一口氣。

“大家好,我叫云霄,非常榮幸能夠成為這個大家庭的一員,未來的日子里,請大家多多關照。”云霄的聲音清晰而有力,伴隨著話語的結束,他優雅地半鞠躬,動作中透露出謙遜與禮貌。

教室里頓時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男同學中偶爾夾雜著幾聲小小的尖叫,而女同學們則紛紛竊竊私語。云霄微笑著向大家再次點頭致意,隨后,在王老師的指引下,他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

顧星夷向后排望去,只見云霄正低頭整理著自己的書本和文具。

第三天放學后,顧星夷找楊宇晴她們,經過畫室時,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透過玻璃望過去,云霄正站在畫架前,專注地描繪著,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并將他的身影拉得更長。他手持一支畫筆,筆觸流暢而有力,每一筆仿佛充滿了生命力,他緊緊盯著畫布,眼睛里閃爍著光芒,似乎整個世界都是安靜的,只有他和他的畫。

顧星夷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那里,欣賞著這幅美好的畫面。過了一會兒,云霄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轉頭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不期而遇,對視了兩秒后,云霄面無表情,低下頭繼續調色。而顧星夷則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尋找楊宇晴,但她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分。

也許是那次畫展上不期而遇的萌芽,或是這一刻的怦然心動。顧星夷的腦海里突然跳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她想要重新拿起畫筆,追逐那份被遺忘的熱愛。于是,有了后來她與父母進行的那場深刻而充滿挑戰的“談判”場景。

近年來,這所學校仿佛被一股新生的藝術浪潮所席卷,對藝術生的培養傾注了前所未有的重視。這股力量之強勁,竟使得學校的升學率一躍而起,超越了長久以來一直獨占鰲頭的“一中”,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這一轉變的背后,離不開那些默默耕耘、技藝高超的美術老師的功勞。

在這所學校,有兩位美術老師——李老師和吳老師,他們如同雙峰并峙,各自在藝術的廣闊領域間開辟了一片獨特的天地。

這天下午,顧星夷、楊宇晴和楊語芊三人相約前往李老師畫室。在畫室的中央,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張畫板前,他戴著一副厚厚的鏡片,那過肩的長發略顯稀疏。本就消瘦的臉龐在燈光的映照下,顴骨顯得格外突出,仿佛歲月的刻刀在他的臉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些。盡管他有著一米七幾的身高,但瘦弱的身軀卻如同一張紙片,仿佛一陣風吹過,就能將他帶入那無垠的藝術天地,四海為家。

畫室里人頭攢動,學生們圍在李老師的身邊,如同眾星捧月一般。這個問完那個又來,大家紛紛向李老師請教。看著這一滿滿畫室的人,烏泱泱的一片,顧星夷、楊宇晴和楊語芊不禁有些猶豫。

她們幾個邁向了校園的另一隅,目標直指第二棟教學樓,那里隱藏著另一番天地,目標已鎖定。

這間畫室截然不同,它少了些人聲鼎沸,多了幾分靜謐與專注。光線柔和地透過半開的窗戶,灑在略顯陳舊的畫架與散落一地的畫材上,幾位師哥師姐正全神貫注地沉浸在創作的世界里,他們的筆觸或輕柔細膩,或粗獷豪放。空氣中帶著顏料特有的微醺味道。

就在這時,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步入她們的視線。長發未經刻意打理,隨意地披散在肩頭,他的面容如同雕刻般立體,五官分明,眉濃如墨,粗獷有力,宛如兩道劍鋒,下面鑲嵌著一雙深邃的眼眸。中等身材,既不過分消瘦,也不顯臃腫,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一種健康與自信。

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著一件棕色皮衣,下身的藍色牛仔褲別具一格,五彩斑斕的顏料如同調色盤上的隨意揮灑,記錄著無數次與藝術的親密接觸。他就是吳老師。

吳老師的態度異常隨和,沒有絲毫架子。在簡短地詢問了她們的基本情況后,他以一種鼓勵與開放的姿態,熱情地邀請她們下周來畫室體驗。就這樣新的旅程即將開啟。

今天是悠閑的周日,母親精心準備的飯菜溫暖了顧星夷的心和胃。飯后,她隨手拿起幾個水果和幾包小零食,打算在返回學校的路上,順便補充一些繪畫所需的物資。

她選擇了離家最近的那家。走到店里的一角,目光在各式各樣的畫筆和顏料間游移,她的手指輕輕滑過畫紙的表面,感受著那細膩的紋理。

“老板,你好!麻煩你把我說的這些顏料各拿一瓶,土黃、中黃、淡黃;朱紅、桔紅、玫瑰紅;淡綠、中綠、墨綠;淡藍、天藍、深藍;白色、黑色”

顧星夷聽著這聲音耳熟,聞聲望去,原來是云霄。她穿過擺放著畫架的通道,向云霄走過去,然而,就在她即將開口的瞬間,云霄轉身了。

他手中已經拿著買好的顏料,看到顧星夷走來,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但隨即恢復了平靜。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他的目光清澈,只是微微頷首,以一種幾乎不易察覺的方式向顧星夷打招呼。隨后,他轉身,步伐輕盈地朝門口走去,留下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顧星夷站在原地,“哼”了一聲,目送著他離開,心想:切,這人真是高冷。回到貨架前,繼續挑選著美術用品。

回到學校,周一到周六每天規律而充實,上午的文化課,下午的專業課。而周日,則是完全屬于美術的天下,上午的素描課,學習如何精準地捕捉物體的輪廓與光影;下午的色彩課,調色板上色彩斑斕,將自然界的萬千色彩融入自己的畫作之中;晚上的速寫課,捕捉生活瞬間。

吳老師,嚴厲又慈愛,對于剛來的同學,他耐心地教導著,拿筆姿勢到運力的技巧,直線練習——橫的、豎的、斜的,每一條直線都要求精準無誤。楊宇晴她們幾個,則還在為那一道道直線奮斗,一張紙的正反面都被畫得滿滿當當。顧星夷因為有了一定的基礎,被安排到靜物畫的練習。

第二天,其他的人都走了,只有顧星夷一個人還坐在那里繼續創作,突然悅耳的聲音從耳后傳來:“罐子的透視處理得不太準確。”

顧星夷聞言,下意識地轉過身,竟是云霄,不禁訝異道:“咦?你怎么還沒走?”

云霄微微一笑:“我忘了點東西,回來取。”

“哪里不對了?”顧星夷指著畫,虛心求教。

云霄移步至她身旁,耐心地解釋道:“在透視原理中,近處的物體在水平方向上通常會顯得比遠處的物體更高,這樣有助于增強畫面的立體感和深度。你的畫作整體而言并無大礙,但你看這罐子的耳朵部分,它是側放的,耳朵離你最近,因此……”

然而,顧星夷卻似乎并未完全在聽云霄說什么,她的目光不時地瞥向云霄,那份明目張膽,讓云霄也不禁微微側目。

“你專心看著你自己的畫。”云霄輕聲提醒。

顧星夷卻話鋒一轉,好奇地問道:“那個人是誰?”

“哪個人?”云霄疑惑

“就是那個……”顧星夷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調皮,“讓你變得沉默寡言的人。”

云霄笑了。

“這么多天了,我從未見你與哪位同學有過多的交流,今天卻主動教我,有句話叫‘事出反常必有妖’說吧,你有什么企圖?”顧星夷的目光始終鎖定在云霄身上,毫不避諱。

“我見不得這么丑的畫,算嗎?”

顧星夷停了幾秒鐘,試探地問“唉,我們之前有見過,你記得嗎?”

云霄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畫板上,只是嘴角微揚:“你說的是畫室外面那次‘偷窺’嗎?”

“云同學,我要糾正一下你的用詞。”顧星夷認真地反駁道,“我那是在光明正大地欣賞。你對‘偷窺’這個詞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

云霄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辯解:“那你說的是文具店那次偶遇?”

“哎呀!還好意思提呢,你當時那副高冷的樣子,簡直快把我凍成冰塊了。”顧星夷故作嗔怪道。

云霄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笑意,似笑非笑地說:“我當時確實有急事要處理。”隨即,他話鋒一轉,“如果你是說在畫展上那個傻傻地盯著畫看還妄圖搞破壞的女孩,那我不記得了。”

顧星夷嘴角不禁綻放出一抹笑意。原來,他記得。

曾經,我們的青春里都有那樣一個人出現過,少年模樣,春風滿面,風華正茂。他是我們整個青春里最明媚的一抹色彩。

顧星夷的那一抹“云霄紅”,是她整個青春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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