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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二重身

第一次見到佳偉的時候,佳儀就得了戀愛病。

她想,他們之間是多么有緣分??!不僅冥冥之中得以相遇,名字中還都有個“佳”字。在她的字典里,“佳”這個字,應該就預示著“佳偶天成”吧!

但可惜,佳儀是一個內向靦腆到了極點的人。如果是陌生人同她說話,她永遠是點頭或者搖頭,甚至有一次問路的路人還將她當作了聾啞人。

即使她在這家服務了有五年之久的公司,就算是對著同一個小組的組員,每天說話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應該說五年來說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是公司里的小透明,所有人對她的評價都是溫婉可人、善解人意,但是很容易被人忽略。

不過就算是小透明,也會少女思春。

佳偉之前是對手公司里的銷售明星,部門總監花了好大勁才挖角成功。事實上,佳偉不負眾望,第一季度就拿到了銷售組的銷售冠軍,風頭一時無倆。不僅如此,他性格外放、多才多藝,在不久之前的年會上高歌一曲英文歌,深情款款的模樣更是俘獲了公司里一大票未婚女子。

佳儀當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她膽小又懦弱,除了遠遠地看著他之外,也只能在夜晚輾轉失眠。

“佳偉……”她只能在心底默默地念著他的名字,當面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或許是吸引力法則的緣故,今天上班時,佳儀剛剛走進電梯,意外發現佳偉也站在里面,四目相對,佳偉對她微微一笑。

佳儀又驚又喜,卻只能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正是上班高峰,她還沒有站穩,嘩啦啦進來四五個人,有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推了她一把,她一個踉蹌,硬生生被擠在佳偉的身上。倒是佳偉,非常紳士地扶住她,還低頭關切地問道:“沒擠疼吧?”

佳儀的臉更紅了,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我沒事?!?

電梯一層層???,最后電梯里只剩下兩人。

兩人的部門并不在同一個樓層,“?!钡匾宦?,佳儀所在的樓層到了,雖然她心中戀戀不舍,但該走還是要走。

就在電梯門快合上的時候,佳偉忽然叫了她一聲,“那個……崔佳儀……”

佳儀立刻停步,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漏跳半拍。

“我……我收到你發給我的郵件了。不過最近正值業績考核的關鍵時期,所以……等這段時間忙完,我們吃個飯吧?”

說完這句話,佳偉的表情也有點靦腆。

佳儀愣了下,郵件?什么郵件?還沒等她緩過神來,電梯門已經關閉。不過就算電梯門沒有關上,她也不會有勇氣上去問個清楚。

回到辦公室,她第一時間檢查了郵箱,已發郵件里并沒有發送給佳偉的郵件。她又檢查了私人郵箱,同樣也沒有。想來也是,她這種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哪里有勇氣主動追求真愛呢?

可是佳偉所說的“郵件”,又是指什么呢?

雖然佳儀滿腹疑慮,但是佳偉居然主動和自己講話,這還是讓她整整一天都笑意盈盈,或許是一場誤會,但至少說明佳偉并不討厭自己,對不對?

幾天后是公司召開業務會議的日子,作為行政人員,佳儀幫忙布置會場、斟茶倒水。就在她路過佳偉身邊的時候,佳偉忽然輕輕地說道:“你做的糯米團子很好吃呢。你怎么知道我喜歡棗泥勝過豆沙?”

佳儀愣了愣,一顆心又怦怦直跳。她輕輕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羞澀的笑。

回到座位上,她又是無比疑惑。

作為一枚小迷妹,她當然非常關注佳偉,凡是他的八卦,她沒有不留心的??杉褌フf的“糯米團子”到底是什么?她并沒有送過類似的點心呀。仔細想來,或許是另有喜歡佳偉的女同事所為,而佳偉則當作了自己。

到底要不要向佳偉解釋呢?佳儀魂不守舍,直到會議結束,她還坐在原地發愣。

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她又在茶水間撞見了佳偉。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偶遇”,銷售部在樓上,除了開會,銷售部的員工基本不會來到樓下。

“崔佳儀……”和開會時嘹亮的發言聲音不同,佳偉的語氣有些猶豫,“如果你周六沒事的話,要不要一起去看最新的電影?”

佳儀轉頭看著他,佳偉的眼睛發亮,眼神中充滿著期待。

“嗯?!?

佳儀表面看起來若無其事,其實內心欣喜若狂。這是老天聽到了她長久以來的心聲嗎?對她而言,這簡直比中了百萬大獎還要高興。

“那好,我們周六在蘭心電影院門口等好嗎?我去買電影票。”

“嗯?!?

佳儀的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可是話到嘴邊,卻只有一聲“嗯”。

佳偉看起來并不介意,他笑著說道:“說定啦!到時見!”

目送他離開,佳儀獨自在茶水間待了好久,幸虧這段時間沒人過來倒水,不然一定會被她癡癡傻傻的模樣嚇到。

后面幾天,佳儀無心工作,她滿腦子都是周末的約會該如何打扮,要不要化個清雅秀麗的妝容?發型怎么辦?要不要去理發店燙一個浪漫卷?衣服呢?是穿得隆重點還是休閑為主?最重要的是,她要找個怎樣的話題才能增進感情?

終于到了周六,她提前兩個小時開始梳妝打扮,妝容淡雅精致,發尾微微往里卷,這是浪漫又可愛的梨花頭。她挑選了比平時更有女人味的淺色洋裝,脖子上掛了一條白色海水珍珠項鏈。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心儀的男生約會,無比鄭重。

兩點整,她準時來到蘭心電影院。

兩點十分的時候,她的心情有些焦躁。此時還沒見到佳偉的身影,而電影也將在五分鐘后開場。她想要撥打電話,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佳偉的電話號碼。

仔細想來,似乎佳偉從未問她要過聯系方式。

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啊等、等啊等,佳儀從兩點鐘一直等到電影散場,佳偉一直沒有出現。看著散場時幾對情侶相擁走出放映廳的景象,佳儀忍不住淚流滿面。

即使不喜歡,也沒必要這樣耍弄自己吧!

佳儀越想越恨,她索性立刻回到公司,翻找員工資料,找到佳偉的家庭住址,她決定去當面問個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要遭受這樣的愚弄。

佳偉住的并不遠,地鐵大約五六站路,再走個十分鐘就是他所住的小區。

佳儀剛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見佳偉從便利店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只口袋,從外形來看,大概是買了盒飯之類的食物。

只一眼,佳儀心中對他的記恨忽然就少了一半。

佳偉與公司里的形象相反,他是如此落魄,隨隨便便穿了一件半舊不新的夾克,頭發凌亂,像是剛起來不久。過馬路時,佳偉環顧四周,他的眼神是如此茫然,似乎對一切都很陌生。

佳儀一路跟隨他來到居民樓的底層門棟,不待她出聲,佳偉轉身怒道:“你是誰?跟著我干什么?”

佳儀愣住了,可是看他的神態又不似作偽,只能問道:“你不認識我?”

“你又不是什么網紅明星,我干什么一定要認識你?”佳偉氣呼呼地說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么請問……”佳儀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叫蔣佳偉?”

“是啊,怎么了?”

“那你是不是住在這個小區這棟樓303室?”

“是啊,怎么了?”佳偉非常不耐煩。

是了,那沒錯?。〖褍x從員工資料里找到的地址就是這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蔣佳偉!看他的樣子,應該就是故意裝作不理睬自己,先發制人,掩蓋今天故意爽約的惡行!

想到這里,佳儀憤怒地說道:“蔣佳偉!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不可以耍弄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這樣欺負我?”

此時,佳偉的臉色忽然變了變,他看了看左右,將佳儀拉到門棟附近的一個小花園,隱藏在一棵香樟樹后,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見到他了?”

佳儀不明所以,“你在說什么?”

“那不是我?!奔褌バ箽獾卣f道,“那個人是不是又開朗又會講話?呵呵,那可不是我?!?

“什么?”

“那個人……是我的二重身?!奔褌ゴ诡^喪氣地說道。

蔣佳偉一直到高中之前都很優秀,屬于“別人家”的孩子。那時,他意氣風發,似乎做什么事都很順利。十五年來,他耳朵里聽到的都是贊譽,就連班主任都在他的學習手冊上寫下“前途無量”四字評價。

但他的好運到十五歲就戛然而止。

先是中考填錯志愿,將第一高中當作第一模范高中,硬生生從全市重點中學落到一所三流高中。他的心情極度懊喪,怨天尤人,起初他的成績在這所高中里一騎絕塵,久而久之便無心學習,等到回過神來,驚覺竟然滑落到了年紀數十名開外。

他看不起這所學校里的同學,包括老師,根本不屑與他們交往,性格變得冷漠、內向,有時別人同他說話,他心里想了想就算是答復,時間長了也就沒了朋友。

后來高考勉強上了一所二本院校,他還是不快。過于沉溺在少時的榮光里,他經常做夢,夢見自己一路開掛,成了一名開朗自信、學習優異的人。

大學畢業后,找到的工作始終不如意,他從內向變得越來越不愛與別人接觸,再到后來,他索性當了一名宅族。

某晚,他做了一場志得意滿的夢,夢中自己雖然沒有畢業于名牌大學,但性格開朗自信,說話更是舌燦蓮花,凡是由他去談的項目,沒有一個不成功的,他成了銷售明星。

結果沒多久,就有親戚找到父母,連連夸贊他有出息,是大公司項目的談判代表。

“明白嗎?他代表著我內心最深處的愿望,他是我的化身,但又高于我?!奔褌プ猿暗溃耙婚_始他看到我還躲躲藏藏,現在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父母身邊一起吃飯。我的父母對這個兒子很滿意,他最大化地滿足了他們對兒子的所有要求。而我呢……”

佳偉聳聳肩,“我無所謂,反正他會把他的工資分三分之一給我。我只要打打游戲、看看電視劇就足夠了。”

佳儀呆呆地看著佳偉,像是在聽天方夜譚。她越聽越覺得好笑,真沒想到佳偉為了爽約,竟然能編造出這么一出荒誕可笑的理由。

“蔣佳偉……”佳儀啼笑皆非,“你太無恥了!”

至此,佳儀的戀愛夢徹底幻滅。

周一上班的時候,她又在電梯里巧遇佳偉。今天的佳偉比起周末大相徑庭,西裝革履、頭發一絲不亂,臉上更是洋溢著自信的微笑。

“崔佳儀!”佳偉笑吟吟地說道,“沒想到你居然也喜歡怪獸片呢!下個月還有一部,我們再一起去看吧?”

佳儀感到被愚弄,此時在她眼里看來,佳偉油腔滑調十分令人討厭。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什么時候和你去看過電影了?”

向來溫和的佳儀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止是佳偉,電梯里的其他同事也覺得十分訝異。

“崔佳儀!你這是怎么了?我們周六不是在永輝電影院一起看的怪獸片嗎?”

“永輝電影院?”佳儀不由一愣。

“是呀,是你說蘭心電影院比較陳舊,放映設備不佳,讓我換新開的永輝電影院呀!”說著,佳偉掏出手機,點開相冊,其中有一張他和一位白衣女子的合影,他們站在電影海報前,一人拿著冰可樂、一人拿著爆米花,笑顏如畫。

那個女子,笑容是如此活波動人,但長相明明白白就是佳儀。

是我……不、不是我。

佳儀瞬間明白了,她想起自己初見佳偉時,曾經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中自己是多么明艷活波,開朗可愛,只一瞬間,就俘獲了佳偉的心。

是啊,那個明朗的女子,才能獲得這個佳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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