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君須憐我我憐卿 最真不過三毛
- 程悅
- 2073字
- 2021-11-18 17:08:08
第二章 閱讀——蛻變的起點
經(jīng)歷了暈船的折磨和海上顛簸,三毛一家踏上了臺灣的土地,住進了臺北建國北路朱厝侖一幢。那時候臺灣雖然已經(jīng)由國民黨政府管理,但是因為剛剛結(jié)束日據(jù),很多建筑還保留著日式風格。孩子們興奮地沖進小樓,興奮地在榻榻米上蹦來蹦去,大叫大嚷:“解放了!解放了!”緊張的政治局勢是大人們的事情,和孩子們無關(guān)。
陳家舉家遷往臺灣后不久,才五歲的三毛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好玩的東西——自行車,她開始想方設法學習騎自行車。有一次因為沒有控制好車速,連車帶人一下子掉進了旁邊的廢井里。三毛沒有像別的孩子一樣嚇得哇哇大哭,等待大人趕到救援,而是自己鎮(zhèn)定地慢慢爬了出來,又找了根大樹枝把自行車撈了上來,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兩個膝蓋跌破了,連骨頭都露出來了。
母親繆進蘭給她上藥的時候,她竟也不叫疼,還笑著說:“咦,爛肉裹的一層油原來就是脂肪,好看好看!”三毛沒有受到驚嚇,母親繆進蘭可嚇壞了。她不敢再讓三毛一個人亂跑,不想成天為她擔驚受怕,于是早早將她送進了學校。
1948年,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和適應,才五歲半的三毛被母親送進了學堂——臺北國民小學。最初的求學生涯,對于三毛,無異于一段痛苦的經(jīng)歷。在這段時間里,三毛逃學、叛逆、冷漠,成為老師和父母眼中十足的“問題小孩”。
三毛逃學,實在是因為,她的閱讀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課本教給的知識。
三毛從小就對書癡迷。父親陳嗣慶曾自豪又有幾分無奈地表示:“我女兒對于看書的狂熱可以說一萬個人中找不到一個。這不是炫耀,是做父親暗暗觀察一生的事實。”
三毛是先看書后認字的。與其說看書,不如說是玩耍。父母親很重視孩子們的學前教育,在家里的二樓為孩子們專門開辟了一間書房,被三毛的哥哥姐姐稱作“圖書館”。書房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圖書,《木偶奇遇記》、《苦兒尋母記》、《格林兄弟童話》、《安徒生童話集》、《愛麗絲漫游仙境》、《愛的教育》,都是那時候三毛的囊中讀物。到五歲時,她已經(jīng)開始看《紅樓夢》。很難想象一個漢字不識幾個的五歲女孩,如何“閱讀”這本厚重的大書。在她的閱讀過程中,父母親給了她很大的幫助,不懂就問,不會就解釋,快速提高了三毛的閱讀和理解能力。
三毛生平第一本看的,也是最愛的書,就是張樂平所著《三毛流浪記》,后來又有了《三毛從軍記》。也就是從三歲的那年起,三毛被漫畫書中的主人翁深深吸引住了,書中三毛弱小的形象和凄慘的故事,深深打動了她的心,使她幼小的心靈產(chǎn)生了一種朦朧的社會形態(tài)與意識,使她懂得了“在這個社會里,尚有許多遭遇極度凄苦、無依無靠的孩子們,他們流落街頭、無爹無娘,掙扎著在一個大都會里生存的心酸以及那露天宿地、三餐無繼的另一個生活層面。”
到了十一歲,三毛開始真正看《紅樓夢》。十一歲半念小學五年級時,她甚至在上課時把《紅樓夢》藏在裙子下面偷偷地讀。
三毛絕不滿足淺陋的小學課本知識,大量的課外讀物成了她的最愛。每個月《學友》和《東方少年》一上市,一天就被她看完了,于是又跑去翻堂哥的藏書。魯迅、巴金、老舍、冰心、郁達夫,那些名家名作,能看的全都看了。大伯父的書架上,《孽海花》、《六祖壇經(jīng)》、《閱微草堂筆記》、《人間詞話》也被她翻了出來。初一的那年夏天,三毛從父親偶然翻出來晾曬的大樟木箱里一大堆舊衣服的下面發(fā)現(xiàn)了《水滸傳》、《儒林外史》、《今古奇觀》等線裝書,一下子如獲至寶,鉆了進去。就連小學六年級那么緊張的情形下,她還偷看完了整整一大部《射雕英雄傳》。
家里的書看得差不多了,三毛又把目光投向了屋外——建國北路的建國書店。那是一家租書店,租書是需要花錢的。當時父親沒有及時開張做律師,從大陸帶來的金飾也都換成了金圓券流掉了,家里的經(jīng)濟并不寬裕。但是開明的母親沒有阻攔孩子們求知的熱情。她給她們每個月發(fā)一些零花錢,要求她們自己記賬,用完以后可以商量預支下個月的,但預支滿兩個月,就必須等待。三毛拿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往建國書店跑,淘自己愛看的書。從東方的,到西方的,從兒童文學,到經(jīng)典巨著,國內(nèi)國外,天上地下,無所不包。
《紅花俠》、《三劍客》、《基督山恩仇記》、《堂·吉訶德》、《飄》、《簡·愛》、《琥珀》、《傲慢與偏見》、《咆哮山莊》、《雷綺表姐》、《復活》、《罪與罰》、《死靈魂》、《戰(zhàn)爭與和平》、《獵人日記》、《安娜·卡列尼娜》……等到三毛上初中時,她已經(jīng)用租書的辦法,幾乎看完了市面上所有的世界名著。
女人的美麗,不在乎她的容貌,而在乎她的閱歷、學識、涵養(yǎng)和氣質(zhì)。現(xiàn)如今,有多少女人忙著穿衣打扮,忙著乘寶馬、買LV,忙著釣“金龜婿”,卻不知,民國的臺灣,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正孜孜不倦地沉浸在書海中,像一塊饑渴的海綿,貪婪地汲取著書本中的知識。
閱讀,讓三毛內(nèi)心變得豐富,眼界變得開闊,她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人生觀、價值觀,還有對事物的獨到見解。就像一只蝴蝶,展開炫麗的雙翅之前,一定要經(jīng)歷從蟲到蛹再破蛹而出的蛻變。
從那時起,三毛逐漸明確了一件事情:文學的美,終其一生,將是我追求的目標了。
她不再是一個對老師唯唯諾諾的小女孩了。她就像一個行走在正常人邊緣的“異類”,哪怕自己因此受到嘲笑,受到傷害,也不肯循規(guī)蹈矩,不肯輕易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