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撈尸人的故事——邪氣

撈尸人這份工作其實和打鑼人有一點點類似——都是和死人打交道。但是不同就不同在打鑼人在我們當?shù)夭⒉槐蝗伺懦猓疫€很受人尊敬。我記得人家結(jié)婚、生孩子的時候也經(jīng)常請我外公去坐坐，說是我外公是有福氣的人，能給他們帶福氣。（我和你們一樣很懵，沒搞懂為什么辦白事的打鑼人會被說成帶福氣的人。）

而撈尸人單看外號——“水鬼”，就知道沒那么受人歡迎了。其實不止不歡迎，還有點隱隱的排斥。比如大家辦事需要人幫忙的時候，從來不會請老郭父子，有一回他們主動要幫人家擺桌子也被人家婉拒了。喜事、白事也從來沒人邀請過老郭父子。小郭小時候也是各個家長嚴防的對象，都不準自己孩子和他玩。有傳言說誰家孩子和小郭玩然后淹死了，小孩之間也以訛傳訛說小郭晚上會變成長毛的水鬼。

老郭是快到40歲時才結(jié)婚的，所以他雖然差不多和我外公他們一輩，但是他兒子其實也就比我們大6、7歲。

老郭是很尊敬我外公的，因為年輕時我外公他們玩“抵棍”（就是拿一根扁擔，兩個人用下巴抵著，然后對頂，其中一個人后退了或者受不了了就算輸）我外公從來沒輸過。另外我外公不排斥他，也不忌諱他這個行業(yè)，所以他覺得我外公很有膽識，經(jīng)常捧我外公。

以前我外公和老郭打招呼的時候有人問我外公不怕粘上水鬼晦氣啊，我外公說“我能怕他？我見的死人比他見得多的多！”老郭就笑得特別開心“嘿嘿嘿，我跟三爺不能比，三爺比我厲害多了！”

老郭好像平時都挺嚴肅的，但是唯一和我外公聊天的時候笑的歡，就像腦殘粉一樣。老郭小郭都非常黑，笑起來顯得牙特白，小時候一看到他笑我和弟弟就嚇得往家跑。

老郭人很淳樸老實也很樂觀，所以你很難想象他見過很多靈異的事。他雖然住的離我們這比較遠，但是一沒事就跑我們這邊河里洗澡。有人問他怎么不在下游自己門口洗澡，他說下游河口子那邊不能洗澡，水太深，而且水草多，死尸多，恐怕有水鬼。別人就笑他“你不就是水鬼嗎。”他就說“我是假的水鬼。”

其實我覺得他老是來我們這，主要還是因為我們這邊人不是很排斥他。而且我外公愿意跟他聊天。

有幾次我外公和他在河邊講那些鬼故事來了勁兒，吸引了很多大人圍著聽，結(jié)果把我們一群小孩嚇瘋了。他來我們這邊往往一待就是很久，而且他都是自己來，把兒子丟在家。

有一次他來我們這河邊洗澡到很晚才往回走，路上就一直覺得有人跟著自己，他回頭看看見大約20米開外有個女人的身影，看起來還挺熟悉。他就停下來準備等那個女人看看是誰，結(jié)果他停下來后那個女人也停下了。

然后他以為認錯人了，就繼續(xù)走，然后回頭看那女人還保持著距離跟著他，他就喊那女人，問她是誰。那女人不說話他就走過去，一看居然是自己媳婦，還穿著個平時不舍得穿的大花襖子。當時還是大夏天的，他媳婦穿著大花棉襖，他也是搞不懂為什么，只以為他媳婦是不是晚上來找他隨手拿的一件衣服。

他問她這么晚怎么在這，是不是來找他，怎么光跟著不一起走。他媳婦就說只是來看看，然后就叮囑他以后出來要把小郭帶著，不能丟小郭一個人在家。平時沒事也不要亂跑，要督促小郭學習之類的。他被說的一頭霧水，就沒頭沒腦的答應著。

等到了家門口他媳婦說去看看豬籠關上沒，他就先進屋了，結(jié)果一進屋發(fā)現(xiàn)老婆在家和兒子已經(jīng)睡了。他叫醒她老婆問她怎么這么快就躺下了，什么時候進來的，不是去看豬籠了嗎？他媳婦說早就睡了，并沒有出去。他一想也是，自己直接進屋的，老婆不可能避開自己進來，而且也沒這么快啊。

然后他去豬籠看了看什么也沒有，只有豬籠門上掛著她媳婦的大花襖。他拿回家給他媳婦，說衣服怎么在豬籠上，結(jié)果他媳婦心疼得不行。他也沒多想就睡了。

也就一個月左右吧，她媳婦就突然死了，他才意識到那次是她媳婦臨死前魂來交代他身后事來了。

后來我們就極少再見過他了，村里有人聊起他的時候說他這一行陰氣重、不干凈，容易帶著邪氣回家，家里女人扛不住，命都不會長的。所以哪怕是在我們村，女人看到他也是繞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