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爐里的火苗歡騰著，將整個客廳襯托得溫暖可人。要不是瑪莎太太的大嗓門擾破了平靜，這里本該更溫馨一些。

“聽說您的孫女真的去約克里大學去了，哎呦，您怎么也不知道勸阻一下。”

“萊克蒂有那個天賦，而且還喜歡這一口兒，呆在家里就浪費了。”麥迪奇太太神色中有些不悅，然而對方似乎絲毫沒有察覺。

“要我說啊，麥迪奇太太，您可別嫌我多嘴。一個女孩子，老是在外面拋頭露面本來就不太好，端莊的淑女哪有那個樣子的。更何況是上大學了。那里可都是些男士。”

“瑪莎太太，我不是說了嗎？今年開始，約克里大學開始收女學生了。”

“真是荒謬極了！讓女孩子去上大學！也不知道那些男人是怎么想的。”瑪莎太太尖叫道，那聲音在門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個提議是阿丹莉婭?杰米利亞侯爵提出的，她本身是為女性，可不是男人。”

這時，萊克蒂推開門，禮貌性地露出了個笑容，語氣卻不怎么客氣。

“喲，正說著你呢，就來了。”瑪莎太太喊道，“甭管什么侯爵了，萊克蒂，你也不小了，該找個門當戶對的青年嫁了，女孩子老呆在學校，見的東西就少了。”

萊克蒂笑容僵了僵，瑪莎太太卻依舊沒看見似的。

“杰米利亞爵士我知道，聽說是個很時尚的女人，讓國王都為之著迷呢。”坐在瑪莎太太旁邊的一個少女插話道。只見少女體態豐腴，棕色的卷發盤成高高的發髻，裝飾滿了緞帶和羽毛，墨綠色的長裙也很多層次，與其說時尚，不如說有些繁冗。當然，這樣一身衣著，在瑪莎太太旁邊倒顯得小巫見大巫。

“我的孩子，你先去收拾一下房間吧，沒想到你會回來得這么早。”看出了萊克蒂的不悅，麥迪奇太太說道，“瑪格，你去幫幫忙。后面那孩子就是伊森吧？不是還有個女孩……”

“哎呀，萊克蒂怎么帶回來這么多孩子？”瑪莎太太又問道。

“這不是在約克里遇到了比較投緣的孩子們，就帶回來一起過節了嘛。”麥迪奇太太回答道。

“投緣就帶回來了？萊克蒂也太膽大了吧。”格蕾莎扇著扇子——這個季節自然是不需要扇子的，但她認為這樣顯得更優雅——說道。

“那我先回房間了，不好意思，失陪了。”萊克蒂勉強笑著，拉著艾倫上了二樓——客房和臥室全在上面。樓下的瑪莎太太依然在高談闊論著。

“不好意思，艾倫。瑪莎太太和特蕾莎可能要等到天黑才回去，所以我們先放下東西……”

就在拐角即將上去的時候，艾倫停了停腳步。

“怎么了？”萊克蒂有些驚奇，轉過頭來問道。

“稍等一下，您先上去吧。”艾倫把行李放在最后一個臺階上，又轉身下樓，和瑪格太太擦肩而過。突然，他又頓了頓，轉過頭來，笑了笑，“不用擔心，也請您不要下來。”

其實床鋪全都已經準備好了，萊克蒂只需要簡單地收拾一下帶回來的東西就行了。先前，麥迪奇太太打算讓溫蒂和萊克蒂一起睡，讓男孩住在客房。在閣樓上，萊克蒂的房間可以看到門口。麥迪奇先生、科森和溫蒂依然在搗鼓著糖漿，似乎大有進展。不多時，只見麥迪奇太太也出了來，和麥迪奇先生說著什么。萊克蒂翻弄著箱子，將禮物什么的都拿了出來。

“真是神奇，那對姑侄這次居然這么早就回去了。”

聞聲，萊克蒂朝門口看去，只見瑪莎太太和特蕾莎兩臉蒼白，尷尬而心虛地正跟麥迪奇夫婦告別。

萊克蒂趕忙下樓來，只見艾倫倚在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艾倫。”

“伊麗絲，”艾倫回過頭來，“您這就下來了？”

“剛看到瑪莎太太似乎回去了……”

“嗯，她們似乎還有事情。”

萊克蒂依然充滿懷疑，但見艾倫不愿說，也沒有問。

傍晚十分，家人們聚集在長桌周圍，開始進晚餐。餐后，科森將他們做好的糖漿水果串端了出來作為甜點。那些蘋果、橘子裹上糖漿后顯得更加晶瑩，甜而不膩。為此，麥迪奇先生對溫蒂贊不絕口。

“再過兩天集會的時候，趁著圣誕節還沒到，再買些山楂什么的，還有些小糖果。”吃著甜點，麥迪奇太太說道。

“集市嗎？”溫蒂握了握拳頭，似乎有些興奮，“是德拉姆會出現的那種集市嗎？”

“沒錯。”麥迪奇太太回答道，“圣誕節前的集市就像慶典一樣，經常有一些新奇小的玩意兒。”

“我可以一起去嗎？”溫蒂問道。

“想去就去吧。萊克蒂，好好招待兩位小客人。有什么想要的盡管給他們買，我的孩子，可別吝嗇。”

“這怎么好意思……”溫蒂擺擺手，紅著臉。她確實沒什么錢，本來也沒帶什么禮物來，感覺給麥迪奇家添了不少麻煩。然而麥迪奇夫婦都很喜歡她，對她像親孫女一樣熱情。

“近來帝國可不大太平。繼因薩吉賽以后，西斯德里也發生了起義，只不過規模小很多。”麥迪奇先生說起了政事，“要我說，他們的組織性要差些……”

“噓噓，那是陛下洪福齊天。真是的，圣誕節和和樂樂的，說什么起義。”麥迪奇太太嘟了嘟嘴，顯然對這些不感興趣。

“您認為因薩吉賽的義軍組織性會好些嗎？”艾倫接過話，問道。

“他們的目的要鮮明一些，而且紀律要好。”麥迪奇先生說，“萊克蒂，你應該也聽說過吧？有什么看法？”

“嗯……”萊克蒂看了看麥迪奇太太，只見她又和溫蒂談論起了集市的事，“因薩吉賽的市長和主教風評都不怎么好，但義軍也殺了很多無辜的人……”

“您支持國王嗎？”艾倫似乎并不走心地問道。

“國王。哼，管不到南頓這兒來。”麥迪奇太太說道，似乎不太高興。

“確實，陛下管不到的南頓，可比陛下手底下的因薩吉賽太平。”麥迪奇先生說道，“他有些獨斷，陛下本人。而且奢侈。不過上行下效，那些貴族，還有中產階級，也一樣。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這之外，麥迪奇先生也沒說太多，畢竟他單純而耽于幻想的太太一聽到這些就頭疼。傍晚，就在他照例獨自在書房看書的時候，他聽見了敲門聲。他開了門，只見男孩站在門口，恭敬而嚴肅地行了個禮。麥迪奇先生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先生，很抱歉這么晚來打擾。”艾倫說著，“但我很想知道您的意見。在您看來，因薩吉賽的起義，到底輸在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