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城市中心處處高樓，霓虹遍地不同，明明距離并不遠，可也只穿過兩三條街道而已，這里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蕭燦牽著南羽的手，在長長的小路上并肩走著。兩個人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被周圍一盞盞的燈光拉的很長，長到就那樣溢滿了小小的街道，仿佛他們一生都得以綿長相伴。

“阿羽，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來，并不像是經營路邊攤什么的地方。”蕭燦好奇的打量著這一切。他對城市固有的印象就是要么奢華喧鬧到極致，要么就是復雜混亂到極致。

可這里就連路燈都是壞的多好的少，卻是莫名的讓人覺得那樣的安靜祥和。周圍三三兩兩坐在一起的人群，或是聊天，或是下棋，或是打牌，或干脆就閉目養神，聽著小小的收音機里傳來的咿咿呀呀的唱詞。天空彎月高懸，照在這里，才當得上皎潔二字。

“阿燦，再往里面走走吧，或許，你會找到自己的答案。”

兩個年輕人牽著手并肩走在這條窄長的街道上，沒有人去刻意的關注她們，她們走過去，在這些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對最普通不過的年輕過客。

越往里走，越像是進入了一片新的天地。

“哎，小姑娘，小伙子，過來歇歇腳，喝杯茶吧。”一個熱情的大姐招待著，這里已經很久不來這樣的年輕人了。

“過去坐坐吧。”這次是蕭燦主動開口。拉著手里的小姑娘，在這個好像與世隔絕的地方，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大姐，你們這茶水多少錢，我們要一壺。”蕭燦說著就要拿出口袋里的錢包。

“小伙子，你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我們這兒就是普通的民居，喝茶吃點零食什么的不要錢，你就當歇歇腳了。”大姐說著拿出果盤，瓜子花生各種沒見過的果脯擺滿了一桌子。

“大姐，你嘗嘗這個糖果，我男朋友給我買的，很好吃。”南羽也毫不吝惜的拿出那一袋子糖果。這是最不需要任何心思去經營關系的地方了。

“嗯，小姑娘，這糖可不像是大超市里賣的，你男朋友很會選啊。”

“哎，啥呀，咱倆年輕的時候我不也像這個小伙子一樣，老拿糖哄你？”一個一直在琢磨著象棋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參與到這場熱烈的閑聊中。

“你還好意思說呢，你年輕的時候哪有這個小伙子好看。”大姐回嘴道，但臉上還是藏不住的笑，像是對那段甜蜜往事的追憶。

蕭燦也被這樣輕松的氣氛和爽朗的笑聲感染著。

“小伙子，怎么樣，和我殺一盤棋？”

“好啊，只是我下棋的時間不長，一會兒還要您多指教了。”

蕭燦也不推辭，站起身來，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南羽的身上，柔聲囑咐著：

“別著涼了，你和大姐聊會天，我們晚些再走。”

“好，我知道，你快去吧。”南羽看著蕭燦難得露出來的少年心性，這才是她真正帶他來這里的目的。

“一對很漂亮的小情侶啊，小伙子你放心，你家小女朋友我一定給你照顧好了，你盡管和我家那個老男朋友大殺四方去。”

大姐說完就連周圍三三兩兩的人群都笑了起來。院子里除了照明用的燈，還有一兩堆燒著的柴火，在小小的火盆里翻騰跳躍。月明星稀，照著下面同一個世界的不同人群，各有各的悲歡，各自有各自的掙扎和皎潔。

南羽和大姐閑聊著，一旁放開的男孩子在一眾下棋老手的圍觀中竟生生地嶄露頭角，幾勝幾負，引得一眾人唏噓不已。一邊一起研究擺弄著棋局，一邊感嘆著后生可畏。

剛講完棋局，就又去一旁鼓弄著小小的火堆，最后抱起了腳邊的一只一直跟著他的小貓，坐在矮矮的小凳子上，和一位看著就有很多故事和閱歷的年長些的長者閑聊了起來。阿燦懷里面的小貓還像是難得尋到了一處溫暖的地方，使勁兒的往好聞的男孩懷里面鉆。最后以一個最舒適的姿勢，在一片明明很嘈雜卻又莫名寂靜的環境中睡了過去。男孩兒聽著長者滔滔不絕的講述著自己半生的冗長故事，手指不時地順著小貓柔順的毛，滿身滿眼的溫柔讓長者也好像是找到了一個忘年小友。

南羽不知道他們在聊些什么話題，蕭燦輕輕地逗弄著懷里的小貓，眼睛里止不住的好奇和笑意。仿佛在一片經久不滅的陳年往事中穿梭唏噓著。

“大姐，這是什么神像啊？很靈驗嗎？”南羽問到了檀香，順著看去，一座正在供奉著的神像就擺在那里，笑看人間。

“小姑娘，不管是哪路神仙，信則靈。”

“那，大姐，我可以拜拜嗎？我想向神靈求些事情。”南羽看著那尊滿臉慈祥的神像，她突然想去相信一次了。

“當然可以啦，小姑娘，虔心求渡，最后啊，說不定你可以做到自渡。”

大姐笑著把這個眼神清澈，滿臉虔誠的女孩子引到神明處，心里也在祈求著神明保佑著善良的小姑娘所求有所應。

南羽重新點燃起一炷香，雙手合十虔誠的跪了下去。

小姑娘的身影很單薄，有些寬大的外套罩在身上，被風吹過，有些空蕩蕩的。

沒有人知道小姑娘在求些什么，她就在那里跪了好久好久，虔誠到近乎執著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不忍心出聲打斷。

女孩從來都不信奉神明，不管是她愛的人，還是愛她的人，都好像從未被神明公平的眷顧過。可是，在這個讓他們難得得到一時的平靜的小地方里，女孩虔誠的跪在神明的腳下，點燈，上香，為她的男孩一遍遍的祈禱著余生。

蕭燦背著南羽再次走在那條窄長的街道上，他的腳步很慢，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阿燦，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南羽伏在蕭燦的背上，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問出了這句話。

“很喜歡，阿羽，我們以后的生活，也會是這樣的吧。”

“阿燦，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這樣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多去看看，認真的感受一番，用你長長的生命，這樣多精彩。”

“是啊，到時候，你從姐姐，變成阿姨，變成大姐，變成小老太婆，到時候，我不賣糖果，賣的說不定是咱們家的甜點呢。”說著，蕭燦底底地笑了出來，相濡以沫，相伴一生，攜手白頭，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情，若能和阿羽這樣走過一生，那也是他這一生唯一的幸運了。

“阿羽，怎么了？”聽到背上的女孩有些抽泣，蕭燦著急的問。

“沒事啊，有些冷，刮了些風。”

“你啊，就只顧著給我買衣服了。”蕭燦有些無奈道，不自覺的加快了一些腳步。

“我讓麥麥來一趟吧，咱們快回去，你把外套穿好，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不要，我想讓你背我回去。”南羽一遍把自己埋了下去，一遍撒嬌道。這樣時光，對她來說彌足珍貴。

“好，聽你的，你把外套穿好，抱緊我，太冷的話就告訴我。”

“嗯。”小姑娘聲音軟的不像話，伴著這一路的靜謐，撩動著男孩的心弦。

“阿燦，回庭瀾吧，明天的宴會我也要參加。”

“宴會的事情就知道瞞不過你的？阿羽，可能會有些麻煩，你，確定要去嗎？”

“嗯，我要去，不是有你和叔叔在嗎，楚氏和蕭氏聯手這么大的事情，我去湊湊熱鬧。”

“這個熱鬧可不好湊啊，蕭氏雖然現在我能控制，但有一些人，他們只聽我父親的，所以可能還是會有危險的。”蕭燦不無憂心，蕭淵怎么會甘心他對蕭氏徹底地大清洗，但有些事必須在他的手里結束。

“沒關系啊，你這個吃人的小狼和我叔叔那只狡猾的老狐貍聯手，這片叢林再有妄想出頭的老虎，也只能被你們生生地拔去牙齒吧。”

“你啊，倒是比我們還自信。”

“所以你答應啦？”

“好吧，不過你要記得，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們或者聞音知道嗎？”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和叔叔老是不放心。”

“我家阿羽也才二十三歲而已，也還是個小姑娘呢。”蕭燦學著南羽的話調侃道，當然是個小姑娘啦，是他愿意去保護一輩子的人。

“阿羽，剛剛向神靈許了什么愿望啊？”蕭燦想起剛剛南羽的虔誠，他并非不知道，她從來不信奉這些。

“這可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好，那我就希望我的阿羽愿望成真，萬事勝意。”蕭燦繼續走著，感受不到女孩沉默之下的悲涼。

南羽趴在蕭燦的背上，這時候路上已經沒有什么人了，除了偶爾開過來的車和沙沙的風聲，四周很安靜，安靜到這天地之間好像這一刻真的只屬于他們。

南羽安心地閉著眼睛，沒有比蕭燦更加溫暖踏實的所在了。神明真的能聽到她的祈禱嗎，她大概這一輩子都只有這一個愿望了吧。

我希望以后，我的阿燦遇見的人都是善良溫暖的，即使是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也都心懷美好和善意。

希望可以有一個耀眼溫柔的人再次走進他的心里，并以對他濃烈的愛為結局，希望他永遠心懷熱烈，永遠耀眼燦爛，永遠襟懷坦蕩，永遠萬事勝意，希望世界的溫情都可以化作他身旁的一縷清風，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來代替我擁抱他。希望他，永遠忘了我。

風并沒有變得溫柔下來，依然在早已經安靜下來的城市里四處流離飄蕩著，仿佛它永遠沒有歸宿，天地之間就是它最大的自由。放肆狂奔，直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