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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章十一 閃耀的流星,

“糊涂!”白程罵道,“你閱歷太淺,瞧不起名利二字,可你知道名利才是對他們的最大保證?何師傅教你散金銀,舉薦人才,都是教你收服人心,教你如何留下能士。平日里你總說我們不教你為人處世,何師傅這教你了,你又這樣子!”

“我就是不想這樣做,”白策偏過頭去,嘴里嘟嘟囔囔盡是不服氣,“他們想爭為人上人就憑自己去,我又不求他們什么!而且……”

“而且什么?”

“投靠我的兵士都是仁義之人,想的是保家衛國。何師傅這做法,未免太折辱人了。”

“跟你出征,八百將士百人回,為什么他們還跟著你?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仁義二字?他們跟著你,是為了不再過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日子;是為了有朝一日登上龍門,能衣錦還鄉。他們是家無生計的貧窮子,你是天生富貴的公子哥,你和他們論仁義,你不虧心嗎?我再問你,你知道有多少人是從諸侯國過來投靠秦中的?你不用名利,如何讓他們知道你在重用他們,如何讓他們死心塌地為秦中賣命?”

“我……”

“不要說你不用諸侯國投奔而來的將軍。你再怎么偏心秦中,能出征作戰的也就那幾個人,其他人也不過是普通人,甚至是草包蠢貨,你寧愿用他們也不愿用外來的將軍?好好想想這話,之后我會送你去羅浮山求學,謙虛謹慎,將來莫再做出這等蠢事來。”

白策皺著眉頭,咬緊下唇不說話;白程見他眼眶微紅,淚水在眼睛里打轉,身體更是微微顫抖,心下詫異,奇道:“怎么還哭起來了?以往怎么打你罵你,也不見你落一滴眼淚,今兒不過和你說上幾句,怎么倒哭了?”

白策搖搖頭,聲音里已隱隱帶了哭腔的鈍感:“沒……沒有哭,我,我知道……阿翁教訓我是為我好,我一定……乖乖聽阿翁話,好好學著做……一個將軍。只是……呃……有些……委屈,我犯了錯,為什么……唔嗯……沒有人告知我,任憑……唔嗯……我……錯下去?”白策真沒要哭,可哭泣就是這么回事,帶了一點哭腔,眼淚便嘩嘩落下來怎么也止不住;他不說話還好,勉強還能忍住,一開口,越說話越哭的停不下來,到了后面,話語已經完全斷斷續續,難以連續了。

“那些人慣會哄著你,哪里還會指出你的錯誤。”白程慍怒,想罵他沒點男子漢氣概,可見他哭得傷心,又心軟下來,溫聲安撫道,“好了好了,莫哭了。我已經與羅浮山的慎元君打過招呼了,你過幾日便啟程吧,慎元君是德高望重之人,也是為父的師傅,你此番前去要好好跟著慎元君學習,若未學成不許下山。不要想著偷跑回來或跑去卻月城,敢偷跑我就打斷你的腿,知道了嗎?”

本哭的哽咽的白策頓了下,眼淚又“啪嗒啪嗒”落下來。

——阿翁送他去羅浮山雖是為他好,可若他真是未學成可怎么辦?真要在山上待著不許歸家嗎?聽說慎元君嚴厲的很,自己都不入阿翁眼,肯定更不入慎元君眼了。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未來無望,覺得自己沒法去羅浮山,還是求一求無憂叔父的好。因此雖在白程面前點頭應承下來,出門后卻是轉了個彎便往云心齋沖去。白府諸人皆知主君向來疼愛白策,守在房門口的大婢見他眼睛哭的通紅,打趣了幾句,便許他進去了,只囑咐他輕聲,莫吵醒了主君午睡。

偷摸進房間的白策,見到偏身躺在榻上的白和后自覺放輕了腳步,拉著白和的手喚道:“無憂……唔嗯……無憂叔父,阿翁叫我去……羅浮山,說……未學成不……不許下山。無憂,我不要去。”已經不流淚了,但是身體還是慣性抽搐著。

午睡方醒,眼前還是迷迷茫茫的一片,看人也不甚清晰,白和不知是否看清了眼前人,伸手撫上他的臉緩緩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問話是如此溫柔,連臉上的神色也溫柔如水般,與平日的神情大不相同,他摸著白策的臉道:“今日你好像有些不一樣。”王家的寵溺和白和的縱容,讓白策心性一直無法長大,像個完全不解世事的孩童一樣不顧后果、不負責任的完全順從自己心意地任性妄為,也讓他生出一雙和年紀完全不符的眼睛。白和看著這雙清澈如同淺溪的眸子,伸出手摸著它不解道,“你的眼睛,好像不一樣了,該更加惡毒兇狠才對……你是好人,但眼睛確實也嚇人……現在,你的眼睛清澈,倒像我那不懂事的侄兒……看著他,心累得很,很不想再理他。”

聽見此話,白策更加難過,眨眨眼,又掉下淚來:“無憂……無憂叔父不愛我了嗎?”

聽到“叔父”兩個字,白和猛然驚醒,再看眼前人竟是自己的侄兒,不禁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他,喝道:“誰許你進來的?出去!”

躲在花廳和院子里玩耍的小丫頭們聽見房內傳來白和氣惱的聲音,又有物器摔落聲音,忙進房內去,只見地上稀稀落落已跪了一地人,云蘿跪伏在最前面請罪,連白策也跌坐在地上,她們不敢說話,忙跟著跪下聽罰。云蘿向白和求道:“主君息怒,這幾個丫頭年歲還小,不知深淺,還望主君看在她們一向認真伺候您的份上,饒恕她們此次罷。”

“主君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吧。”她膝行上前拉住白和的衣擺,“這幾個丫頭死活都無所謂,只是叫人瞧見,以為您不再疼惜小公子,讓外人多想。”

“無憂叔父……”叔父如此狠厲,白策一時有些愣住。他熟悉的叔父是溫柔的,不管他做錯什么事都是和顏悅色的,至多無奈而又疼惜地笑一笑。可如今看來,無憂叔父性子并不柔和,反而暴虐得很,不過是件小事,竟要將放他進來的那兩個奴婢打殺了;他第一次見白和如此暴怒,不免有些被震懾住,囁喏道:“無憂叔父……”

兩人面面相覷,相顧而無言。良久,白和痛苦地按著額頭道:“下去吧,我近來不想再看見你。”

“無憂叔父……”

“我累了,你下去吧。”白和疲憊地揮手道。

白策起身便要離去,偏生他哭意還未完全退卻,抽噎不止,惹得白和又瞧了他幾眼,見他雙眼通紅,淚光閃爍,無奈地只好伸出手道:“好了,叔父沒有怪你,這幾個丫頭看在你面上也都恕了。剛才你說程兄要送你去羅浮山學習,羅浮山的慎元君我曾見過幾面,的確是端方君子,你跟著他必有進益。只是,教你未學成不許下山是嚴厲了些,我會修書請慎元君每月放你下山一天,如此,也不擔心學習冷情無聊了。不要再哭了,好嗎?”

白策還想再說,可云蘿忙給他使眼色讓他出去,他心底也著實害怕白和剛才的模樣,哽咽著應了。

自前日被叔父趕回來,上天便有似感受到白策的心情,淅淅瀝瀝一直下著雨。

“衣服、吃食都多包些,羅浮山偏遠在外,凍著餓著可沒法立即送過去;銀錢也多包些,要現銀;還有藥丸方子,也都包起來,寧可多些也不能短了。這日子一下雨就冷,再帶些大衣裳在路上。”王夫人瞧著婢女們裝好的行李,一一拆開看過了才點頭,偏頭看見白策垂頭喪氣地坐在榻上,道,“我的兒啊,這又怎么了?還有哪里不盡你心意的,你說出來,阿母都給你弄好,保證我兒在外都是順心順意的。”

“阿母,我不要去羅浮山。羅浮山的慎元君是阿翁的師傅,肯定比阿翁更古板更嚴厲,肯定不喜歡我,說不得我就沒法回來了,要一輩子困在山上。阿母,你同阿翁說說,讓我留在家里,我保證我會好好和何師傅學習的。”

“還說何師傅呢,何師傅都是讓你氣走的。”王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瞧著他,“阿母知道羅浮山偏遠,要你去苦學是為難了你,但俗話說: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你要長大成人,要入朝堂為將為相,自當要學習上進,怎么能一輩子縮在家里呢?”

“我在家里學不成嗎?阿母你想,朝中諸事都是在咱們家議的,我在家里,還可以跟著無憂叔父議政,不比在書上學的多嗎?書上那些話,再好也都是老舊了的,和現在的形勢也都對不上了。”瞅見王夫人動了心思,白策更踴躍地說道,“還有,無憂叔父已經派人替我去相看良人了,如果我留在秦中,很快就能娶妻生子,到時候我帶著妻兒侍奉阿母左右好不好?”他抱著王夫人的手撒嬌道,這事情于別的同他這般年紀大的男孩子已是很難做出的行為,只有白策還像個孩子般天真地撒嬌賣癡。

誰知王夫人聽了此話,冷笑道:“那你還是快走吧。盼你娶妻生子,不如盼我早點死,卻月城那個獵戶找上門來的事我可還瞞著你阿翁,現在心里還惴惴的。侍奉左右也不勞煩你,有麒麟兒就行了。”

白策也生了氣,撇嘴道:“反正我不去羅浮山。”

“這話你和你阿翁說去試試?看不打斷你的腿!”

“那我去求無憂叔父。”說著,白策便跑了出去,唬的幾個收拾行李的婢女忙讓開了路。

“你這孩子!”

這邊白策滿懷怨氣地要尋白和留下自己;那邊正廳里,白和、白季和白程三人在商議南明投降一事,也是焦頭爛額。

“南明雖是諸侯封國,但一貫游離于秦荃之外,持觀望態度,自上次北翟一戰過后,南明方有所動搖,此次舉國而降,需得個厲害人物才能壓住陣。這雨是怎么回事?淅淅瀝瀝的,這要多時才得停?”

“春夏交際本就多雨,程兄莫要著急。”白季安撫道,“可惜英老將軍去了薛國調查蔡世子謀逆案,趙時、白筠戰績雖不錯,但威懾不夠。若是……”

幾人正商議該派誰出兵南明時,白策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站在門口不說話。白季瞧見他,順勢把剛才的后半句補齊,“鳳凰兒去怎么樣?”

“鳳凰兒不行,他性子急躁又不顧大局,擔不得這樣的重任。況且,他已定了去羅浮山拜師的行程,這兩日便要出發了。”白程唯恐白策惹事,忙說道。

“我不要去羅浮山。無憂叔父,季叔父,我要是收服了南明你們便幫我和阿翁說不要送我去羅浮山。”見白季提到自己,白策忙插嘴道。

見兒子突兀地來了這么一句,白程氣不過,罵道:“之前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這時候來鬧什么?”

白策泫然欲泣:“阿翁這么不喜歡我,可想那位慎元君會有多么討厭我,我肯定和羅浮山氣場不和。”

白季笑的前俯后仰,道:“真是個小孩兒,即便不去羅浮山,在家也是要請大儒來教授的,陛下盼望你有朝一日能上朝議政呢。”

“季弟,這傻小子會信的。”白程一驚,先去看白和的臉色。白和倒沒什么情緒,只是望著白策道:“我可以同程兄商量,但你須知道我不能代你拒絕慎元君。慎元君德高望重,程兄幾番求請他老人家多看顧你,現在你說氣場不和不肯去了,這個理由是萬萬不行的。你好好想想要如何說,等你從南明回來了我帶你親自去羅浮山告罪。”

“我真可以不用去羅浮山了?”

“我沒給你這保證,你須得自己拒絕慎元君。”白和并沒順著他的話答應下來,反而慎之又慎道,“無論什么后果,你需得受著,不得再如此兒戲。”

白季接著笑道:“還有南明受降,你做不好受降還是得去羅浮山。”

“我肯定會做好的,受降而已,比沖鋒陷陣簡單多了。”

“鳳凰兒,這事不是單純受降這么簡單。南明與秦荃數十年未有來往,反而與北翟親近,此番我們也懷疑有北翟殘部混在南明軍隊之中,趁機起兵造反;你此番去,若是處置不好,恐落得一個嗜殺的罪名,但若是震懾不住這幫人,也擔心你此行有性命之憂。”

“叔父莫擔心,秦中不是稱我為天命之子嗎?如何我還降不住區區一個南明!叔父只管放寬心。”白策拍拍胸脯,黑黝黝的眼睛仿若含著光般明亮。

白程攔住他道:“慢著,既然你要出戰,給我立個軍令狀,若是你失敗了,今后一切事聽我們安排,不許違背。”

白策道:“立就立。若是我敗了,叫我立時死在戰場上,不再茍活于人世。”

白程怒道:“你這糊涂蛋渾說什么!”

見阿翁被他氣得夠嗆,白策昂著頭笑道:“阿翁盡管放心,我才不會失敗。”

送白季出門時,白程拉住他問道:“你剛才那話什么意思?”

“程兄不要多想。”白季笑嘻嘻道,“鳳凰兒也姓白,誰會用白家人去分白家人的權力呢?陛下與鳳凰兒同樣年紀,可惜因為天子的重擔居于深宮,自然將少年意氣寄托在鳳凰兒身上,小孩子脾氣而已。程兄只管把這顆心放在肚子里,少年將軍有誰不喜歡呢?鳳凰兒少年便得如此成就,秦中誰不盼著他早日成人呢?”

元沖五年春末,白策奉命前往南明。白策率一萬騎兵入臨城準備受降,誰知,南明降軍見來者是白策,紛紛反抗。白策大怒,鎮住半數降兵后殺了另半數降兵,四萬降兵被殺,一時天光無色,血流成河。

白和本就擔心白策殺業太重,但又擔心其他人無力鎮住這種狀況,便插了暗樁在白策軍中,吩咐其若是出現殺降一事便傳言為南明詐降。果然,謀士上書道:“此事是南明詐降,非白驃騎自己之過也。”白策聽了跳腳大罵:“本就非我之過,何必遮掩!”謀士道:“無人會信。人們只會相信他們所愿相信的,而不在乎真實的事情到底如何。”白策不愿,特意上旨說清事情:并非他濫殺無辜,并非南明詐降,白驃騎寧死也不愿擔這莫須有的罪名。

可奏疏到了秦中,卻不見了蹤跡;白策如何不知是無憂叔父所為,在云心齋發了一通脾氣后,便往外跑去,急的云蘿跟在后面喊:“慢點,慢點。大公子您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難怪程君要說您。”白策不理她,只一個勁朝外跑。

“哎喲,我的大公子,您真是哪日不鬧騰點便叫人不安生啊。”云蘿拉不住他,忙喚了幾個小奴跟著去,又喊人去讓家丞派幾個大奴跟隨。

白策鬧脾氣,只一個勁往前沖,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坊市中;他本想著回卻月城去,可是沒有騎馬出來,身上又沒有現錢,他也不愿意服軟回白府,只好站在街角惆悵。誰知攬月坊的姑娘們坐著牛車從這里經過,她們從車里見了獨自徘徊的白策,忙下車來拉他,簇擁著他去了攬月坊。

這邊白策醉了酒,那邊白家已得了消息派了仆從來接,擔心他喝多了酒鬧頭疼,牛車上堆滿了軟綿的錦被,又吊著安眠的香囊,只等他爬進車里昏睡一番。但牛車悠悠地晃著他不舒服,路過玄武門時,他便叫人停下車坐在玄武門下歇一歇。忽覺繚繚霧氣升起,牛車后傳來孩童一句軟糯的喚聲:“哥哥。”白策聽著那聲像是白籍聲音,便回道:“是麒麟兒嗎?無憂叔父讓你來找我的?叔父認錯了嗎?反正這事我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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