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章十一 閃耀的流星,
- 秦荃戰記:失敗的歷史
- 云海空城
- 3245字
- 2022-04-23 11:31:13
白策沒看出女子神色的變化,臉微微蹭著女子的手問道:“姐姐方才說城西攏翠巷?我可以去那里見您嗎?只是我今年春天才答應叔父不能外宿,可能今年不能常見。”
“別了,您還是忘了方才那番話吧。”女子收回手,突然變了態度,倒不是變得冷冰冰,而是斂去方才故意奉承的姿態,所以變得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還是溫柔地,“奴對您本來也是不懷好心,您既然忘了奴,那就別再記起來了。”
“美人姐姐?”
“說真的,您以后要當心啊。以您的身份地位,不止現在,將來也是,您成婚與否都無所謂,仍是會有無數女子試圖勾引您,未必對您沒有真心,也未必是想嫁入白府,但絕對,大多數人都是想借您的身份地位抬高自己的身價。奴不是好人,也和這些人一樣,想借著您的權勢再起,所以,您不記得奴那是最好了。”女子放下車簾,吩咐車夫駕車離去,“大公子,就此別過了。”
待女子走了許久,白策還是身處一團茫然之中,他不知道女子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喚他近身,怎么又突然轉身離去,他搔著腦袋,怎么也想不通這女子的所為。女子都是這樣難以捉摸的嗎?但他向來沒心沒肺慣了,記不起女子的身份他便不追究,想不通女子的話他便不想,女子既說別過那他也就就此別過了。只是被女子這么一耽擱,小孩兒們沒陪他玩耍多久就被家中的大人喚回家去,倒是讓他好一陣氣悶。
元沖四年秋,北翟新任國王怨憤國家被秦中所破,傷亡數萬兵馬,大怒,下詔老國王既已逝去,所答應一切協議均作廢;同時率大軍攻打北寧,于秦中邊境殺掠邊境百姓千余人。驃騎尉請命出戰,上應允,令驃騎尉白策與車騎將軍英宏各領兵三萬騎兵,步兵十數萬迎戰北翟。北翟新王以為驃騎尉年輕,以往戰事不過憑借天幸,故布下疑陣以待驃騎尉,此消息由俘虜傳至秦中后,白程不敢放任白策輕上戰場,向白和請求臨時換將;為此,白和調鎮壓芮國暴亂有功的白筠接管英宏軍隊,而英宏繼續為白策壓陣,又命于曹國政亂中展露頭角的趙時為左將軍,聽從英宏命令行事。
因擔憂北翟新王望風而逃,英宏下令左將軍不帶任何輜重先率其部下騎兵八千騎先出北寧,所用糧草全部取用北翟,故左將軍追捕北翟軍隊千余里,深入腹地而糧草不絕;于墨淵與北翟主力伊徳將軍交戰,至黃昏,左將軍斬殺對方大將于馬下,并斬獲對方旗鼓,士氣大振。待英宏帶兵趕赴而來,左將軍已抓捕將軍、都尉四十五人,降者兩萬八千余人,斬首虜者三千級,并劫擄牛羊數以萬計。另一邊,驃騎尉白策出白馬關后改道石頭城,與白筠合擊北翟王城(靈均),攻打北翟新王于不防,捕獲新王、王后、相國等八十人,斬首虜者五萬兩千級,而后縱火燒毀靈均,迫使北翟王庭北移千里再不敢來犯秦中。此戰驃騎尉大功,上加封其六千戶,為萬戶侯,其所率部下皆有重賞。
自此,驃騎尉日益顯貴,然為人狼戾不仁,作戰中喜愛屠城殺俘,為天下人懼怕,稱其為虎冠之吏。
唯有秦中例外。
秦中曾因北翟攻占而陷落,秦中人怨恨北翟如懼虎狼,只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因而各地諸侯恐懼驃騎尉,秦中卻不斷以慶祝驃騎尉之名召開宴會,夜夜笙歌滿雙坊。
英宏擔憂的沒錯,白策愈發鋒利畢顯,他所暴露出來的驕傲自大、心性不定、暴虐也愈發明顯。此戰攻打北翟王城,最耀眼者莫過迫使北翟王庭北移千里的驃騎尉,猶如鬼魅一般的行軍打了個北翟措手不及,也讓各國諸侯為之側目;然而驃騎尉的聲名大燥卻是建立在屠城殺俘的罪孽上,白驃騎所經之處鳥獸皆亡、寸草不生,這一點已經成了天下人的共識,讓天下人懼怕也讓天下人必與其死戰。
北翟王城被縱火燒毀的消息在大軍回程之前已傳到秦中,白程看著軍報,看著里面白紙黑字記錄的北翟王城的殘垣斷壁和其間遍地交錯的死尸,臉變得煞白,這里面有多少是北翟高官貴族,有多少是可以為秦中所用的書籍珍寶,都被白策付之一炬,秦中可以憑借受降而展現的大義,也在這場大火中消失殆盡。他臉色幾端變化,心里忐忑不安,終而在看完那一紙軍報后掉到了谷底,他撲通跌坐在位上,顫聲向白和求情道:“鳳凰兒年幼不知事,心性未定,實在難堪重任,請主君在大軍還朝后除了驃騎尉的軍權罷。”
白和正在看宮中送來的日常記錄,聽見此話,微微笑道:“有何妨事,年輕人總是有些血氣方剛的,程兄也太過謹慎些了。”
驃騎尉大功,上加封其六千戶,為萬戶侯,其所率部下皆有重賞。然而白策發現,此戰加封后,他在軍中的一應權力皆被解除,就連進入軍營,也得向英宏將軍取得同意方可。從不知忍耐為何物的白策要沖入云心齋問叔父要個理由,卻在入府時被家丞攔下,請他務必先往祠堂走一趟。
白策詢問家丞是何人找他,所為何事,一路上問了許多,家丞卻是緊閉口舌不給回答。待走近祠堂,他心中一驚,反身要走,被突然從兩側藏著的家仆捉住手腳,往正堂里一送便關上大門。正堂中間坐著的正是白程,他坐在一把圈椅中間,身后站著四個粗手粗腳的漢子,面容堅毅嚴厲,見白策驚懼要逃,齊聲喝止。他從來天不怕地不怕地在秦中胡鬧著長大,白王兩家家主都縱容他,只有白程黑著臉管教他,因而白策一瞧見白程,便擔心阿翁要責罵他,雖然不很害怕,但總是習慣性地想轉身逃跑。
“你犯了什么錯事,看見我就想跑?”意外地,阿翁沒有見到他就喊打喊殺,反而平靜地問他道。
白策放了心,回轉身看著阿翁半埋怨半嗔怪地笑道:“我還以為阿翁要打我。”
“我的確要打你。”
白策一愣,忙道:“那我還是走吧。我又不想挨打,又不能還手,站在這還惹您生氣,還是快些離開吧。”
誰知白程已料到他有此著,早已安排數十名身形高大的奴仆守在門外,白策一推開門,便見到數十奴仆攜棍團團圍住他,不待他有任何動作,便被這些大漢們扭住手腳不得動彈,稍微往廳內一推,“哐當”一聲,便又關上門。白策急得大喊:“阿翁,您不可以隨便打我,如果外父和無憂叔父、舅舅們知道了要生氣的。”他已然忘卻自己先前還怒氣沖沖要找叔父討個理由,現在只拿白和壓制阿翁道,“無憂叔父說我行冠禮就是大人了,不能隨便挨打了。”
“我不隨便打你。”白程氣極反笑,“不過未免你又鬧騰說我無故罰你,這次我就先將理由擺出來,叫你認錯也知道個明白。此戰攻打北翟,你長擊北翟王城于千里之外,擊退北翟王庭于云海,又于延云山勒石刻碑,彰顯我秦中威嚴,做的很好,為父很為你驕傲。”
“你攻下北翟,可你縱火燒毀靈均城,毀了秦中的大義和你自己的聲譽,斷絕了天下諸侯投降的道路;你在延云山勒石刻碑,可你也在延云山埋馬招靈,被你拋棄在北翟的數萬兵卒死了無人替他們收骸骨,馬死了卻可以招靈立碑,你寒了所有追隨你的士兵的心啊。任性散漫、罔顧人命,暴虐無道,毫無遠見,這是做一個大將的大忌,你可認錯?”
“為什么這也要算我錯?我早就說了我不要步兵,是你們硬塞給我的,而且,我也沒拋棄他們不管,我留了糧食和藥品給他們,他們可以等到大部隊到來的。”白策不解,“我當時若不是留下他們,按他們的情形,嚴重拖累大軍行軍不說,對戰北翟肯定也要敗了,我們籌備多年的戰局也要因此一朝輸了。至于縱火屠城,北翟曾欺辱了我們,那我就該還回去,他們的人命關我什么事,我只要保護好秦中就好了。”
白程忍住怒氣,盡力平靜地道來:“你說得對,兩軍對壘,人命是必然的犧牲;但是,秦中要的不是一個以戰止戰的煞神,秦中要的是一個智勇雙全、能制衡天下軍馬的大將。你在北翟的所為,像一個大將軍嗎?”
“明明秦中都在為我慶賀。我沒做錯,若是我錯了,怎還會有這多人為我歡呼?”
“那是因為秦中還沉浸在對戰北翟勝利的歡喜里。可你仔細瞧瞧,你在外的名聲,喜好屠城,殺人如麻,殘暴不仁,世上最令人懼怕的惡鬼也不過如此了。”白程看著底下站著的兒子,他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便問道,“還有,我聽說你把何師傅趕走了,因為何師傅教你散去金銀給底下士兵,你不肯,何師傅說你一句吝嗇自私、無法惠及他人,你就把他老人家趕回卻月城了?尋常我見你在銀錢上沒有什么計較,給什么物器從來都是大手大腳,任憑自己心意行事,怎么這次倒是吝嗇起來?”
“哪里是我吝嗇,銀錢要多少我有多少,給誰都不過一句話。只是我不喜老……何師傅的話,什么叫以名利籠絡人心?權謀之術是狡詐之人才會學習的,我們白家乃王室貴族,底下人也當是仁義之師,誰稀罕這不入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