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璇安坐妥當，放眼看向堂下所跪之人，滿都魯身旁竟然還跪著另外一位不由以眼神提醒朱驥。朱驥領會其用意細細打量兩人，滿都魯怒氣沖天面帶兇相，而蘇哈卻憨厚老實忍氣吞聲。

以馬文升的用人之道，他還不至于蠢到用一個善挑事端之人。那么盜取虎符應該就是這個滿都魯所為，他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大明天子腳下猖狂。

“堂下所跪是何人？”白昂一拍驚堂木威風八面，高聲問道。

“在下羌人首領滿都魯?！?

“在下西南邊民蘇哈，奉馬大人之命前來京都為寨中百姓販賣草藥換取糧食等物件?！?

白昂又問道：“你們狀告孔璇，說他意欲私侵吞錢財卻不肯提供同等價值的物品，可有此事？”

滿都魯忙搶答道：“回稟大人，確有此事。當日凝香樓上我帶人同其談生意，哪知他覬覦我所攜帶財物，便欲占為所有。幸得在下早有防備才未讓其得逞，他一時氣憤不過竟然派人半夜偷襲我等住處，殺害羌族兄弟十余人，請大人替吾等邊疆草民做主?！?

白昂聽言，羌人所言倒是頭頭是道，繼而轉向孔璇。

“孔公子可有話要說？”

孔璇便道：“你說我覬覦爾等錢財殺害羌族百姓，不知可有證據？”

“這還需要什么證據，我們自進入京都以來便只見了你這么一位買賣商人，不是你還有誰？”滿都魯蠻不講理道。

“敢問你們可曾丟失錢財？”孔璇又道。

滿都魯倒是沒有細想這些，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說。說丟了還是沒丟，如果說丟了又丟了多少。

“未曾丟失錢財?！碧K哈一旁補充道。

“既未丟失錢財，我殺人所為何事？”孔璇雙目清明，言談有度，神情閑適，悠然發問。

“這這這？”蘇哈忽然不知該如何應對。自己所帶的兄弟前夜突然就死了，滿都魯咬定就是姓孔的所為，但是到現在卻沒有絲毫證據。

“這還不簡單，你就是仗著財大氣粗想把我們全都殺了，再霸占我們所攜帶的錢物?！睗M都魯硬著脖子吼道。

孔璇順著又道：“我孔家何止是‘財大氣粗’，閣下只要隨便打聽一下便知孔家的地位。我要殺了你們簡直易如反掌，也決不會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滿都魯大驚失色，沒想到這個姓孔的如此大的口氣。但是眼前已無退路，只能一口咬定他殺了自己人。

“求大人替我等草民做主，”隨即指著孔璇道：“此人當著大人的面張揚跋扈，可見平日對我們這些外地來的小商小販是何等刻薄。然我等雖難登大雅之堂，可代表的卻是西南邊境的百姓們。馬大人親筆書信容我們進入中原，大人可不能辜負了馬大人的期望，不能讓邊境的羌族百姓失望??！”

滿都魯口口聲聲仁義道德，不僅拉扯了馬文升，給白昂施加壓力。更將區區一件兇殺案上升到戰爭層面，真格兒說者有心，聽者有意，四座皆暗自“嘆服”這位看似粗魯的羌族大漢。

“滿都魯，你所說的馬大人親筆文書何在？”白昂問道。

滿都魯聽言，忙轉向一旁的蘇哈，“趕緊把大人的信箋拿出來！”

蘇哈為難道：“馬大人為了咱們這次中原之行能夠順利方才特賜了此信，為的是遇見麻煩時尋個方便，可不是讓你仗勢欺人的！”

“蠢貨，是他們仗勢欺人在先，都什么時候了還講究這些迂腐的東西。書信在哪里，還不趕緊拿出來？”

蘇哈只想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怎么死的，從剛才白大人的審問中他總感覺有些蹊蹺。尤其是上首的那位“被告”，其形容儀態皆透著超塵脫俗，言談舉止更是顯露家中財力?？蓾M都魯卻胡攪蠻纏撕咬著對方不放，也難怪白大人容許被告高高在上，這種官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孰是孰非。

“都是馬大人委派出來采買的首領，你為單要我的文書？”

滿都魯沒想到蘇哈竟然敢反駁自己，握拳便欲教訓于他，卻見一旁的衙役正虎視眈眈的看向自己。

“馬大人的親筆信何等重要，我自然不會輕易帶在身上，改日定然帶給你們看便是。”

白昂見狀便道，“既然你們暫時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那么本官只好將本案押后再審，退堂！”

“大人，你這樣做擺明了是包容惡人！”滿都魯不服。

“我孔家決不會在大明京都數十萬百姓的眼前逃離，閣下多慮了！”孔璇輕道。

滿都魯還要叫囂，畢竟留這廝一日，自己的危險就多一重。

蘇哈忙勸阻：“算了！”

氣沖沖回到住處，滿都魯真是越想越覺得不安。

“回稟大哥，您要的東西已經采買的差不多了，按吩咐皆送出城外十里地。再有三兩日收尾，兄弟們便可打道回寨子！”手下進門來回稟。

滿都魯聽言先是一喜，隨即唉聲嘆氣道：“想走難??！”

原來此番滿都魯冒充大明百姓進京，明面上打著馬文升的旗號尋孔家做生意，實際上他所要的東西根本不敢直接交易。之所以找孔家正是看中了他們響亮的名號，哪知那孔璇果然名不虛傳，頭一次見面便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這會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僅沒能掩護好，反被其牽絆住無法脫身。

“看來只能硬闖了！”

“這里可是大明的都城，就憑咱們這些人連邊關的守兵都打不過，否則也不能偷摸著跑出來購買所缺物品?！睂傧聠蕷獾馈?

滿都魯聽言確實是這個道理，仰天一聲長嘆，難道天真要亡自己不成？

“回大人，有人送來封信，說是必須由您親啟！”外面又進來位手下。

于夏正聽的云里霧里，心道“好生熱鬧，不知誰送的信，上面都說了些什么?！?

滿都魯忙拆開信來查看，忽而一把將信揉碎了塞入口中大嚼特嚼。

“大哥，您怎么了？”

“哈哈哈！”滿都魯伸脖子吞下紙張，旋即大步流星的又出了門。

“首領大人等等我！”于夏趕緊從屋內蹦出來喊道。

“娘們家的老老實實呆著！”滿都魯頭也不回的走了。

想要跟去的念頭瞬間涼涼，于夏恨不得追上去照腦袋給他撒下一把驅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