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不再戰,宰相大人下令讓附近的駐軍從四面包圍鷺州,違者當斬,并派一直名聲在外,頗受將士和百姓愛戴的徐沖老將軍帶兵親去鷺州勸降禎平王,臨行前,宰相大人親自召見,將禎平王勾結駐軍意圖謀反的罪證樁樁件件擺在徐老將軍的面前,將軍生平最恨皇子插手軍權,先帝初登基時,他的堂兄凌王北堂瑞隆在封地私募府兵,其規模竟然達到驚人的兩萬人,后被先帝裁撤收繳,并入當地駐軍,可沒想到,凌王竟然時時召集這幫舊眾,擅自出兵演練,絲毫不顧駐軍首領的規勸和命令,最后導致兩幫械斗,死傷無數。先帝大怒,將凌王貶為庶人,并下令凡封王不得染指駐軍軍權,如遇險情,每次只可借調三百人,如有違逆,輕者斥責罰俸,重則下獄賜死,至此之后,便再無封王插手軍權之事。
可這個膽大妄為的禎平王,去封地不足一年,竟然將青陽軍收歸己用,游湖護駕是小,公然違抗朝廷是大,除了青陽軍,慶安軍在與青陽軍交戰即將落敗之時,曾快馬加鞭向附近的幾支軍隊求援,卻無一人肯借兵,可見也已經被禎平王策反了。
“此番前去,將軍無需擔心,本相已經籌謀周全,鷺州附近的駐軍既然不想動,便一直不會動,陛下已經下旨,駐軍三月內不可離開駐地半步,違者誅全族,他們定然不會添亂,禎平王又出不來,將軍只可圍困鷺州即可,缺衣少糧,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徐將軍一路都在思索琢磨宰相的話,他并非盲聽盲從,眼下禎平王與宰相各執一詞,陛下又遲遲不露面,各種傳言甚囂塵上,他方從山東改制兵防回到京城,很多事情都來不及查明,所以接到朝廷招降禎平王的旨意,便決定親自到鷺州一探究竟,如果禎平王真有反意,自然不會容他放肆,但若是禎平王被誣陷,也剛好前來探查清楚,京城本是是非之地,渾水之中,難以保持清醒與澄明。
二月初十,正值春分,晝夜分而寒暑平,本是極好的日子,鷺州卻下了一場大雨,連綿數日,氣溫驟降,軍中本應按制儲備的棉衣與糧草,在年前并未按時發放,韓邵鵬奏請到軍需監詢問了數次,都以優先支援西北為由頭給駁回了。
王爺巡視軍中,見很多士兵都身著單衣,要么就是已經被磨爛的棉衣,站崗時都凍得瑟瑟發抖,心有不忍,連忙問韓邵鵬是怎么回事:
“即使年前沒有發放棉衣,不是還有往年存貨嗎,再如何損耗,也應該能保證一人一身啊,怎么會缺這么多?”
韓邵鵬連忙抱拳俯身,羞愧地回復道:“十月底,青陽軍有一萬人抽調至西北,當時因情況緊急,棉衣和糧草是直接從駐地帶去的,軍需處說后續會及時補充,可催了幾回,都沒給,本來是可以確保一人一身棉衣的,只是近日連綿大雨,將士們換防巡邏,難免淋濕,有的便暫時換上了單衣。”
王爺聽完,很久沒有說話,看著外頭的雨始終沒有要停的意思,將士們成群結隊在雨中穿梭,心有戚戚而目光閃爍。
“朱青,這件事你去辦,三日內,棉衣必須如數發放到將士們手里。”
王爺轉過身,對一側的侍衛吩咐道。
朱青立即領命去了,但韓邵鵬卻滿腹疑慮,他雖信任王爺,可以眼前的形勢來看,四面楚歌,朝廷就是要圍困他們直至投降,王爺幾乎不可能在三日內籌集到一萬五千件軍用棉衣的。
但令韓邵鵬沒想到的是,三日后,朱青真的從城中運過來如數的棉衣,負責軍需的士官接收后,詳細檢查,每一件棉衣都合乎軍制,甚至比朝廷發放的還要更好,韓邵鵬十分驚訝,便忍不住向王爺請教,可沒想到,王爺卻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本王的織造莊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這批軍衣,沒想到卻真的派上了用場,軍中若有什么困難,你應該提前告知本王,不應讓浴血奮戰的將士們為難。”
“是,王爺,臣記住了,只是眼下還有一事十分要緊……”
見韓邵鵬支支吾吾,王爺便搶先回答:“鷺州被圍自然不是長久之計,駙馬顏仲琪正帶兵從嶺南往鷺州趕來,一路浩浩蕩蕩,打著勤王鋤奸,保衛社稷的名號向朝廷施壓,鷺州一向富庶,本王又提前準備,撐上一個月是沒有問題的。”
“微臣明白,只要兩方兵力相差不過分懸殊,就算再打起仗來,微臣和青陽軍也有信心護王爺周全?!?
韓邵鵬出身寒微,年少便投身行伍,從一個不入流的草頭兵到執掌一方駐軍的將領,期間吃了不少苦,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眼光自然毒辣,他本以為禎平王的名聲不過是一些阿諛奉承之人吹捧出來的,但經鷺州水災,他親自坐鎮治理水患,恩養地方,沒有過多的架子,深受一方百姓的愛戴,也漸生佩服之意。
自從上次在萬仙湖救險之后,韓邵鵬就已經看清楚宰相的狼子野心,又緊接著抓到奸細陳奎,嚴刑拷打之后,他更加篤定了王爺的冤屈。
“只有禎平王身名狼藉,世人才知宰相大人的英明。”被抽得全身血痕的陳奎果然經不住酷刑,不到一個時辰,什么都招了。
“除了鼓動那些被王爺收編樂伎伶人的丈夫隔三差五去府衙喊冤鬧事,竟然還敢混到軍中四處散播王爺貪婪好色的謠言,陳奎啊陳奎,你可真是膽子不小?。 ?
韓邵鵬向來鄙視宵小之輩這種不入流的做派,但細細想來,宰相大人為了扳倒禎平王,真的是處心積慮。
如今,從背地里陰謀詭絕,到朝堂上攪弄風云,暗殺明戰,宰相大人已經下定了必殺的決心,禎平王一死,他便誰都不懼。
昀初最近總是睡不好,夜里常驚醒,冷汗涔涔,許太醫瞧過幾次,都說是心悸所致,只是喝了幾天藥,都不見好,這天夜里竟然咳了血。
“二哥,嫂嫂是在擔心你呀?!睉c元最先挑明,可這王府上下誰又不知呢。
王爺始終守在身邊,昀初一直趕他走,叫嚷著說自己沒事,甚至不惜光腳踩在地上,蹦蹦跳跳,以證明自己并無大礙。
“那你會聽許太醫的話,老實吃藥嗎?”王爺眉頭輕蹙,很是擔心。
沒料昀初連忙舉起手發誓,信誓旦旦地指天說道:“我保證,再也不把藥倒掉,如有違背,便再也沒有櫻桃釀肉吃。”
王爺一聽便笑了,忙拉下她的手,嗔怪道:“倒也不必如此認真,好生養著身子是正事。”
昀初身子漸漸好轉,王爺便依依不舍回到軍營,按計劃,徐沖老將軍和駙馬應該同時到達鷺州,可是因苗蠻的異動,嶺南駐軍在山中密林追剿了小半個月,耽擱了行程,徐將軍已經安營扎寨,嶺南軍卻還在四百里外。
徐沖根本不忌諱嶺南軍,他心里只會更加以為禎平王謀逆作亂,竟然連數千里外的嶺南軍都能調動,也不得不怪朝廷忌憚。
難道真的如傳言所說,先帝詔書有疑?
老將軍在心中暗想,正因為一切猶如霧里看花,所以才不得不親探究竟,既然招降,就要有招降的樣子,于是命人寫好招降的文書,遣百人的先鋒軍持招降書趕赴青陽軍營和談,以此試探禎平王的態度。
一行人行至靈修山北麓的過馬莊時,突然遭到伏擊,大約三百多人的青陽軍埋伏在過馬莊,以迅雷掩耳之勢迅速出擊,徐老的先鋒軍反應不及,幾乎被屠殺殆盡。
“反了!這個禎平王當真是反了!老夫絕不放過他!來人,整飭三軍,天黑攻城!”
一個士兵僥幸逃脫,拼死回來報信,他滿身是傷地跪在自己面前,無助地訴說當時的慘狀,涕淚橫流,他幾乎不敢相信,對方個個手持利刃,風卷殘云一般瘋狂屠殺,即使他們言明是徐老將軍派來和談的先鋒兵,對方也毫不手軟,將軍聽完徹底被激怒了,發誓要踏平鷺州城。
韓邵鵬聽聞此信,幾乎飛奔到王爺帳中,甚至來不及行禮,就急忙說道:
“王爺,情況有變,打起來了?!?
王爺正端坐在桌案之后,手執《左傳》,面不改色,親自等待徐老將軍派人前來和談,雖是招降,卻也以君子之禮相待,先禮后兵。
但聽說將軍的先鋒軍遭到青陽軍伏擊的消息后,王爺立即站起,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不是派人去過馬莊迎接徐老的人嗎?怎么會打起來了?”
“臣也不知道,派去的那一隊人馬到現在也沒有回來,臣懷疑他們是奸細,特來破壞兩軍和談的,激怒徐老,就是不打也得打了。”韓邵鵬雖說自己不清楚,但心里隱約有了眉目,原來被收編的慶安軍俘虜并非真的愿意追隨王爺,而是攢著一肚子壞水,伺機報復,他太蠢了,連這都沒有察覺,更沒有防范,真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子。
“徐老將軍這次帶了多少人?”王爺盤算一番,不禁復問。
“回王爺,大約三萬五千人,遠勝于我們。”韓邵鵬又回答了一遍,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若無援軍,徐老是一定會帶兵蕩平鷺州城,青陽軍則毫無還手之力,但附近的駐軍即使不怕被誅殺全族,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趕來,更不用說還在四百里開外的嶺南軍了。
徐老將軍的帳中莊嚴肅穆,他屏氣凝神擦拭著手中的長槍,眼中沒有絲毫懼意,冰冷得可怕,這時,副將在帳外拱手而立,請將軍去看臺檢閱三軍。
徐老放下槍,默默走出帳外,隨副將登上看臺,舉目望去,大雨中,三軍凜冽,威儀赫赫,但將軍意不在此,他極目望向不遠處的靈修山,一片蕭瑟,廣安寺的鐘聲敲響,一聲、兩聲,每一聲都更添肅殺之意?!澳钌锨嗵欤尾幌陆稀?,總想著陪夫人來這桃紅柳綠、鶯歌燕舞之地肆意瀏覽,感受與北方巍峨全然不同的浪漫與清閑,竟沒想到,如今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鷺州何其冤,百姓何其苦?都是弄權之人的籌碼罷了。
“此戰以震懾為主,切不可濫殺,即使大敗青陽軍,沒有老夫的命令,誰都不可擅入鷺州城,違者,軍令處置!”
“是!”
萬人齊呼,聲動震天,連山這邊的青陽軍都能感受得到。
與此同時,王爺與韓邵鵬也登上了靈修山頂,眼見這幾萬人的赫赫軍威,無人不震撼,隨行的將士都能感覺到王爺心中的無奈,他背手而立,即使全身被淋濕,依舊不動聲色。
終于,王爺輕輕地說道:“天黑時本王會自行前去投降,絕不會連累青陽軍和鷺州百姓。”
“王爺!”
一行人齊齊跪下,有的已經偷偷流下了眼淚,只是與雨水混在一起,無人分辨得出來。
王府內,大門緊閉,無人進出,丫鬟奴才們都被命令待在房內,只有府內的侍衛們正常巡查戒備,謝鏨依舊站在房頂,環顧四周,雖然鷺州城內暗殺者的據點因陳奎的暴露已經被王爺端掉,但謝鏨仍然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天色漸暗,細雨蒙蒙,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府里點起了燈,昀初走出合歡堂,以一種從未有過的神情和姿態,一身戎裝,眼神凌厲,手里握著長劍,重重地踩在連廊的青石板上。
她翻身上馬,奔騰馳騁,身后緊跟的是王府三百個訓練有素的府兵。
鷺州城墻下,知府大人秦懷民正在清點王爺從青陽軍調派過來的三千士兵,他文官出身,幾乎沒有作戰經驗,但王爺卻在如此困難的形勢下支援鷺州,他感覺身上有千斤重擔,生怕辜負王爺和鷺州百姓的重托。
見到一身戎裝的王妃,秦懷民幾乎不敢相認,昀初沒有過多寒暄,而是異常熟稔地排兵布陣:
“將三弓床弩運至城頭,五百兵手持弓箭嚴陣以待,支起十口大鍋,桐油加熱至滾燙,石頭上裹緊浸滿桐油的棉布,投石機城下就位,一旦破門立即投擲火石,令著三百人在城中巡查,以免賊人趁亂打家劫舍,其余人等城下待命,誓死保衛鷺州百姓?!?
禎平王妃聲音鏗鏘,眾人皆受震撼,秦懷民第一次見如此果敢激昂的女子,絲毫不遜于在場的任何男子。
在眾士兵按部就班準備行動的時候,昀初與秦知府走上城頭,不遠處的青陽軍已經燃起火把,昀初的頭發被細雨浸濕,眼神卻依舊堅定,秦知府看著她的樣子,心里想著,不愧是武將之女,頗有俠士風范,只是,城中的這三千人怎能敵過對方的千軍萬馬,他豈會不知,王爺與王妃早就做好了犧牲自己保全鷺州的準備,即使心知肚明,卻誰都沒有挑明。
“王爺要是死了,我穆昀初絕不茍活。”
以三千守將,抵擋千軍萬馬,目的不在于是否能戰,而是為何而戰,她深知王爺不會置青陽軍于必敗的險境而不顧,一定會只身投降,而她這么做,不過是為了震懾敵軍,不可欺辱鷺州官民,也是成就自己與王爺一同赴死的決心,她決不能成為王爺的累贅與負擔,被捕之后,即使嚴刑拷打,王爺也斷然不會承認謀反,可萬一他們以自己來要挾王爺,豈不白白害了他,王爺一世英名,絕不容許抹黑踐踏,她是王爺的妻,自然會以錚錚鐵骨來面對所有的災難與打擊。
因為,鷺州的百姓至少會記得,禎平王伉儷,都曾用自己的方式守護者這方富庶祥和的土地。
“黎叔不好了,公主不見了?!?
清越提著食盒去給公主送飯,敲了半天門都不開,傍晚的時候,公主曾說自己要睡一會兒,要是醒來會自己叫人,可兩個時辰都過去了,公主都沒醒來,清越怕她萬一睡得過沉誤了晚飯,就去廚房準備了點,準備提到房里,可是推門進去,公主卻不在房內,于是趕緊通知黎管家,此時王爺與王妃都不在王府,唯一的定海神針就只有黎叔了。
黎叔聽完連忙著人在府內尋找打探,還是一個管馬廄的小廝說道,傍晚的時候,公主挑了一匹快馬出了王府,因為自己被打暈了,所以沒有來得及通報。
“黎叔,公主會去哪兒呢?”清越急得直跺腳。
“軍營?!崩枋逅妓髁税胩?,終于下定決心脫口而出。
眾人不敢相信,誰也無法斷定公主去軍營做什么,可她如何出城,又如何進入到軍營呢?
她偷拿了王爺的令牌,守城的士兵自然快速放行,一路上風雨交加,慶元絲毫沒有放慢速度,而是快馬加鞭,終于在天黑之前入了軍營。
“我乃當朝長公主北堂慶元,誰敢攔我!”
她手持令牌,神色如炬站在重兵把守的軍營門口,此時的形勢,人人草木皆兵,所以當公主只身出現,士兵幾乎沒有盤問就要當場擊殺,幸虧公主反應及時,亮明身份。
她被帶到王爺的帳中,此時的王爺已經準備好后事,準備起身去敵方大營,以免兩軍交戰。
“阿元,你來做什么?”王爺驚訝地問道。
“二哥,你不能去,讓阿元去,我是公主,我可以說服徐老將軍?!彼龤獯跤醯匚兆⊥鯛數碾p臂,滿臉是水,汗水與雨水交雜混合,蕩滌出一張堅毅果敢的臉龐。
“阿元,別鬧,他們的目標是本王,只要拿住本王,兩軍就不會交戰?!蓖鯛斝囊庖褯Q,此時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規勸,韓將軍他們也勸了半天,都說青陽軍會拼死撐到明天上午,嶺南軍五千人的先鋒部隊應該可以趕來支援。
“二哥,你不要犯傻,徐老正在氣頭上,他不會容你分辨,你一旦被捉,周仰正一定想法設法置你于死地,保不齊他的人就在軍中等著你自投羅網,但我不一樣,我是公主,徐老會聽我細細分說,誰是忠臣誰是反賊,我不相信他沒有判斷?!?
此時的慶元是何等的堅定,王爺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小姑娘,從前摸魚上樹,無法無天,攪得皇宮雞犬不寧,如今卻錚錚鐵骨,絲毫不輸皇家氣度。
可是,他不能讓阿元犯險,他比任何人都要疼愛這個妹妹,盡管她是個闖禍精。
“阿元,你聽二哥說,本王不會輕易束手就擒,即使進了徐老的營中,也有法子脫困,更何況,徐老是良臣,他定會將本王押解回京,當著陛下和朝臣的面審判質問,一路上,自然會保證本王的安全。”
“不可以二哥,你不能冒這個險,如果你現在去了,那你和皇兄所有的計劃都會被打亂,到時候扳倒周仰正就難上加難了,我與徐老有過一面之緣,阿元相信,一定能夠說服他站在我們這邊?!睉c元急得直搖頭,她心里自有主張,如果不是因為趕來勸阻二哥,她已經趕到了過馬莊,很快就出現在徐老將軍的帳中。
王爺有些驚訝,忙問道:“你何時見過徐老?他一直在山東,年前才被調回京城,你怎么可能見過他?”
慶元有些羞赧地笑著回答:“不,兩年前,他曾被父皇秘密從山東召回,那天深夜,我為了逃婚,偷偷溜出宮,卻被他在宣陽門外逮住了?!?
“你是說兩年前,駙馬他們父子二人因裁減地方節度使駐軍的事情進京,徐沖老將軍曾被父親秘召回京?”王爺不敢相信,這件事連他都不知道。
“嗯!”慶元重重點頭,接著解釋道:“那時四方節度使軍權漸盛,誰也不想被削減,父皇雖然頂著巨大的壓力,但其實也有準備,徐老作為朝廷預備軍的總教頭,一直在山東節度使的駐軍里周旋,成功說服兩位副將,一旦駐軍一分為二,兩人便可各執一方十五萬人的軍隊,山東與嶺南實力相當,當時一個節度使因忤逆圣旨被誅殺,另一個與皇家聯姻,其余兩家,河北與隴西便乖乖交出軍權,一半的兵力分離出去,至此,朝廷駐軍實力均衡,互相制約,再無駐軍作亂的可能?!?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朝廷未動一兵一卒就解了四方節度使割據的隱患,公主與徐老功不可沒,王爺自然相信她這個妹妹的機敏與勇敢,可即便如此,心里還是異常擔心。
“出身皇族,不只是尊享榮耀,更應要肩負責任,這句話,正是徐老教我的,慶元從不敢忘?!惫髯肿智Ы?,一字一句重如泰山,在場的眾人紛紛被感動,韓邵鵬和他的兩個副將更加堅定了保衛大周的決心,皇子皇孫皆如此,則大周朝可萬年長盛。
王爺終于下定決心,他點了點頭,吩咐朱青陪著公主前往,一路上務必保護公主安全。
“微臣帶領三百騎兵護衛公主,定確保公主無虞。”韓邵鵬自行請命,但被王爺拒絕了。
“人多反而不好,會更加令徐將軍忌憚,朱青隨公主去就好。”
如此,慶元便不再耽擱,徐老此時已經響鼓三聲,正在朝這邊進發,公主要趕在兵戈相交之前,勸服徐老,將事情告知于他。
眼看著兩個人騎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王爺心中忐忑,這時黎叔派人傳話,詢問公主是否過來,得到王爺肯定的回復后,那人便長舒一口氣,進而又支支吾吾地說:
“王妃將府中一切大小事宜全都托付給了黎管家,親率重兵守城,小的們勸阻不得,特來稟報王爺。”
王爺一聽,澀澀地笑了,之前曾承諾她一生平安富貴,如今怕是要食言了,他的昀兒,是西北曠野與草原展翅高飛的大雁,不該困守在宮城之中,成為籠中鳥,階下囚。
“我對王爺一見傾心,無論何種境地,昀兒都愿追隨王爺,京城或是鷺州,天國還是地獄,我都會陪在王爺身邊,不離不棄?!?
那日,從母后的宮中出來,昀兒見他神色悲苦,便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再也沒有放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