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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尋覓機遇玩手段

  • 杜月笙大傳
  • 鐘峰
  • 13708字
  • 2021-11-20 17:03:11

一 進入黃府

一個人如果想成事,大多都需要一種機遇。不管你成的事是大是小,是正是邪,倘若沒有機遇,任你自身條件再好,文化再高,也是很難把自己成就起來的。杜月生之所以由街上的一個混混兒,混來混去能變成日后的青幫大亨,以及名聞?wù)麄€上海灘的杜老板杜先生,機遇對他來講可以說是一個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假如沒有這個環(huán)節(jié),那么杜月生也只能在上海昏天黑地般混下去,或者說胡鬧下去,然后入土為安。

也就在做“拉客”生意這段日子里,時間到了1907年的8月。這天,杜月生在街上碰到了一個“通”字輩的師叔,這個師叔名叫黃振億,是杜月生的師父陳世昌的同參兄弟。黃振億人長得干瘦,整日好吃懶做,也沒有什么大本事,很是討人嫌,為此還有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作“飯桶阿三”,意思是說他屬于那種只能吃飯,不能做事的主兒。但不管怎樣,他比杜月生高出一輩,自然杜月生要尊敬地向這位師叔打個招呼:“師叔好!”

黃振億見是杜月生,立刻就拿著長輩的姿態(tài)說:“哦,是月生啊,你小子最近又做什么呢?”

杜月生說:“師叔,我還能做什么,也就是混唄!”

“你小子就知道混,也不知找個好去處,小心被你師父知道了罰你的站。”黃振億假裝嚇唬著杜月生說。

其實杜月生有所不知的是,這天黃振億是特意來街上尋他的,已經(jīng)走了三條街,這才尋見杜月生的影子。

杜月生嘿嘿一笑說:“師叔,如果我?guī)煾敢P我,我就找您去求情,有您求情,我?guī)煾缸匀灰o您面子。”

黃振億聽杜月生說這話,心里很是受用,便要拉杜月生去喝酒。但杜月生知道,跟這樣的師叔在一起喝酒,最后付賬的自然是自己,于是他習慣性地摸了下衣兜,看看衣兜里是否有錢。黃振億笑了笑,說:“月生,今日的賬我來付,如今我也不比從前了,現(xiàn)在我混了個好差使。”

杜月生說:“師叔,那你一定是發(fā)了財吧?”

黃振億說:“發(fā)財談不上,不過我終究會有發(fā)財那一天。”

接下來,在街上的一個小酒館里,杜月生與黃振億邊吃邊談著話,談得似乎甚是投機。等最后一杯酒落肚,黃振億這才說出自己來找杜月生的目的。黃振億說:“月生,當初你師父總讓我關(guān)照你,可我一直也沒有為你找到什么機會,不過現(xiàn)今倒有一個,不知你肯不肯去?”

杜月生已經(jīng)野慣了,黃振億這么一說,他還有點兒沒明白過來。當黃振億說出要把他介紹到上海的八仙橋同孚里的黃公館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時心跳也加起速來,“咚咚”蹦個不停。

在上海,同孚里的“黃公館”這三個字在當時可是個金字招牌,誰不知道其主人黃金榮是法租界的巡捕房里有名的華探頭目,不僅財大氣粗,同時也威風八面,很多法國人在辦案時都要仰仗于他。當時杜月生在心里盤算,如此高高在上的人物,自己真有機會到哪里去嗎?

也難怪杜月生會有這樣的心理,因為此前他曾多次經(jīng)過同孚里“黃公館”的大門口。而每次經(jīng)過,他都會看見那里車來人往,門庭若市。

就當杜月生在心里暗自盤算的時候,黃振億又說:“月生,你是去還是不去?想什么呢?”

杜月生打了個激靈,像從夢中醒來一樣,連連點頭說:“去,我去,師叔給我尋下的事體,自然都是好事體。”

黃振億哈哈一笑,說:“你小子比鬼都精,這等好事你當然愿意去了,那么好吧,今天我就帶你去見黃老板。”

這時候杜月生想了一下,提出要回十六鋪一趟,說:“師叔,我想把這事告訴一下王國生和袁珊寶他們,你先在這等等我如何?”

黃振億說:“告訴他們做什么,你最好現(xiàn)在就跟我去見黃老板。”

杜月生不糊涂,他知道黃振億這么急著讓他去黃公館,一定是這位師叔在黃金榮面前說下了大話,否則也不會這么急。

黃振億確實在黃金榮面前說下了大話,當然就是說杜月生做事如何有能力,只要他黃振億出面,定能讓杜月生到黃公館做事。但最終,杜月生還是先回了十六鋪,并跟黃振億約好時間地點一會兒見面,然后到黃公館去見黃金榮。

杜月生來到十六鋪“潘源盛”水果行,還沒等王國生問他這些日子去了哪里,杜月生就極高興地把自己要到“黃公館”見黃金榮的事對王國生說了。恰好隔壁水果店的袁珊寶聽說杜月生回來了,也跑了過來,當他得知杜月生要到“黃公館”那里做事的時候,就歡呼雀躍起來:“月生,這真是一件好事情,你到了那里要好好干,等干好了可別忘了我和國生。”

王國生也替杜月生高興,說:“月生,現(xiàn)在謀個好差使很不容易,這一回你可要珍惜,黃老板的名氣大,那里的場面也大,來往的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在那里做事要小心些,不可像先前那般毫無路數(shù)。”

杜月生聽了,說:“這個你放心,我會在那里好好干,等將來我干好了,就介紹你們跟黃老板認識,將來對你們也有個照應(yīng)。”

王國生與袁珊寶聽了,都點點頭。

兄弟之間告別了。這里沒有眼淚只有笑聲,最后王國生和袁珊寶把杜月生送出“潘源盛”水果行,并且送出很遠,這才轉(zhuǎn)身回去。

杜月生是跟在黃振億身后走進八仙橋的同孚里“黃公館”的。

一進同孚里的弄堂總門,杜月生的心里不覺有些擔心起來,想自己一個在街上混日子的人,胸無多少墨水,也無什么特殊的技藝,雖說自己削梨能露一手,可那又能有什么實際用處。這么想著,他原來的高興心情不免失去了勁力。

再往前走,就是黃公館的大門了,只見那高大的門樓甚是威武,而門廊兩邊還站著四個保鏢,態(tài)度嚴肅,站姿筆直。黃振億朝這四個人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帶著杜月生走了進去。

等進了黃公館的會客室,杜月生看見有四個人正在里面打牌,而屋中的擺設(shè)在他的眼里,顯得既富麗又堂皇,豪華得直扎他的眼。這時就見黃振億向打牌的那四個人走過去,之后站到其中一個身體發(fā)胖的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說:“黃老板,我先前向你推薦的那個小子來了。”說著,黃振億用手指了一下杜月生。

這個胖子放下手中的牌,回轉(zhuǎn)過頭,又欠了欠身,上上下下打量著杜月生說:“喔,人看上去不錯。”

不用介紹,憑感覺杜月生已經(jīng)猜出,面前這個胖人一定就是在上海擁有鼎鼎大名的黃金榮了。

黃振億笑笑地說:“為黃老板找人,我肯定找好的來。月生這個孩子機靈,只要黃老板滿意就成。”

這時黃金榮還在看著杜月生,看得杜月生的心里直發(fā)毛。如此看了一會兒,就聽黃金榮嗯了一聲說:“好,那就留下吧。”

一聽黃金榮說要留下自己,杜月生心里很激動。但在這種場面上,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讓自己的臉上露出一絲歡快的笑容。

見杜月生如此不動聲色的表現(xiàn),黃金榮點了點頭又說:“是塊好料子。”之后就問杜月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杜月生這時不再拘束,他向黃金榮一一作了回答。當說到他的名字時,杜月生是這樣回答的:“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學生的生。”

不料黃金榮剛聽完杜月生的名字,當即就笑了,說真是奇怪了,我這里來的幾個小朋友怎么個個都叫生,蘇州來了個徐福生,前面有個顧棠生,廚房有個馬祥生!如今這又來了一個杜月生,也太有些意思了吧?

旁邊的那三個玩牌的人聽了,就恭維著說:“這可是個好事,這叫虎虎有生氣,黃老板今后會越發(fā)名氣更大,名聲更響。”

此時的杜月生聽到黃金榮提到馬祥生這個名字,不覺心里一陣高興。因為在來黃公館之前,袁珊寶曾經(jīng)告訴他說:“月生,咱們同參的兄弟里面有個叫馬祥生的,現(xiàn)也在黃公館當差,等你到了那里,你就去找到他,這樣今后也會相互有個照應(yīng)。”但杜月生在黃公館見到馬祥生時,已經(jīng)是這天晚上了。在廚房的一個灶披間里,里面放著兩張單人床,一張是屬于杜月生晚上睡覺用的,另一張便是馬祥生的。

馬祥生來上海比杜月生要晚,但他的路子走得要比杜月生寬,所以進了黃公館。既然彼此是同參兄弟,杜月生與馬祥生的關(guān)系很快就近了一層。為了盡快熟悉新的環(huán)境,杜月生每逢遇見不明白的事情,他常常就向馬祥生請教。然而,慢慢的杜月生感到,馬祥生好像很忌諱什么,逢到他所請教的事情有些緊要,馬祥生往往是欲言又止,之后便笑著對杜月生說:“以后你在這里最好多看多想多琢磨,少說話,多辦事,等時間長了,你自然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由于有了馬祥生這個叮囑,自杜月生進入黃公館后,仿佛像變了一個人,他不不再去賭,也不再去嫖了,開始一門心思揣摩起這里每個人的生活習慣和脾氣秉性,并且只要有人喚他做什么,他必快速地去做,從不拖沓。此時的杜月生經(jīng)常告誡自己說:“這里可不同一般地方,我做事一定要小心,不可因小而失大。”

但現(xiàn)在杜月生在黃公館里還是個一般的傭人,每日也就干一些雜務(wù),除了人在黃公館之外,與原來也沒什么太大區(qū)別。按照黃公館的規(guī)矩,傭人是不能走黃公館正門的,只能走黃公館的后門,杜月生作為一個傭人,正門他自然是沒有機會去進出的。

“后門就后門吧,誰讓咱是個傭人了呢!”杜月生有時候便這樣想。通過一段時間的了解,杜月生漸漸發(fā)現(xiàn),黃金榮雖然在法租界巡捕房擔任著華捕頭目,但他卻不用天天早出晚歸地去上班,更不穿什么巡捕制服。每日里,黃金榮早晨起床都很晚,等吃過中飯后,就跟幾個固定的賭友玩牌,且一打就是三四個鐘頭才結(jié)賬收局。有了這個發(fā)現(xiàn),一種奇怪也就在杜月生的心里產(chǎn)生了,他感覺法國巡捕房怎么能用這樣的人呢?不上班,不捉盜,難道就讓他在家拿著一份工資享清福嗎?心里有了這個疑問后,杜月生便去向馬祥生請教。對此,馬祥生沒有再支吾,而是悄聲告訴了杜月生其中的原因。

原來,黃金榮別看整日在家賭牌,可一天二十四小時他其實都在辦公,可以說無論在什么時候,哪怕就是黃金榮在睡覺,只要捕房里有人來報告說出了什么事情,黃金榮都會接待向他報告的人。而等黃金榮聽明白事情的原因后,常常就會在報告者的耳邊吩咐幾句,等這個人走了,黃金榮則照舊在家是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玩牌就玩牌,甚至他睡覺也從不耽誤。而巡捕房那邊,根據(jù)他的主意,無論什么事情結(jié)果都會獲得解決。

當杜月生弄明白這個疑問時,他簡直對黃金榮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想黃老板的神通真是大,等什么時候我能混到他這樣就好了!

但讓杜月生更加佩服的是,黃金榮在法國巡捕房做事,其實還有自己的另一套路數(shù)和方法,那就是黃金榮雖然在法國巡捕房領(lǐng)取一份薪水,可在自己家里卻供養(yǎng)著十幾個人,只要巡捕房那邊傳來什么事,他便分派下去。這十幾個人有負責偵察的,有負責抓人的,有負責辦交涉的,也有負責吃茶調(diào)解糾紛的,而他也就動動嘴皮子。除此之外,黃金榮在外面還有極廣泛的人際關(guān)系,什么達官顯要,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小混混、叫花子等階層群體,幾乎都有為他幫忙出力的,甚至還有很多甘愿替他冒險賣命的朋友。

當杜月生把這一切都了解之后,想黃金榮這樣做事真是太聰明了,完全可以說是自己學習的楷模。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榜樣一旦在一個人的頭腦中建立,往往就成了一個人崇拜的對象,追求的目標。同時,榜樣也就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生活的軌跡,而杜月生,在這方面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他開始向黃金榮學習了。

二 自我表現(xiàn)

正像杜月生所想的那樣,黃金榮確實是個很聰明的人,他躺在家里就能掙著巡捕房的薪水。但還有一個方面,杜月生是不知道的,就是黃金榮除了巡捕房的薪水之外,他還有一宗更大的進賬。否則,黃公館每個月的開銷都大得嚇人,開銷就需要錢,沒有錢黃金榮拿什么來支應(yīng)這些開銷?作為一個傭人,杜月生自然對這個不清楚,畢竟他還是個局外人,在這里還沒有受到重用,而這些,也屬于“黃公館”經(jīng)濟來源的機密。

很快,這個機密對于杜月生來說,就不是什么機密了。

因為有一天早晨,杜月生還沒有起床就被馬祥生叫醒了,讓他趕緊去大廳。看馬祥生的神情,一定是黃公館發(fā)生了什么大事,于是就起床慌急地跟在馬祥生的身后去了。等杜月生一進到大廳,就感覺里面的氣氛很緊張,黃公館里的人分成兩排在大廳兩側(cè)站著,而黃金榮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臉上掛著憤怒。這種陣勢,杜月生自來黃公館后還是第一次遇到,不覺陪了小心,悄悄地站到了眾人的尾部。

等杜月生剛在那里立住腳,就聽黃金榮氣憤地說:“是誰做了家賊?給我自動站出來,死罪活刑全免,別等我查出來,那后果我不說你們心里清楚。”說完這話,黃金榮環(huán)視一圈眾人,單等有人站出來承認偷了他的東西。

可是,黃金榮說過這話,大廳里的人好像都被嚇住了,一時變得靜極,甚至連喘息聲都消失了。過了片刻,眾人才好像猛然醒悟過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但沒有誰從隊列里站出來。

一看這情形,剛才還是滿臉氣憤的黃金榮倒顯得平靜了,只見他揮了揮手說:“好了,這里沒事了,都散了吧。”

事后杜月生才知道,原來黃公館丟了兩包被稱作“糖年糕”的東西。對于這種“糖年糕”,杜月生還不曾見過,只是聽說包很小,很值錢。當它們被運進黃公館時,都用麻袋裝著,時間也大多在深夜。杜月生自進黃公館以來,他從沒參與過“糖年糕”的搬運。但他知道,只要這種名叫“糖年糕”的貨物一到,凡是不參與搬運的人一律都要呆在屋里,不許到外面走動,更不許打聽和觀看。為此他也問過馬祥生,可馬祥生只說這是黃公館里的規(guī)矩,卻沒有再告訴他什么。而黃金榮所以在這天晚上動了怒,就是因為這天夜里,剛運來的“糖年糕”被人私自將麻袋打開了,還從中偷拿走了兩包。

黃公館丟了東西出了賊,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杜月生感到黃公館的氣氛真有些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事情很快就查出來了,原來有個在黃公館里當差的人,名字叫馬六,他有個弟弟從鄉(xiāng)下來看他,可他這個弟弟手腳歷來不老實,也是個見財起意的角色,趁沒有人注意的工夫,他偷偷順了兩塊“糖年糕”,當晚就偷著逃出了黃公館。

黃金榮是何等樣人,本身在巡捕房就搞偵探查訪,加上他的耳目又眾多,到后來連這個馬六的弟弟回到鄉(xiāng)下后,是如何把偷去的“糖年糕”出的手,一共賣了一千塊大洋,且又買了房子買了地還娶了個新媳婦這樣的事情,都讓他調(diào)查個一清二楚。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馬祥生告訴杜月生的,這下杜月生吃驚了,心想就那么兩塊東西,怎么就會值1000多塊大洋呢?難道是黃金不成?但他這種疑問剛產(chǎn)生,馬祥生就告訴了他,說月生你剛來你不知道,其實那不是什么“糖年糕”,而是煙土,誰真要得了兩包,那可是發(fā)了一筆大財。

馬祥生說完,杜月生這才明白,原來黃金榮有這么好的來錢路子,難怪他總有花不完的錢。

此時不難想象,杜月生的心情一定是波動的:因為無錢,他從出生家里就貧;因為無錢,他連書都讀不起;因為無錢,舅舅視他如外人;因為無錢,他才不得不十四歲就離開家鄉(xiāng)來到上海闖蕩。現(xiàn)在,他感到自己這些年在上海白混了,至今還是兩手還空空,一個錢也沒有攢下,簡直連個偷鴉片煙土的竊賊都不如。

“我要發(fā)財,我要像黃老板一樣有錢。”杜月生這樣想。

產(chǎn)生這個想法之后,杜月生的眼前仿佛像打開了一扇門,自此他不但留心觀察黃公館內(nèi)的人和事,同時也開始尋找接近黃金榮的機會。因為這個時候的杜月生意識到,只有接近黃金榮,并獲得自己老板的賞識、提拔和重用,今后自己在黃公館才會有前途,繼而才有發(fā)大財?shù)臋C會。

但無論誰想獲得自己老板的賞識、提拔與重用,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假如不經(jīng)過老板對你的熟悉,對你的考驗,對你的提拔,對你的重用,那么即使你有天大的才華,你在自己老板的眼里也只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在中國,凡是被自己老板看成廢物的人,大多都不是俗類。只是這些人有一個誤區(qū),總感覺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是“太陽總會明亮的”,如果自己去巴結(jié)老板,去溜須拍馬,豈不壞了自己的形象?于是,這些有才華之人的機會,就被一些沒有真本事只會嘴上工夫的宵小之輩給奪去了,不但誤了老板的事業(yè),同時也誤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然而杜月生在這方面,可不愿意玩虛的,他知道自己沒有文化已經(jīng)不占優(yōu)勢,僅有的就是自己想干些實事,想發(fā)展自己,將來自己要有錢。這時候杜月生想:既然自己沒有優(yōu)勢,那么就創(chuàng)造另外的優(yōu)勢,我就不信搞不定他黃金榮。打定主意,杜月生覺得要想引起黃金榮對自己的注意,自己首先要在馬祥生的身上找突破口。杜月生所以這么做,其原因是從他進入黃公館以來,雖然他與馬祥生住在一起,可他倆的工作是有區(qū)別的。比如杜月生平常也就跑跑腿傳個信,再不就是掃掃院子打打雜,做的基本就是體力活兒。而馬祥生就不同了,他不干傭人的活兒,住在灶披間這里也完全是為了工作方便:一是他掌管后門的鑰匙,配合黃公館的其他人運送鴉片;二是在黃公館里,馬祥生還起著傳達和聯(lián)絡(luò)重要事情的作用,那些進出后門搞煙土的人,一般都見不到黃金榮,基本都是通過馬祥生在他們與黃金榮之間匯報和傳遞指令,由此可見,馬祥生的職責和地位,在黃公館可以說要高過杜月生許多。

一天晚上,杜月生與馬祥生躺在灶披間里,兩個人都沒睡著,似乎都在想心事。過了片刻,只見杜月生一滾身趴在床上說:“祥生,我看咱們黃老板很重視你,你的本事真大,今后一定前途無量,我真佩服你。”

馬祥生聽了杜月生的夸獎,心里很受用,就回應(yīng)說:“月生,其實我剛來這里時也跟你一樣,也許我的機遇好吧,有一次我在院子里遇見了黃老板,跟他聊了幾句話,不想后來黃老板就安排我干現(xiàn)在這個差使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有人在黃公館里經(jīng)常都能看見這樣的情景:每逢黃金榮悠閑地在黃公館內(nèi)散步的時候,杜月生也往往在打掃黃公館內(nèi)的甬路,并且打掃得很認真,從不東張西望。如果有的樹葉掃不起,杜月生就會耐心地彎下腰去,把樹葉撿起來。等黃金榮走過來時,他便立在一旁說一聲:“黃老板早!”或者“黃老板好!”。結(jié)果如此幾次,有一天當杜月生問過黃金榮的“好”之后,黃金榮便在他的跟前停住了說:“你叫什么來著?”

顯然,黃金榮已經(jīng)把杜月生的名字給忘了。

對于忘記名字的事,這要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肯定會心里很不爽,心想自己在老板家做了那么多的力氣活兒,又臟又累,結(jié)果老板早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真是氣死人也!但這時杜月生的心里沒有不爽,反倒很高興,只見他像第一次回答黃金榮的問話時那樣,對黃金榮說:“黃老板,小的姓杜,木土杜。名月生,月亮的月,學生的生。”

這下黃金榮記起來了,他看著杜月生笑了笑說:“好,好,好,你在這好好干吧,我看你將來會有個大出息。”

接著,黃金榮又問杜月生家住哪里,家中還都有什么親人,來上海多長時間了。杜月生見黃金榮問自己這些,就把自己的真實情況都說了出來,只是隱藏了自己賭錢與嫖妓的事情。黃金榮聽完杜月生的話,好像很滿意,也好像很同情杜月生小時候的遭遇,便感嘆著說:“沒想到你的命挺苦,你先好好做自己的事吧,我看你很勤快,我就喜歡像你這么勤快的年輕人。”說完這話,黃金榮背著手便繼續(xù)散步去了。

看著黃金榮離去的背影,杜月生感到自己的事業(yè)還沒有成功,今后自己還要進一步加倍努力。

三 受到關(guān)注

然而,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管杜月生如何努力,如何在黃公館里任勞任怨地當傭人,如何把院子掃得更加干凈,黃金榮都沒有再夸過他,甚至也很難再見到黃金榮散步了。這時候,杜月生的心里開始矛盾起來,心想自己再這么下去,真是太沒有希望了。隱隱的,杜月生有些后悔聽信了師叔黃振億的話,來黃公館當這個傭人。

時間到了1907年的冬天,夜里杜月生在灶披間睡覺時被凍醒了,他爬起身趕緊到外面去看,只見外面下雪了,世界一片白。由于下了雪,自然就要清掃,于是,杜月生再不敢躺下,他看一眼正在熟睡的馬祥生,便不得不到外面打掃地上的積雪。

雪下得很厚,腳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在這時的雪已經(jīng)停了,只是天很冷,凍得杜月生的雙手疼得像貓抓一般蜷縮著。當然,出來掃雪的不止杜月生一個人,否則他就是掃個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將黃公館內(nèi)的積雪打掃干凈,清除干凈。忙了整整一個上午,快到中午時,杜月生本想去吃飯時,馬祥生卻來叫他了,說:“月生,黃老板讓我叫你,你快點兒跟我走,咱們?nèi)ヌ抟旅扪潯!?

此時的杜月生因為掃雪,早晨就沒有吃飯,如今肚子里已是空空蕩蕩。但馬祥生說黃老板叫他過去干活兒,就是給他個膽子他也不敢不去啊!那就去吧,反正現(xiàn)在他是得罪不起老板的,今后還要指望他提拔自己呢!等到了地方,杜月生一下就傻了,但見幾千套全是簇新的冬裝堆放在那兒,都要搬進黃公館里來。這時杜月生便想:“黃公館也就那么幾十個人,里面又沒有駐扎著軍隊,要這么多棉衣棉褲做什么呢?”可還沒等杜月生想完,他又看見還有一箱箱的銀角子擺在那兒,估計大約也有兩三千元。

在當時,這兩三千元可以買三四幢很像樣的房子,居然都換成了銀角子,這使杜月生就更加不明白了。

但不管杜月生明不明白,搬運這些東西的活兒他是要干的。好在這次搬運的是棉衣棉褲,不是成麻袋的糧食,所以杜月生雖然感到肚子餓,他也拿出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當別人扛一包,他也跟著扛一包,當別人扛兩包時,他也跟著扛兩包,而且走路的速度要比其他人快。為此,就引起了黃公館內(nèi)一個女人的注意,便問身邊的女傭說:“秀紅,這個年輕人什么時候來的?叫什么名字?”

女傭說:“夫人,他是在這里打雜的,剛來不久,聽說他叫什么生,我倒沒有全部記得他的名字!”

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就是黃金榮的夫人林桂生。

說來,林桂生原本不是黃金榮的夫人,她原先嫁的男人在蘇州,是蘇州府衙門里的一個捕快。可這個當捕快的丈夫卻是個慢性子,不但膽小怕事,說話辦事也窩窩囊囊,從來也沒有個爽快的時候。為此,精明能干的林桂生很看不起自己這個丈夫,時常怪怨,說你這個溫吞水,做事怎么連個女人也不如。捕快丈夫自然很生氣,說你個女流懂什么,我這樣的性格有什么不好?咱既不招災(zāi)也不惹禍,夜里睡不著覺的時候你就好好想想吧,我在外面沒有麻煩,你在家里也會省心。

可林桂生似乎不想在家省心,更不怕什么麻煩,適逢有一回黃金榮為了一個案子,獨自一人來到蘇州到這個捕快家中辦交涉。當時黃金榮32歲,人還較年輕,雖然個子不是很高,但卻氣宇軒昂,說話干凈利落,全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結(jié)果黃金榮一到這個捕快朋友家之后,就被林桂生看在了眼里,同時也對黃金榮頓生好感。而黃金榮一見林桂生長著小家碧玉的模樣,入眼可愛,也就動了歪心思,與這個捕快的女人林桂生用眉目傳起情來。

大凡女人都是經(jīng)不住男人勾引的,只要你會甜言蜜語哄她玩,讓她感到開心,她們往往就會背叛原來最愛她的男人或者丈夫,而跟另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睡在一起。為此,哪怕她下了十八層地獄,她都死不悔改。而林桂生,就屬于這樣類型的女人。當她被黃金榮勾引到手后,這個林桂生便與原來的丈夫脫離了關(guān)系,做了黃金榮的夫人離開了蘇州,來到了上海。

在來黃公館之前,杜月生原本也是聽黃振億提到過黃金榮的這位夫人,說她辦事干練,黃公館里的事情很多都是由她拿主意。然而黃公館有黃公館的規(guī)矩,作為黃金榮的夫人,林桂生平時很少在杜月生這樣的小伙計跟前露面的,所以自杜月生到黃公館后,根本就沒有見林桂生這個女人的機會。如果不是今天搬運棉衣棉褲,恐怕杜月生再也沒有機會進入林桂生的視野。

此時的杜月生,已經(jīng)是累得滿頭大汗,他咬著牙,雙腿發(fā)顫,心想自己就要快被累吐血了。

然而就是這一次,別看杜月生累得快趴下了,可結(jié)果卻給了黃金榮夫人林桂生一個良好的印象,也為他后來在黃公館的發(fā)展墊上了一塊基石。從而,也使他成了這個女人的心腹,迎接自己日后發(fā)展機會的到來。

有關(guān)杜月生與林桂生的直接交往,說來也很巧合,或者說是老天在幫忙。如果不是這樣,那么照當時黃公館的規(guī)矩,加之林桂生的脾氣,像杜月生這種打雜的傭人,是根本沒機會接近自己老板娘的。即使你杜月生再精明,再善于策劃自己,你一個年輕男人如果整日圍著老板的女人屁股后面轉(zhuǎn),那么就是這位老板娘不煩你,老板娘的老公也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小子想做什么?給我老實交代,如果你不老老實實說清楚,老子今天就廢了你這個孫子!”

這種巧合來自于有一天林桂生病倒了,而且病得說胡話,在床上翻跟頭,打把式,仿佛鬼神附了體。林桂生這么一病,可真急壞了黃金榮。別看他娶的不是原裝的女人,而是個活人妻,林桂生在黃金榮的眼里,恰如祖宗、智囊、參謀和他的主宰,如果真離開這個女人,可能很多大買賣都無法順利地去做。

當時的中國,由于醫(yī)療水平有限,人們又信鬼信神,于是就有人向黃金榮提議用旁門左道來治林桂生的病,說老板娘因為體弱才得此怪病,如若派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整日在身邊陪護,借其陽氣足,必能鎮(zhèn)邪驅(qū)魔,使夫人的病癥得以康復。

這時的黃金榮早就沒了主意,聞聽之后,像遇見了救星,因此杜月生作為年輕力壯小伙子中的一員,便被安排到林桂生的病房里值班,做了一名陪護。

杜月生做了一名陪護后,通常情況下,每當別的年輕小伙子來病房陪護林桂生時,大多都把這個差使當成了額外的任務(wù),反正既不給加班費也不給辛苦錢,所以別人陪護也就是陪著,從不做多余的事情,只要不走開就可以了。可杜月生的表現(xiàn)卻不是這樣,等輪到他來陪護時,他不僅找活兒干,而且林桂生的一聲呻吟,一個眼神他都能領(lǐng)會,然后按林桂生之意奉上想吃的,想喝的,想要的。如果逢到林桂生對他開口差遣,他也是立刻就去,并且在臉上還掛著歡喜之色。杜月生此等做法,真可謂“想老板娘之所想,急老板娘之所急”,像這樣的男人,如果不被一個女人重視,真是天理都難容。

而病床上的林桂生,別看她躺在那里很少睜開眼睛,但她早已把杜月生的表現(xiàn)裝在了心里,也記在了心里。就這樣,在杜月生的精心照料下,半個月后林桂生的病就好了,也能起床吃東西和在地上走動了。林桂生的病一好,她就把這個功勞記在了杜月生的身上,說杜月生陪護有功,很懂得事理,并經(jīng)常在黃金榮和其他家人、朋友面前夸上幾句。

“月生這個孩子好懂事,別看歲數(shù)小,可做事很牢靠,如今這樣的年輕人簡直太少了!”有一次,林桂生當著黃金榮面,這么夸說著杜月生。

聽了林桂生的話,黃金榮自然也認為夫人的話是對的。身邊其他的人聽了,為了討好黃公館這位老板娘,便也頻頻點頭,說夫人看人就是準,我們也感覺這個杜月生不錯。

于是,在杜月生不知情的情況下,他的形象便在黃公館逐漸樹立了起來。

作為人,一旦有了個好的口碑和形象,那么名聲也就在外了。也許正因為如此,于是杜月生新的陪護差使又來了,這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而這一次陪護,就杜月生的內(nèi)心來說,他是非常不愿意去的,因為這一次他要走出黃公館,去為法租界工部局的總翻譯曹振聲的老娘當陪護,而非是林桂生這樣的女人了。

試想,一個翻譯的母親,而且還是一個老太太,對一個人的發(fā)展能有多大助力,無非是想利用一下杜月生罷了。

可很多時候,人就是要被人利用的,如果你不被別人利用,那么日后你也就無法有機會利用別人。為此,日后杜月生曾總結(jié)出這樣一句話:“人活著,你不要怕被別人利用,人家如果利用了你,也就說明你還有用。”杜月生的這句話,雖不能把它說成是名言,但至少他道出了自己實際的想法。也就是說,倘若你從沒有被別人利用過,那么就說明這個人,根本就是沒有任何用途的人,只適合孤芳自賞。

四 接受任務(wù)

法租界工部局的總翻譯曹振聲,早期留學法國。別看這位曹振聲僅是個翻譯,但在法租界也是相當有地位的,可以說與黃金榮相比,分不出伯仲。作為同吃外國公事飯的人,又都是有頭臉的人物,黃金榮和曹振聲自然有些交情,雖無通家之好,但友情也自是不薄。時當黃公館的老板娘林桂生的病剛好一個月,曹振聲的老娘也生了病,就派人來黃公館指名說要借調(diào)杜月生,去為曹太夫人陪護,這樣,杜月生就去了曹公館。可在曹公館,杜月生也就住了有一個星期,曹太夫人的病卻奇怪地沒有吃藥就好了。

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當初有些不愿來做陪護的杜月生,此時在心中高興之余,便接受起曹家老少對他的感激來。

特別是曹太夫人,眼見杜月生長得清秀,像個學生樣,更是喜歡,不但特意吩咐給杜月生賞錢,而且還讓杜月生有時間多到曹公館來玩。

杜月生眼見曹家人如此熱情,似乎勢力也很大,他便在心里盤算:“看來曹公館的賞錢自己是不能要的,自己應(yīng)該要的是與曹公館的關(guān)系,只要有了與曹公館的關(guān)系,自己的路子豈不又多了一條!”于是杜月生再沒多想,就謝過了曹太夫人,回到了黃公館。此后,杜月生在曹公館也便有了名氣,在曹太夫人和曹太太面前,他也都能說得上話。倘若每逢黃公館和曹公館有公事私事需要接頭交辦,或者送信遞物及兩頭傳話的時候,也皆落在杜月生的身上。

通常道理,一個屬下受到老板如此器重,老板該差遣他做些更重要的工作了。但黃金榮和林桂生其實也是工于心計的人,再者他們背后所做的營生是屬于不可告人的,所以杜月生從曹公館回來后,雖表面看他已屬于林桂生直接差遣的人,可很多機密的事情,杜月生還是接觸不到。

這個時候,杜月生的心里很苦悶,他似乎也漸漸地明白了,自己僅有一個不值錢的好名聲和形象還是不夠的,還要靠自己的真本事。而這個真本事,不是伺候一個病人,更不是會來事和耍小聰明邀寵一個女人,而應(yīng)該是真刀真槍上陣,拿上性命去打拼,也許才能換取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事實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事后回想起來,杜月生深深地感到,自己的這種判斷是正確的。也就是說,不是老板不重用你,而是你當初根本就沒有把自己的本事做到位。

明白了這一層,杜月生便開始尋找起真刀真槍上陣的機會。

也就在杜月生產(chǎn)生這個想法不久,這樣的機會還真就來了,而且來的還是那樣突然,就連黃公館的老板娘林桂生都始料不及。

事情是在一天夜里發(fā)生的。當時,杜月生正躺在灶披間里想心事,還沒有睡著,就聽見黃公館的后門被人悄悄地推開了,但卻沒有聽到紛雜的腳步聲。

在以往杜月生的印象中,黃公館的后門如果在夜里開啟,多半是有鴉片煙土運進來,即使是運進一麻袋煙土,也至少需要兩個人,可這天夜里似乎進來的只是一個人,看樣子還是行色匆匆。誰料這個人的腳步聲剛逝去不久,就有人給杜月生傳過話來,說老板娘林桂生讓所有男人都快到大廳里集合。不及細想,杜月生便穿衣起來,急匆匆地趕到黃公館的大廳之內(nèi)。

原來,這天晚上林桂生派人做了一單煙土買賣,去的人接了貨,就將貨用一只大麻袋裝了,之后就交給一個叫吳阿六的伙計雇黃包車運回來。不料過去了幾個時辰,其他負責斷后的人都回來了,而負責運貨的這個吳阿六卻到現(xiàn)在還沒有見到影子,于是就有一人趕緊來黃公館報告此事,說這貨可能在半路上出了岔子,需要立刻派人去追查。

這天也是不湊巧,當時黃金榮正好帶著徐福生、顧棠生、馬祥生他們外出未歸,而其他幾個得力打手保鏢也都跟了去,黃公館里實在無法再選出什么得力的干將來擺平此事。

林桂生聞報此事,先是勃然色變,后是怒發(fā)沖冠,怎奈光著急發(fā)怒也沒有用,誰都知道吳阿六本來就不是個善類,他至今沒回,就說明他有可能帶著煙土私逃了。即使有人去把他追上了,可真要動起手來,那可是刀頭舔血虎口拔牙的事情,弄得不好,也許性命就會丟在吳阿六的手里。

俗話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可很多時候,兵雖說是養(yǎng)起來了,但真要讓他們?nèi)侇^顱,灑熱血,真刀真槍地去玩命之時,大多數(shù)人都會在自己的心里撥著自己的小算盤。心想:“玩命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去干吧,好死不如賴活著,咱的腦袋只有一個,又不像韭菜,被割掉了還能再長出來。”

因為眾人都存了這般想法,所以當林桂生把發(fā)生的事情向眾人說清之后,大伙就一個個都低下了頭,開始默不言聲。這樣一來,原本很有主意的林桂生,此刻也不知應(yīng)該派誰去追查吳阿六合適了。

看著眼前的這些草包廢物,急得林桂生在大廳里團團轉(zhuǎn)。知道時間不等人啊,如果吳阿六把一麻袋煙土運出了城,那就很難再追回了。再者說,這件事情倘若傳揚出去,堂堂上海灘法租界巡捕房的華探首領(lǐng)黃金榮連自己的貨都保護不好,哪還有資格保護一方平安呢!用當時林桂生的話來說,黃公館的煙土能丟得起,但黃公館的臉面可丟不起。

也就在林桂生六神無主的時候,猛然就見杜月生站出來說:“老板娘,你讓我去跑一趟吧。”

林桂生沒有想到這時候杜月生會站出來請纓上陣,這讓她不覺吃了一驚。林桂生驚的是,雖說黃金榮把公館里的得力干將都帶走了,但就剩下的人來講,他們?nèi)绻c杜月生相比,差不多也都算是虎背熊腰的漢子,就是按力氣論,也根本輪不到杜月生站出來上陣。

要說也是“黃府無大將”,只能“月生做先鋒”了。林桂生看一眼杜月生,又掃了其他人一眼,心想在無人可擔當重任的當口,也只能讓這個杜月生去試試了。于是,林桂生便遞給杜月生一把手槍,并問杜月生說:“要不要再帶一個人去給你幫忙?”

“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可以。”杜月生回答得很干脆。

其實,剛才聽完林桂生說明這個事情后,杜月生就想第一個站出來,去追查那個吳阿六。可他心里清楚,自己來黃公館最晚,如果論資排輩的話,自己還算是個小角色,假如他第一個站出來的話,勢必會引起其他人的誤會,以為他要向上爬,那么今后勢必會有人在黃公館為他設(shè)置障礙,制造麻煩。甚至在背后,還要向老板告他的黑狀,無中生有地誣陷他。所以直到大伙都退縮的時候,杜月生這才站了出來。

杜月生的這種心理,可以說很多人都基本經(jīng)歷過。尤其是那些想成大事的人,想精忠報國的人,他們本想為國家為民族為自己的老板拋頭顱,撒熱血,可結(jié)果卻有人不買他們的賬。心說你小子顯擺什么?我們知道你有本事,你是國家的棟梁,你是公司里的人才。可你小子怎么就不想想,你狗日的顯擺了自己的本事,那我們這些沒本事的人還怎好在老板跟前混?好吧,既然你不仁,那也休怪我們不義,你不是能沖鋒陷陣在前方對付敵人嗎,那么我們就在家里對付你。即使你沒有罪名,我們也會給你栽個罪名,就是雞蛋里沒有骨頭,我們也要在里面找出骨頭來。

而杜月生,就是在這種情形之下接受的任務(wù)。等接受完這個任務(wù)后,杜月生也不敢再耽擱,他向那個報信的人問了問吳阿六運貨可能會走的路線,就把手槍掖在懷里,又隨身帶上了一把銳利的匕首,便出了黃公館跳上一輛黃包車。

又是夜晚,路上的行人依舊稀少。風涼涼地吹在杜月生的臉上,吹在杜月生的身上。但杜月生此時的心境已與原來不同。原來他是沒有依靠流浪在上海的大街上,而如今,他卻坐的是一輛黃包車,而且還是去做使自己無比露臉的事情。如果自己把這個事情辦好了,拿住了吳阿六,那么今后自己就有可能再不用當一個掃院子的傭人了。

黃包車在大街上飛快地跑著,杜月生的腦袋也像車輪一樣在轉(zhuǎn)動。這時候他想:如果吳阿六真是卷了煙土私逃,那么他會去哪里呢?既然這貨是屬于黃公館的,那么吳阿六絕不會還留在黃老板的地盤上,對,他絕對不會再呆在法租界。除此之外,如今城門一到夜晚就關(guān)閉了,他肯定也無法把煙土運出城去,而唯一顯得安全的地方就是英租界。那個地方雖挨著法租界,但卻不屬于黃老板的地盤,如果換成我杜月生,我肯定就會到那里先躲避一下,等明日早上城門一開,就逃出上海。

如此考慮之后,杜月生當即就對拉他的黃包車夫說:“快點兒,拉我去洋涇浜。”

車夫應(yīng)了一聲,一扭車把,便按著杜月生的吩咐,朝上海洋涇浜的方向跑去。跑得杜月生感覺他的兩只耳朵里都灌滿了夜晚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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