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了,我問了奶奶,問了媽媽,問了老師,
可是當別人問起我,“你選文還是理???”我還是說,我再想想吧,我再想想吧。
一邊笑一邊說,微微的笑,好像這件事并沒有讓我多么操心。
只是表現出淡淡的糾結,自然也只是得到淡淡的回復,
“嗯,你再好好想想吧?!薄班?,支持你的選擇”
可是我還沒有選擇啊。
晚上卻還是沒有忍住,偷偷拉住正在和一個同學交流這個問題的李嫣然,問來問去。
“你選理科還是文科,”
“我這成績還能提升嗎?”
“你覺得學理科有什么優勢???”
她一會和前面的那個同學說說話,一會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那些我覺得可以成為判斷標準的問題,那些我心里自以為有數,有答案的問題。
我問過了家人,老師,同學,朋友,卻在第五天的課間操時間,還是沒有給張杏伊一個回復。
晚上,我著急的拉住想要去買面包的李嫣然——這個一個有大一學長哥哥的女孩,成為了我心目中可以給我答案的新目標。
這兩天,在我的“逼問”下,她跟我說了很多,雖然歸結起來就是兩個點,看你自己,看成績。
一切回到解放前的感覺。
但是仔細想想,其實我好像也根本就沒有出發過,對于這個問題,我就站在原點,從來也沒有離開過。
人,怎么會真的沒有答案呢?只是說不出口罷了。
她有自己的事兒要做——吃晚飯,我慌慌張張的,竟然問出一個新的問題。
“你覺得我應該學文還是學理?”
語氣真摯而迫切,行為著急而慌亂,我跟著她,一起去買面包,草草的解決了晚飯。
沒有答案,自己都沒有答案的問題,如何要求別人回答。
別人又怎會回答呢?
回答了,不就意味著,
負責嗎!
所以,我自己說不出答案,別人說不出那個答案,不過就是因為,原來根本就沒有人愿意為這個16歲女孩平平凡凡的人生負責?
連自己也膽怯著,不敢言語。
是不是很可笑?
李嫣然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她再一次重申了那兩個點,然后說了一些她哥哥告訴她的例子,我只能摁下自己慌張,迷茫又自覺走投無路的心情,用一副看上去寫著“我懂了一些”,其實寫著“我還是很慌”的表情回應她。
心跳很快,是那種站上比賽臺,會令我手心出汗,雙頰泛紅的心跳,比荷爾蒙飆升還要快速的心跳。
星期五的晚上,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路聞淮應該是最后一個來問我的同學了,第二節晚自習下課,我一邊看著時針轉動得如此快,快得讓我無所適從,一邊又忍不住為快要放學了而雀躍。
我說過了,即使放學后的事,未必是我想要的,但是放學鈴聲帶給我的快樂,無法抑制。
十分鐘內,我一會抓抓頭發,一會又走到陽臺上吹風,可還沒到半分鐘,閉上的眼睛就在一聲微微的嘆氣聲中睜開。
走出陽臺,我像其他同學一樣,站在陽臺的門口,看著眼前這個班級,我待了還不到三個月的八班。
文理分科的事情給了班上的同學一個釋放自己的契機,因為文理分科,老師們最近好像都沒有講什么新的內容了,聽說是為了各班的進度統一。也可能是考試后的三分鐘學習熱度下去了。
總之沒有新課內容,就意味著沒有作業。
沒有作業,眼前的這群高中生就好像沒有了壓力。
教室里重新出現了跑來跑去的打打鬧鬧的男生,走廊上站了一排三五成群的女生,白織燈還是那么亮,亮得我好像可以慢動作回放一般,看清他們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一張笑臉。
路聞淮向我走來,余光里瞥見,還是裝作沒有看到,直到陰影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我才抬頭,微微笑著看向他。
很淺的很柔的一個笑,我平時不喜歡在他面前這么笑,幾乎也不會這么笑,總覺得林黛玉生病了一般的微笑,帶著一絲快要去世的微弱。
“你,”路聞淮難得的停頓,一秒,二秒,眼睛才終于看向我,
“你準備選什么???”
他一邊說著第二句話一邊倚靠在陽臺的門框上,終于還是帶上了平時的若無其事語氣,
我差點就要以為他要語氣深沉的問我一句“你想好了嗎?”這樣我才是無法回答呢。
看著他的眼睛,那雙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我微微笑著點點頭,“嗯,文科。”
“決定了?”路聞淮的疑問句沒有問出來疑問的語氣,他只是像陳述一樣,簡單的說出了這個事實,“我們其實之前還打賭你會選什么呢。”
眼睛里好像還是以前一樣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但是他的聲音小了一絲,眼睛看向了陽臺外的夜色——漆黑如墨,就像他的眼睛。
但是上課鈴聲響起,我都來不及看向他的眼睛。
沉默著,我們一前一后的走回了座位。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期待,
那短短的幾秒里,我始終沒有回頭,走的筆直,就像我剛來時一般。
沒有到整整的正好的三個月,便不是一個善始善終的結局。我固執的認為。
那我至少要讓自己善始善終,以自己的方式。
星期六的體育課——我以為的最后一節體育課,我們還是一起打著羽毛球,快要結束的時候,打得酣暢淋漓的我們分散在操場上,準備集合。
我拿著球拍,走向路聞淮,在距離他還有兩步的時候停下,看了他一眼,又像往常一樣笑著跟他說“走啦!”
好像沒有停頓過一樣。
當離開成為不能改變的事實,在那個你最不想跟他說再見的人面前,你是最正常的。因為不想說再見,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跟他說過一聲特別的再見,于是那一句再見,甚至都只是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下去。
我沒有走到他的身邊,沒有和他像往常一樣并肩走向集合點,反而自己一個人快步走向集合點。
走在路聞淮的前面,我迎著深秋的暖陽,企圖走的筆直,卻不知道是不是留下了一個匆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