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淵一手指頭搓在崔洛舟的后腦勺上。

提醒他君子應節制，不可因激動過頭而得意忘形。

但貌似崔淵他也沒辦法壓抑住自己的興奮。

沒辦法！

定北軍好久都沒見過有將帥之才的年輕人啦，即便只是臨時的那也是久旱逢甘霖的開心。

現在的定北軍中說得好聽點是老將伏驥志在千里，說得現實點就是老弱殘兵要斷了薪火。

“史老哥，你繼續說下去！”

史流看著崔淵嘴角都快咧到后腦勺的樣子，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接著又道：

“森安已在兩個時辰前，率兩萬軍士和十架弩炮車已經趕往13號烽火臺進行支援，預計半個時辰內便可抵達。森安會短期內駐扎在13號烽火臺，可機動救援11至15號烽火臺?！?

說完，史流便將一枚紅色帽子移動到13號烽火臺，頂替了原來的黑色帽子。

隨即，定北侯崔淵又捏起一枚紅色帽子放到4號烽火臺的位置，說道：“剛剛4號烽火臺燃起了滾滾狼煙，大有越燃越黑的趨勢，想必戰局焦灼，需要我們即刻出兵救援。”

“4號烽火臺就派洛舟去吧，帶一萬定北軍，再與寶親將軍的五千黑甲軍可好？”

“遇無異議！”

崔淵欣慰的點了點頭，又拍了拍楚遇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定北侯想表達的意思是感謝，這樣他的這些老家伙們就可以休息休息早已僵硬的身子。

楚遇能夠感受到崔淵的用意，他又仔細的看了看整個主將營帳，將這些令人敬佩的面孔一一記在心間，回頭跟楚七講的時候也可活靈活現不是。

在主將營帳，楚遇最大的感觸就是心酸。

看著這些華發老者放棄天倫之樂，義無反顧的再戰沙場，楚遇忽然生出一種想留下來的沖動！

這里需要他！

不為別的，只為替楚七守住這些難能可貴的衷心。

但最后，楚遇還是忍住了，軍令為先。

這些老將都能做到，他又如何能破，如何敢破。

他目前是蘊陽帝的親征軍，有他的使命，待日后有機會再做回蕭衍便可。

楚遇想通后，便很快的整理心緒收回不該有的想法，繼續跟著主將營帳中的討論聽下去。

定北智囊團韓符看著換上紅色帽子的4號、13號、27號烽火臺，忽然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危險的念頭。

“等等！你們看這4號、13號、27號……”

韓符從史流手中奪過軍棍再次將這些位置指給眾人看。

韓符見眾人有些迷惑，便瞇起眼睛接著道：

“半天時間發起三個不同方向的進攻，有西有東，你們猜稍后還會不會有其他地方的烽火臺燃煙？！”

別人還有些迷惑，但崔淵看著沙盤上蜿蜒盤旋的三個烽火臺，似乎明白了點什么，神情凝重的反問道：

“符將，是覺得這次左賢王部會發起整個邊防線的戰爭？！”

眾人聞言，一副不敢置信但又好像有那么點可能性的感覺。

因為從時間和距離上來說，最先到達的就是27號、接著兩個時辰后的13號、3個時辰后的4號……接下來如果9號與21號烽火臺再先后亮起，那便意味著韓符的猜測極有可能是正確的。

“難道是因為吐蕃軍陳兵西北邊界，令北境單于有些心態不穩，壓力過大了？！”

有其他老將加入到揣度中。

“要么是速戰速決來一場大的！要么就雙方協商退兵和親解決！”

楚遇聽著眾人的猜測，不禁有些好奇地搓了搓崔洛舟的胳膊，小聲道：“不需要下戰書嗎？”

崔洛舟聞言，神情和思維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下戰書？下什么戰書？

戰爭是殘酷的！瘋狂的！喪心病狂的！又不是軍事演習，還要提前通知一聲，我要打你了，你準備準備？！

打仗不就該出其不意，一拳捶死嗎？！

下戰書的那叫切磋，點到為止吧！

這就是內戰與邊防守衛戰的最大區別。

如果說焉耆道的戰爭，因著蔻叩出身三百年世家高門，是讀書人，懂情誼重禮面，戰打起來自然也是有戰法章法可言的，那在烏巴進行的邊防戰役就是喪心病狂的混戰。

野蠻到沒有任何的軍旗戰鼓，什么都沒有！

全部都是聽主將的一聲令下，便有數萬兵士吶喊著“殺！”沖進對方的軍陣。

混戰到有時候根本就分不清敵我雙方……

因為北境物資匱乏，有些軍士穿的衣物都有可能是從對方戰亡軍士身上扒下來的”戰利品”！甚至是輪了幾輪的”戰利品”！

沒人覺得忌諱，只要保暖便可！

一旦戰時，攻入了對方的軍陣中，便會因不確定產生一陣混亂，畢竟都是生在邊境長在邊境，盛唐時期的混居在基因上對雙方都有了些改變。

關于如何分辨敵友雙方，定北侯曾想過很多辦法，但都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休戰時，定北侯曾依照關內軍士的方式，為一些軍士頒過織錦抹額，但是戰時的物資匱乏，早已供應不上。

……

……

左賢王部在北境擁有著至高無上的榮耀，左賢王部大將蒙荀在北境的地位也僅次于單于阿盟多。

根據定北侯崔淵的了解，誰能成為左賢王部的將領，那么此人不出意外就會是下一代單于的繼任者。

蒙荀長什么樣子？

定北軍在北疆駐扎了多年都未曾見過真容。

但他手下有兩員大將在北境算是驍勇善戰，在北疆就是殘酷惡魔。

一名是左將巴拉克拉瓦，純種的北境人，生的魁梧粗曠，沒什么道理可講，就是橫沖直撞！

以殺人為樂！

另一名是右將魯買，有著明顯的小月氏人血統，臉部輪廓立體，身材修長纖細，身手也是無比敏捷迅速。

在定北侯的情報中，文景十九年，寇叩曾先后兩次支援左賢王部在北境的收復戰，這中間的聯系人便是魯買。

克魯遜就是魯買手下的一條瘋狗。

但魯買在左賢王部的地位并不高，就相當于親征軍中的中軍參將，也就是中楚各世家府兵兵長的地位。

兵貴在神速。

一路上，定北侯世子崔洛舟簡單的給楚遇講解了下左賢王部的狀況，也給楚遇簡單介紹了下4號烽火臺的情況。

4號烽火臺，在地理位置上，處于烏巴的西南方向，靠近祁連山山腳，祁連山的雪水融化在此形成髓黃支流，過焉耆道，最后進入黃水流域。

在中楚王朝境內自西北流過東南，最后匯于渤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