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六年前我們分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看著傅濯云那雙如鷹隼般的眼眸,仿佛要把自己心底所有的委屈都抽出來,碾軋,鞭笞,再在太陽下面曝曬。
宋微寒抖了抖顫抖的唇:“重要么?”
傅濯云咬牙:“如果我說重要。”
宋微寒輕呵一聲:“那你為什么不去自己查?”
“你!”
傅濯云攥了攥身側的拳頭:“宋微寒,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次機會。也是唯一一次,把你不得已的苦衷說出來——”
“說出來?你能替我做主么?”
宋微寒站起身,冷笑道:“傅濯云,你總是這么自以為是。當年自作主張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也才只有十幾歲。后來一聲不響離開我的時候,你可知道我一個人要面對多少事?”
“你覺得是我拋棄了你,所以你報復我?”
傅濯云跟著站起身,兩步走到宋微寒的面前。
他靠近女人那雙倔強的眼睛,俯下身,呼吸中夾雜著野獸一樣的氣息。
他抬起手,撫著宋微寒的面頰。
手指穿過她柔順而長直的頭發,一瞬間就好像回到了少年時,他每次給她講題的時候,總是對她隨時隨地垂下來的發絲手足無措。
他喜歡看她綁頭發的樣子,也喜歡親自幫她。
可是下一秒,傅濯云失控的情緒一下子就被宋微寒那雙清冷的眼眸攫住了。
他一把捏起宋微寒的下頜,將她整個人拎起到踮腳離地!
“宋微寒,你報復我是不是!”
“你——”
宋微寒被他弄得痛了,忍不住掙扎推抓:“傅濯云你瘋了!你放開我!”
“我是瘋了!我不知道在你身上,我還能做出多少連我自己都不敢想象的瘋狂的事?”
六年前,他為了能幫助宋微寒度過人生中最難的關。
他什么都能妥協,什么都能放下。
可最后的結果,是她反咬了自己一口,將他的努力棄之敝履,然后一聲不響跑到國外。
她沒有想過他會回來找她么?
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的那些承諾,還是她成年以后回顧自己年少時的依賴,不過是一場無知的游戲。
而這個游戲里,看似更占上風的他,其實才是唯一一個認真的人么?
她可以去體味人世間最苦最墮落,她甚至可以給有錢人去生孩子?
卻不記得,家的那邊還有一個傅老師,在等她!
“傅濯云你放手!你放開!”
窒息的虛弱感原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讓宋微寒又慌張又恐懼。
可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能有半點閃失!
“放手!傅濯云!”
情急之下,宋微寒伸出尖牙利爪,順著傅濯云的臉頰狠狠抓了過去。
兩道血痕伴隨著的生疼,讓男人立刻恢復了理智。
松開手,小小的女人逃一樣縮回到墻邊,一手護著小腹,一手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著。
傅濯云深吸一口氣,倒退半步。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出手傷害她!
“微微……”
“你走開!別碰我!”
宋微寒激烈地反抗,羞憤又恐懼的淚水奪眶而出。
可是她咬咬牙,狠狠抹去臉上的淚:“你想知道當年發生什么事?回去問你媽啊!你不是說她只是有一點點蠢么?你回去問問她,看她六年前做的事,會不會比現在更蠢!”
說完,宋微寒爬起身,單手撫著小腹,狠狠喘息幾聲:“傅濯云,我什么都不會再跟你解釋了。因為時至此刻,我已經不稀罕向你證明我是否還在意你了。藍橋和小寶的事,我不會妥協。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我也會跟她把官司打到底!你簽字也好,不簽就等著律師一并把離婚官司也打了。”
沒等傅濯云給出任何回應,宋微寒徑自上樓。
忽而又頓了下腳步,她輕輕嘆了口氣:“我今天收拾東西,最遲三天,等我找好房子立刻搬出去。”
關上臥室的門,宋微寒從衣櫥里拽出一個碩大的皮箱子。
她把自己的一些生活用品打包放進去,最后在裝著證件的那個文件袋里,找到了六年前的A大錄取通知書。
已經破舊發黃的頁面,翻開來,宋微寒的三個楷體字,就像三枚鋼釘一樣扎入她的心——
“傅老師,我能考上A大么?志愿是不是報的太高了,這個專業也很熱門。”
“你前三次模擬考的成績都很穩定,要對自己有信心。到時候只要正常發揮,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男人撫了撫眼鏡,口吻溫和。
“那,等我到了A大,你會是我的班主任么?”
少女眨了眨小鹿一樣的大眼睛。
“小傻瓜,班主任是輔導員,我是專業課教授好么?你見過哪個教授當輔導員的?”
女孩撇撇嘴:“那教授還當家教哩,還不都是干飯人?”
彼時,她以為他會陪著他進考場,會等著她開學報道,會在驚艷了她一整個情竇初開的年華時,再兌現歲月相守靜好的承諾。
可就在臨近高考前的兩個月,傅濯云突然提出辭職,便再也沒出現。
他臨走前,只對宋微寒說了一句話:“好好考試,什么都別想,無論發生什么事都要堅強。記得,我在A大等你。”
遵循著與傅老師之間的承諾,宋微寒小心翼翼地思念著,把一切雜念藏在心底。
可緊接著,父親的公司出現了狀況,一夜之間股市跳水跌停,一周內摘牌,宣布破產。
父親從樓上一躍而下,母親急著轉移財產規避債務。
宋微寒咬牙堅持著倒數的日子,度日如年,卻又強迫自己堅強站穩。
高考結束了,因為發揮失常,她雖然到了A大的投檔線,卻沒能進入第一志愿的那個專業。
可是這些都沒關系,她相信傅濯云一定等在校園里。
明媚的陽光,茂盛的綠蔭,干凈的圖書館,甚至不用再遮遮掩掩的師生戀也無所謂。
錄取通知書到來的當天,她興奮又忐忑地給傅濯云打電話。
可是電話里,一聲聲冰冷的提示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傅濯云消失了,從她的生命里一下子被抽離了出去。
家族破產父親身死她都挺過去了,可是那一刻,所有的情緒一下子絕地。
她發瘋了一樣想要去找傅濯云,她甚至想,或許找不到也沒關系,傅濯云一定會在A大等著她的!
她已經遵守了兩人之間的諾言,所以她一定不會食言的。
直到臨近報道前的兩個禮拜,發生了那樣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