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清秀進了茅草房,角落里還放著一些鍋碗瓢盆,不過都染上了厚厚的灰塵,她又走到前面的一張木床邊上,她要睡覺了,她覺得整個身體都好累,腿累,胳膊也累,脖子也累,她小心翼翼地躺上去,輕飄飄的浮在床面上,她沒有蓋被子,她愛干凈,她有些嫌棄床另一頭布滿灰塵的被子,她也蓋不了被子,被子會穿過她的身體,她就這樣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她還沒死,也沒現在這么老,她的皮膚還是緊致的,她蓋著大紅蓋頭,外面鑼鼓喧天,有人在說話,他們說,“王天嘯,恭喜你娶了咱們村里的村花啊,你福氣不小啊。”
“嘿嘿,我是挺有福氣的。”一個姚清秀特別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的男聲,姚清秀想出去看看是誰,可是裙擺有些長,頭上的首飾也有些重,就坐在原地等著,等了好久,她都快睡著了,門才被人推開,她想拿掉頭上的蓋頭,看看是誰,手剛放在頭上就被另一只手牽住,“你的蓋頭應該由我來掀開,你先別急,我去給你拿吃的,我聽他們說,新娘子結婚這一整天都不能吃飯,你肯定餓壞了吧,你等著啊。”那人說完就跑開了。
姚清秀愣住,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嗎,王天嘯,這個名字好熟悉,左思右想一時都想不起來是誰,不一會門又被人推開了,王天嘯拿著糖餅走到姚清秀面前,“我給你拿了個糖餅,他們說這個可甜可甜了,你最喜歡吃甜的了,你肯定會喜歡的。”說完就伸手掀開姚清秀的大紅蓋頭,一張鵝蛋臉,月牙灣的眼睛像星星一樣發亮,小巧的鼻尖下薄薄的唇瓣,王天嘯一只手摸著后腦勺有些臉紅的說,“清秀,你真好看。”姚清秀笑了,看著面前高高瘦瘦,有些愚愣有些害羞的男人,她記起來了,這是她的一個丈夫,也是她最幸福無憂的時候,她在王天嘯期待的眼神下,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糖餅,輕咬了一口,很甜,還有桂花的香味,對王天嘯說,“你對我真好。”
王天嘯紅著臉說,“你是我媳婦兒,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姚清秀也紅了臉,那一夜姚清秀跟王天嘯說了很多話,直到天開始泛青,公雞開始打鳴,姚清秀才不舍地閉上眼。
秋天的太陽沒什么多余的暖意,輕輕覆蓋在茅草房的屋頂上,鳥兒開始四處覓食,牛兒開始吃草,羊兒“咩咩咩”地叫,姚清秀還在睡,皺皺的嘴角掛著笑意。
姚清秀這一覺睡到了下午,醒來的時候她覺得她全身都舒服了,胳膊不累了,腿也不累了,脖子也不累了,她想跟李大柱說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嫁給王天嘯的時候,她喊了兩聲,看著空空的茅草房,她記起來李大柱走了,去找他的兒子去了。
她從床上起來,走到了茅草房外,天氣看著暖暖的,哪怕被一層灰蒙蒙的霧遮著,也看得見橙黃的太陽照著草地,姚清秀感覺她被暖暖的光包裹著,她又繼續走,她覺得一個人太孤單了,說話的人都沒有,她想去找李大柱,或者遇到其他能說話的人也可以,她這樣想著。
她又走到之前和李大柱喝水的河流邊,像先前那樣將頭伸進水里,咕嚕咕嚕足足喝了五六口水,才擦擦嘴起身往前走。
她穿過羊群,她笑著說,“這些羊長的可真肥,肉一定好吃極了。”
她路過牛圈,指著一頭牛說,“這黑牛長得這么壯,用來耕田再好不過了。”
她走到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坐下來,邊捶小腿邊說,“真是老了,做鬼都累得很。”捶完小腿又捶了捶脖子,她感覺全身都輕飄飄的,只有頭很重,她是病死的,死的時候骨瘦如柴,所以身上都沒有肉了,只剩骨頭了,所以她覺得頭很重,重地把脖子都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