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統領鎮南將軍楊安、虎牙將軍張蠔、鄧羌等十位將領，率領步兵、騎兵六萬人進攻燕國。王猛書信一封，洛州刺史、武威王慕容筑獻城投降。生擒了燕國壺關守將、上黨太守、南安王慕容越以及晉陽守將并州刺史、東海王慕容莊。
燕皇慕容暐召集群臣商議。命太傅慕容評率軍三十萬人援救壺關、晉陽，另派宜都王慕容桓率軍三萬人屯駐沙亭為后繼。慕容評貪鄙無恥，又膽小怕死，進軍緩慢。剛走到潞川，就接連得到壺關、晉陽失陷的消息，于是駐扎下來。因為水源不多，恐人爭搶，便圈住山林和泉水，賣樵鬻水，引起士卒和百姓的公憤，燕軍逃亡的和投敵的不斷。有近臣悄悄給燕皇打了小報告。
燕皇聽了，非常惱怒，命人傳旨給慕容評，令他將錢財賞給士卒，立即出戰，擊退秦軍。
慕容評軍隊已經沒有斗志。王猛召集將領，慷慨激昂地說：“眾位將軍，我等奉王命伐燕以來，戰無不勝，多虧了眾位將軍以及全軍士卒忘死拼命。當面燕軍雖多，但主帥慕容評貪婪無恥，將士離心，軍心渙散，正是天助我等，可以一舉殲滅之。凱旋之后，王猛必向朝廷保奏諸位，按功行賞。”秦軍將領鄧羌、張蠔、徐成、毛當、楊安等人，皆是勇猛無比，渴望在戰場上立功。“鄧將軍，此戰勝利，老夫許你為司隸校尉。這些美酒，送給諸位將軍，請諸位奮勇殺敵，莫辜負了秦王的一番期望。”諸將飲酒，率眾掩襲燕軍，追擊幾十里，慕容評倉皇而逃，直逃到鄴都。
秦軍長驅直入，在鄴都城下駐扎。王猛約束部眾，秦軍軍紀嚴明，所過之處秋毫無犯，當地幾位老者竟主動來勞軍，紛紛說道：“沒想到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像太原王一樣的仁義之師！”王猛聽了，呵呵一笑說：“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君者，有德者居之。太原王之賢，天下皆知；慕容評之貪，燕人不堪。是以秦王吊民伐罪，如武王伐紂，解燕民于水火，入城之時，必以太牢之禮供奉太原王。”王猛心中又增加了一分對慕容恪的敬重，心想若是燕皇聽從慕容恪臨終薦賢之言，慕容垂沒有來奔，燕國豈會落到如此境地？
燕國已經集其精銳于慕容評，現今大軍潰敗，幾乎沒有可用之兵，燕皇惶恐之極，已經無暇與文臣武裝商議，下令迅速退回遼東龍城故地，與太傅慕容評、樂安王慕容臧、定襄王慕容淵、左衛將軍孟高、殿中將軍艾朗等逃奔龍城。
與王猛分別僅僅幾個月的時間，秦王苻堅就進入了燕國都城鄴城。
兵敗如山倒，燕皇啟程之時尚有幾千士卒跟隨，一路上很快逃散殆盡，連太傅慕容評等都不見了影蹤。秦軍將軍郭慶率騎兵一路追擊，終于擒獲了燕皇慕容暐。燕國各地的守將、州縣官紛紛向秦軍獻城投降，慕容評、慕容臧等相繼被捕。慕容桓殺龍城守將慕容亮，率眾逃亡，被殺散。秦王苻堅檢視燕國皇宮，將金銀財寶賞賜有功將士，賑濟窮苦百姓，以太牢之禮祭奠了太原王慕容恪，將慕容暐和后宮、百官及人口四萬余戶遷到長安。
慕容垂在長安見到這些灰頭土臉的昔日皇族們，想起他們往日追隨太后、太傅慕容評，對自己的打擊排擠，心中忿忿不平，幾乎不想與他們敘舊搭話。此時，一位燕國舊臣高弼走上前來對他說道：“殿下有命世之才，遭遇坎坷，顛簸，備嘗艱辛。正是應了孟子所言‘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今日燕鼎西遷，群臣咸至，舊政已失，正是大王您聚集民望、收攏人心、積聚力量之時，不可因舊時怨隙，棄之不顧，令盡歸心于秦，則燕之復興無望矣。”慕容垂聽言，恍然大悟。于是結納燕國舊臣，以京兆尹之便，妥善安置他們的家眷，深得人心。在陌生的秦國，慕容垂成了他們遇到困難時仰仗的大樹。然而對于禍國亂政致燕傾覆的太傅慕容評，慕容垂恨不得手刃之而后快，然而目前自己只是秦國的臣子，他只能請求秦王殺之以謝天下。苻堅搖搖頭而已：“朕不學贏政，我大秦以仁義治天下，絕不殺一個燕國的俘虜和降臣。”苻堅對慕容暐很優待，封他為新興侯，署為尚書。慕容氏諸王公貴族，包括慕容評，均分散到各地任官職。
燕國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就此成為歷史了。一個新的時代開始，每個人都要適應沒有燕國的事實。從燕皇慕容暐、太傅慕容評、范陽王慕容德等人，人人都在嘆息。慕容垂雖然未去滅燕之戰的戰場，親眼目睹大廈崩塌的情景，卻是徹夜難眠。你的故國亡了，連君主現在都是他國的臣子。那么過去的輝煌哪里去了，曾經的信念又算什么？祖父，父親的期望，或許已經辜負了，然而，不辜負又能如何？并非是我不用力保衛國家，是我打退了桓溫。可是我不是君主啊，我做不了四哥，是他們不讓我做。做一個好將軍，對得起苻堅的知遇之恩。苻堅是一個名君，有如此的名君，是天下百姓之福啊！苻堅又是一個可以做知己的人。一起飲酒射獵，不是很好嗎？吐谷渾，慕容翰，慕容霸，慕容家的庶子注定只能逃亡在外。
我即使留在燕國，無非是被慕容評毒酒所殺，燕國的結局不會有絲毫改變。難道我應該謀反，廢掉侄子自己上位，殺戮一群反對自己的至親？那樣燕國就會大傷元氣，還可以保住嗎？是的，我相信如果燕國在我的手上不會亡，打仗我是不怕的，怕的是背叛，陰謀，陷害的手段。吐谷渾爺爺的逃走，翰伯父的逃走與被殺，還有今天的我，何其相似！麟兒告發我，令兒出逃慘死，巫蠱事件段妃的慘死，這一切死的人太多了。慕容評主政下，這樣的燕國如何會不亡？
誰是我的知己？誰是我可以信任的人？誰是我的希望？想開些吧。本來就是一個夢而已。自中原大亂以來，天下英雄逐鹿，能實現夢想的能有幾個？如劉淵立國，不到三十年劉曜被石勒擒殺。又二十年，石氏盡亡于冉閔。不過一年，冉魏亡于燕國，又二十年，燕國亡于苻秦。苻堅雖然是一代賢君，子孫又如何？可見短暫的一時之國運容易得到，長期的國運卻很難得，家就是國，世代有人才，國運才能昌隆不衰，家國精神的傳承是多么重要！
在秦國，南征北戰，飲酒射箭，只是荒廢時光。慕容垂提醒所有的子侄們，要記住慕容令誤中金刀計慘死的教訓，家族的命運與個人綁在一起，一人出錯，全家遭殃，要做大秦的忠誠的臣子，莫要給人以謀叛的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