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中秋之夜
書名: 天之驕女失憶后被迫做助理作者名: 少伯君本章字數: 10578字更新時間: 2022-02-01 07:07:00
晚上,高越強房間。
“他真這么說?要承認楚緋是他女朋友?”高越強嚴肅地看著安然,不相信的追問。
“嗯,他當時是這么說的,還說大不了去大學教書。”安然沉著臉,從機場回來她氣得晚飯都沒吃。
“他難道不知道一旦承認對他事業的影響?他現在雖然風頭正猛,但地位還不夠穩固,只是得到業界專家的認可,廣大觀眾對他的認知有限,如果有媒體負面宣傳,他很可能會被大眾唾棄,到時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對演藝圈的事,高越強知道的非常清楚。他公司里的明星,還只是二三線的,就被嚴格規定不許談戀愛,一旦違約會面臨巨額罰款。
明星也是人,面對天天繁重的工作,巨大的壓力,卻不能跟親愛的人訴說減壓,非常反人性。但沒辦法,那些衣食父母的粉絲不高興,反人性也必須遵守。
這些道理顧北生不會不懂,這么離譜的事他的經紀人也不攔著?
......
“我覺得他做的出來。”沉默良久,安然仔細將顧北生的性格分析一遍,得出這個結論。
“這樣就難辦了。”高越強皺眉,抬手捏著下巴沉思。
他們本來計劃把上次的風波,再發酵一次,逼著楚緋和顧北生分開,這樣他們就能各個擊破。沒想到顧北生把楚緋看得這么重,不惜犧牲自己的事業。
是個狠人。
安然在高越強的房間里待了很久,只到臨晨三點才回房休息。
哼,跟樂團副團長和演藝公司的總經理斗法,死了還不知道害你的人是誰。安然臉上掛著輕蔑的笑,神情疲憊地回了房間。
剛休息幾天把時差倒回來,安吉就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說是給她接風,順便一塊過中秋節。
她才驚覺,中秋節要到了。
這個傳統節日,她沒有什么概念,對她來說不過就是上學時書包里裝著的一塊月餅,沒什么特別之處。印象中的那一晚,她總是一個人躲起來練琴,刻意回避,不然又能跟誰團圓呢?
現在舅舅打電話邀她回去過節,她竟十分茫然。
把去國外帶的禮物一份份準備好,為了應節,顧北生還細心的幫她準備了一盒精美的月餅。
中秋這天,吃完午飯安吉就回房間了,她對去舅舅家似乎有些緊張,雖然平時經常和高越強、安然在一起玩,他們卻很少邀請她去家看舅舅,安吉也樂得不回去受那份拘束。
顧北生坐在沙發上,許姐一邊收拾餐桌,一邊頻頻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桌子收拾干凈,倒了一杯茶端到顧北生跟前,隨意地問,“顧先生晚上怎么過節?”
“我?”跟平時有區別嗎?顧北生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每年他都是一個人過。
“張先生出門時說他不回來吃晚飯,安小姐也去舅舅家過節,你咋辦?你為啥不一塊去?”
“一塊?”
“是啊,在俺老家中秋都是在娘家過的,你應該陪安小姐回去。”許姐慢慢地說,儼然把顧北生和安吉看成未婚夫妻,以為年輕人不懂傳統風俗。
“回娘家...”這個從許姐那里忽然聽到的陌生詞語,讓顧北生心中一熱,莫名心動,“可是...可是...”人家沒讓他一塊啊,這怎么說得出口。
“安小姐沒請你去?木事,你自己得想辦法啊。”見他心動,許姐來了興趣,屁股一擰坐到顧北生旁邊,幫著出主意。
“你多準備些禮品,到時候她拿不下,你就幫著送過去,去了之后再幫著拿進屋,然后跟長輩打個照呼,等到你走的時候人家能不留你一塊吃飯?”
“可白(別)犯傻,安小姐木(沒)有別的長輩,從小跟著舅舅長大,多好的見家長機會,可白(別)錯過。”
顧北生心動,“辦法是很好,只是...不知道安吉會不會同意?”
“只要她同意你送她回家,別的不需要她同意。”許姐篤定的說。不虧是過來人,生活經驗就是豐富。
看他猶豫,許姐又快人快語,“簡單地事就白(別)想恁多,禮物我都替你想好了,拿一藍水果或是兩瓶好酒,這東西重不好拿;或者一大束鮮花,蓬蓬一大把,也不好拿,這樣的話就非得你幫忙不中。”
許姐要是做助理,一定是最優秀的,辦法想的都是全套的。
主意都出到這份上了,顧北生不實施都對不起她操的這份心。
時間還早,顧北生立馬換身衣服出門,準備晚上的出場道具。
看他跳上出租車,許姐會心一笑,拿起電話打給老公,“說好了,晚上我們一塊過節。”
為了加重晚上出場的重要性,顧北生把許姐說的幾樣禮物都買了,跑了幾個地方才把東西買齊,花了足足一下午時間。
等到他興沖沖的回去,迎面就是痛擊,把他的熱情瞬間降到冰點。
門外一輛黑色“寶驢”,明明是低調的黑色,卻高調的閃著光,發著亮,像一個耀武揚威的小人停在那里。
進到客廳,身穿挺括西裝文質彬彬的高越強已坐在里面。
顧北生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討厭過一個人,尤其在機場看到他攬安吉腰部以后。
“你怎么來了?”心里討厭,禮貌不能少,招呼還是要打的。
“今天過節可能不好打車,我開車接安吉一塊回去。”這個‘一塊’讓顧北生無比刺耳,連帶的停在門口的那輛‘寶驢’都一并討厭。
心里沒來由的生氣,買車的念頭瞬間產生。
“怎么又買這么多東西?”打扮的光鮮靚麗從樓上下來的安吉,看到顧北生手里拿的東西詫異地問。
“我想著...你出去這么多年,第一次回家過節,應該隆重點...就...”盡管編好了理由,顧北生說得吞吞吐吐,眼睛一直往安吉身上瞟。
今天的安吉化了淡妝,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暗香浮動,撩人心懷。
一身白色長裙與西裝革履的高越強站在一起,一對璧人,有種‘回娘家’的錯覺。
瞬間不好的顧北生臉上帶了情緒,神情落寞。
“你晚餐怎么辦?”注意到顧北生的變化,安吉關切地問。
“我...沒事...許姐簡單做一點,反正一個人也習慣了。”
“許姐...去找她老公過節了,你不知道?”
......
不是故意要裝可憐,是他真得很可憐。本想跟著安吉蹭個節,沒想到冒出高越強這個沒眼力介的,讓積極籌備了幾個小時的顧北生小算盤落空,萬家團圓的中秋之夜一個人過就罷了,現在連晚飯都沒了著落。
顧北生呆呆的站著,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從下午出門他就開始設想陪安吉回家的事情,見到家長怎么問候、怎么引起他們好感、怎么巧妙留下來吃飯...一個人在家吃飯的事,他壓根就沒想過,沒提防高越強會橫插一杠來接安吉。
以前對安吉的這個表哥,只是有所懷疑,他對安吉的所有熱情和呵護,顧北生都努力認為是因為安吉出國時間長,做哥哥的對妹妹的關愛。至從機場他對安吉的親膩動作,他那‘司馬昭之心’顧北生看得清清楚楚,現在對他不僅時刻提防,還倍加討厭。
“要不...”令他討厭的人張嘴,顧北生不打算聽。
“跟我們一起過節?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沒什么意思,去我們家熱鬧一些。”高越強看著他的臉,笑容里帶著一絲譏諷。
嗯?這話從高越強的嘴里說出,顧北生有幾分懷疑,他能真心邀請?
“如果你能去,我相信安然一定非常高興,我姑姑、姑父也一定十分歡迎。”
“這...不太好吧...”顧北生看上去有些猶豫,心里實際上有另一個聲音歡呼雀躍,‘我想去,快勸我快勸我快勸我...’
還好,佛祖聽到了他的祈禱,站在旁邊的安吉也認為這是個好建議,立刻相邀,“去吧,就當是陪我。”
“好吧。”顧北生勉強答應,唇角藏也藏不住的高高上揚。
高越強立刻動手將安吉為各位準備的禮物拿上車,由于那一束芳香的百合無處安放,一直抱在懷里的顧北生,索性拿著放在腿上。
花香混著進口水果的香味,充塞在車內。
顧北生孤零零的坐在后排,車里的音樂緩緩響起,周深低沉、溫婉的歌聲在車內流淌,“輾轉天涯的人,安心往前闖,家就在你身后,別怕也別慌...愛,永遠是回家的路...”
不知是歌聲打動了安吉,還是安吉想別的事情入迷,上車她就呆呆地坐著,一言不發。高越強趁著車轉彎時,看她一眼,目光里多了一份探尋的擔憂。
過節又適逢下班晚高峰,車行的特別慢,兩個男人本就話少,一向愛說話的安吉今日也閉口不言。車外的霓虹劃過車內人的臉頰,一晃而過,讓前排安吉的臉陰晴不定。
或許是為了打破沉默,高越強偏頭看了一眼,問道,“國外都是怎么過節的?”
安吉愣了一愣,把目光從前方收回來認真想了想說,“國外不過中秋吧?我沒什么印相。”
“留學生們組織起來聚個餐,就算過節了,國外沒有這種節日氛圍。”顧北生接過話去。
車內又是一沉默。
“以前我們是怎么過節的?”安吉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高越強秒懂。
“就是一家人在一塊吃飯,飯后我帶著你和安然同其他小朋友在外邊捉迷藏,因為月亮特別亮,總是能很快找到海盜,大家玩得很熱鬧,也很開心,總累到回家連臉都不洗就睡了。”
“是嗎?好可惜我不記得了...哪天把小時候的玩伴約到一起聚一下,我現在已經能想起一些小學時候的事了,沒準見了面又能記起一些來。”
顧北生在后排,總覺得安吉看向高越強的側顏里,有著一種捉摸不定的神情。
“好。”高越強沉穩的開著車,答應時看向前方的目光斂了斂,這個微小的表情被顧北生從后視鏡里看得清清楚楚,那樣子像在思考。
找兒時玩伴需要思考嗎?
車停穩,顧北生想讓安吉拿花,他去幫忙拿東西。但安吉似是有意回避,跟在高越強旁邊提了一盒月餅,其余的被他大包小包地抱在懷中。
安然歡叫著從屋里跑出來,安吉正想給她打招呼,她則越過安吉跑到走在最后的顧北生跟前,興奮地說,“你來了?太好了!”邊說邊將花捧到懷中,連聲道謝。
顧北生尷尬的不知該怎么回答,他本打算把花送給安然的父母。
進了門,舅舅仍站在客廳里的沙發旁,舅媽笑臉盈盈地站在客廳門口的位置,見到安吉只微微點頭,說了聲‘來了’,就去跟顧北生打招呼,那和靄、慈祥的笑容,真讓人如沐春風。
安吉知道自己不在這道春風里,徑直走到舅舅身邊喚了一聲就沒話了。之前回來過幾次,她見到長輩還是拘緊的放不開,生不出親熱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失憶有關。
看著茶幾上擺滿的禮品,舅媽的臉笑成一朵花,經常出國的她,國外的貴重東西沒少買,但她認為這是顧北生的一種態度,“來就來了,干嘛拿這么多東西,太客氣了。”
“哦...”顧北生尷尬的雙手交叉,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這些是安吉準備的...有些是去國外帶的禮物,有些是過節的禮物,我...因為是臨時決定過來,提前沒有準備...所以很不好意思...”
說完臉色微紅的看向安吉,帶著求救的神情。
只可惜安吉平靜地,或者是漠然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沒有說話。
哦?高燕妮愣了愣,也許是對顧北生的話感到意外,也許在想安吉是誰,看了眼旁邊的楚緋才又說道,“沒關系,能來我們就很高興了...快請坐...”
大家在沙發上落坐,客氣的寒暄。這時候通常是安然跟安吉小姐妹親熱的擠到一起,問問去國外發生的有趣事情,或者拆禮物看。
事實是安然從見到顧北生就挽著他的胳膊,現在則拉著他坐在一張二人沙發上,從神情到動作都十分親膩。
安吉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高越強坐在她旁邊的扶上手,手隨意地搭在她肩膀,笑咪咪地看著她黑亮的發頂。
面對高燕妮熱情的提問,顧北生禮貌地回答,有種見家長的拘緊,這表現讓高燕妮很滿意。
放在肩膀的手臂讓安吉不自在,又不好表露出,指著廚房輕聲對旁邊的高越強說,“我去和秦姨打個招呼”,便起身離開。
“秦姨。”一進廚房,安吉就親熱地喚了一聲。
“哎,小緋,你回來了。”正在忙碌的秦姨笑著答應,趕忙擦干手上的水漬,來拉安吉的手。
安吉俯過身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秦姨急忙推她,“快別抱我,身上都是油,別蹭到你身上...”
“沒關系,”安吉親熱的撒嬌不放手,與外面客廳里的舅舅、舅媽的疏離截然不同,仿佛這個做了很多年的保姆才是她的親人。
“長多大都還是個孩子,”安吉的這份親膩讓秦姨有些感動,她輕輕的拍著比她還高的安吉溫柔地說。
等到安吉終于松開,她立刻八卦地抬抬眉毛,示意客廳里的顧北生問,“這個漂亮的男孩是你男朋友?”
“不是,”安吉看著案臺上擺著一盤盤的好吃的,伸出纖細手指掐起一塊紅燒排骨丟進嘴里,燙的一邊哈氣,一邊豎著大拇指給秦姨點贊。
“這孩子...”秦姨被逗笑,“想吃什么都給我說,秦姨做給你吃。”
“秦姨做的都愛吃。”安吉再次撒嬌的挽住秦姨胳膊,眼睛在盤子上溜來溜去。
秦姨高興的合不攏嘴,仿佛回來的是她久未見面的女兒。接著回到剛才話題,指著客廳里的安然問,“不是你男朋友,是然然的?”
“也不是,他是我老板,聽說秦姨做飯超級好吃,過來蹭個飯。”安吉瞥了一眼小鳥依人偎在顧北生身邊的安然,搖搖頭。
“哈哈哈...這孩子,現在小嘴這么會哄人...”秦姨憐愛的拍著挽著她的手指。
秦姨好久沒這么高興了,她在安家做了二十年保姆,就是圖這家人好,都是有學問的人,教養好,不欺負她這個地位低的保姆。
高越強和安然雖然以前調皮、任性,好亂發脾氣,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長大后謙和有禮,卻也少了以前的那份親熱,保持疏遠距離。
只有從小被孤立的安吉,還念著她把她抱在懷中睡覺的舊情。
這孩子念舊,不像那兩個高傲、冷漠、心思深,跟高燕妮一模一樣,當真是血脈傳承。
“秦姨,還要多久吃飯?我先把紅酒打開?哈...被我抓住了,偷吃!”隨著聲音,高越強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正好看到安吉把骨頭吐出來。
“我嘗嘗熟了沒有。”被抓了現形的安吉不好意思地為自己開脫。
“好,這就開飯,小緋餓了。”秦姨立刻拿起勺子盛雞湯。
“哎,我來幫忙。”
當一盤盤菜肴端上餐桌,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色如瓊醬的紅酒在透明的高腳杯里散發著甘醇的酒香時,高燕妮一行人恰到好處的來到餐桌旁。
看著一大桌的菜,顧北生心生感概,好多年沒有這樣吃過飯了,有種過年的感覺。
“是嗎?那以后你就經常來,你看人多吃飯多熱鬧。”
被高燕妮拉著坐在身旁的顧北生還在用目光找安吉時,安然已在身旁坐下,同時指著安世學旁邊的位子說,“表姐,你坐到爸爸身邊...表哥,你挨表姐坐,她今天吃不好你要負責。”
大家依次坐定,上首坐著安世學夫婦,安世學右手邊坐著安吉、高越強,高燕妮左手邊坐著顧北生、安然。看似無意的安排,其實大有深意,把顧北生和安吉隔開不說,還各自歸了類。
“北生,不要客氣,多吃點。”高燕妮率先夾了一塊醬牛肉放到顧北生的蝶子里,稱呼也親熱的發生變化,嫣然如初次登門的女婿。
安然也立刻盛了一碗雞湯放到他跟前,柔聲說道,“先喝點湯養養胃。”
這熱情...呃,有點讓人受不了。
顧北生客氣地道謝,眼睛瞟了一眼斜對面的安吉。她垂著眼簾,安靜的吃飯,對給她夾菜的安世學客氣的點頭。
相比這邊的熱情,那邊安靜的多,一桌飯吃出兩個氛圍,這讓顧北生心生疑竇。
安吉只有不高興的時候才會這么安靜的吃飯,難道...看到安然對自己熱情,心里吃醋了?
顧北生開心的吃著,飯菜的味道似乎更好了。
那邊高越強不說話,默默的把剝好的蝦放進安吉的蝶子里,輕聲說,“你慢慢吃,別把手弄臟了。”
不知是哪道菜辣,顧北生嗆了一下,咳嗽完再吃菜的味道已大打折扣。看高越強又拿一只蝦準備再剝,顧北生連忙提醒,“別讓她吃太多蝦,會過敏。”
“過敏?”高越強意外,看著安吉,“你對蝦過敏?我怎么不知道?”
“吃多了皮膚會癢,很多年了,不嚴重...”安吉悄悄嘆氣,她只想安靜的吃個飯,不想被關注。
看著顧北生關切的眼神,安然嘴角撇了撇,不快表情一逝而過,再說話時已是語氣輕柔,
“表哥,既然表姐過敏,給她夾別的菜。”
餐桌上大家吃的很開心,氛圍很輕松、快樂,大家圍著顧北生說個不停,有關音樂、有關演出,等等。
飯后,喝了酒的安世學話漸漸變得多起來,沿續餐桌上的話題,繼續談論,兩個人一個是鋼琴教授,一個音樂素養很高,且從事鋼琴表演,話題一個接著一個。安然和高燕妮坐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間或插上一句。
安吉幫秦姨收盤子,被秦姨使勁攔著,一定不讓她這雙藝術家的手干這種粗活,還被無情的推出廚房。
“要不要去我房間看看?”在餐廳打轉的高越強抓住時機,想跟安吉獨處。
“吃太飽了,出去走走吧。”安吉猶豫。
“好。”高越強有些意外,這樣的夜晚出去走走當然比在房間里更讓人舒服,轉身對客廳里喊了一聲,“我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因為在外作客,顧北生不好意思多問,并且也來不及多問,就見高越強拉著安吉出去了,眼睛盯著門口半天收不回來。
中秋的夜晚就是與平時不同,皎潔的月亮清亮的灑落塵世,把平時黑暗的角落照亮。漆黑的夜空中布滿繁星,一明一暗的閃著光。夜色中的云層仿佛被施與了魔法,由雪白變成了墨藍,肉眼可見的快速流動,剛還在星星的左邊,眨眼功夫已流動到了右邊,給仰望星空的人們多了一些幻想和神秘。
學院里把學區和老師們的住宅區分開,中間設了一道門禁,把那些青春燥動攔在門外,獨留下安靜與祥和。小區里綠化很好,小徑旁邊種滿了樹木,間或有人在路上悠閑地走著,八月的桂子掛滿枝頭,空氣中飄著甜膩膩的桂子香味。
站在樹下的安吉,從樹捎間看向夜空,月色更加的光潔、明亮。這樣的她恬靜、美麗,在不覺中也成了一道風景。
高越強收起手機,指著桂樹下的一叢綠色植物說,“我們以前捉迷藏時,經常躲在這里,記得嗎?”
安吉搖頭。
“還有那里...那里...都是絕佳的藏身之地。那時候你最愛跟著我,我藏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那么小的地方藏不下兩人,所以總是被很快找到。”高越強隨手指了幾個地方。
“是嗎?”安吉看著高越強,似是無意的問。
“小緋,”高越強看向安吉,神情溫柔的和她對視,“我們那么多珍貴的記憶你都忘記了,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想起來?你知道嗎,我天天盼著你恢復記憶,想得都快神經了。即使失憶了,你還能感受到我對你的愛,對嗎?”
“你愛我?”
“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你了,那時候我上高中,你初中,我天天晚自習逃課去接練完琴的你回家,有時拿一個水果,有時是一包零食,但你更愛我拿雞腿等你,因為練完琴你總是會餓,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那時你說你要練琴,沒時間想其他的,等上了大學就好了,讓我安心等你。有了這句話,我心踏實了,不再打擾你練琴。”
“后來我上了大學,去了另一個城市,那個年齡的孩子總是想離家遠點,好逃開家長的束縛。而上高中的你更加忙碌,沒日沒夜的練琴。”
“我盼著你高中畢業,考上心儀的大學,就可以和我談戀愛了。為了這一天,我做了無數遐想,想著帶你到哪兒玩,去哪里吃好吃的,把我最好的哥們兒介紹你認識,陪你去玩這些年落下的所有你想干的事。”
“可是,等來等去,卻等到你考到國外名校的消息,我氣壞了質問你。你告訴我,這是你的夢想,這么拼命的練琴就是為了更大的舞臺,更燦爛的人生。你懇求我再等等,等你大學畢業。”
“我阻止不了你,更不能攔著你追求夢想,只能同意,那時候的我痛苦極了。”
“我等啊盼啊,一邊害怕你改變主意,留在國外不回來,一邊又擔心如此優秀的你,會不會回來不再喜歡平凡的我。
“公司里有許多年輕漂亮的女孩,她們評價我高冷,不好接***時說話總是繃著一張臉,卻不知我的痛苦,每天在矛盾的旋渦中掙扎。”
“到了國外你就杳無音迅,畢業了,工作了,再傳來消息是你失蹤、死亡...”高越強抓住安吉的手放在胸前,眼睛里滿是痛苦神情,唇角抿成了刀鋒,“我的心都快痛死了,我心心念念等待的人,怎么就不在世了?”
“我拒絕這個消息,拒絕相信你已離世...只到安然把你的遺物帶回來,我才被迫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我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這里碎成了渣,”高越強用力捶著胸口,“再也裝不下任何人進去,直到再次見到你。”
安吉想起他在客廳見到自己震驚的神情,如同見了鬼。
“那種巨大的震驚和驚喜讓我簡直像在做夢,一定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祈求,又把你送回來,那一刻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很快你又把我投進地獄,你失憶了,過去種種都不記得,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只要你還活著不管在哪里,即使忘了我,即使在另一個男人身邊,都沒關系,這一定是老天爺在考驗我的真心。”
“我小心翼翼地在你的周圍打轉,能夠時常看看你,一塊吃個飯,這讓我十分滿足。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又起了貪念。這次你出國二個月,我瘋狂地想你,白天被工作填滿,夜晚成了我最難熬的時光,整夜整夜的失眠,一次次壓下給你打電話的沖動...”
“小緋,”高越強高大的身影將安吉籠罩,捧起她白皙的小臉,深情的注視著如水的眼眸,“我不想等了,等你恢復記憶我怕我會再次后悔。”
“今天,在月亮之下,請這滿樹的桂花作證,把我的心給你,你愿意接受嗎?”
這番動人告白不得不說深情款款,感人至深,一個情深似海的男人幾十年如一日的等著他心愛的女孩,被表白的女孩聽了應該撲進男人寬厚的懷中感動到流淚。
正常套路的劇情不得是這樣發展?可惜,安吉是個奇葩,不按套路出牌是她的特色。
她平靜地看著高越強的臉,漆黑眸子深深地注視他的眼,似在思考、分辨他話中的真偽。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現在敞開心靈當然不怕察看窗戶,迎著她的目光沒有一絲退縮。
像捧著一汪清泉的小臉,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在眼前,這樣平靜的看著自己。高越強有一瞬間的陶醉、迷茫,他貪婪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臉頰,手中細瓷般的溫熱體溫傳遞到他身上,瞬間把他燃燒,令他失去理智。
“小緋,小緋,”他喃喃的輕喚,眼神迷離,慢慢低頭去尋找那摸柔軟唇瓣。鼻尖碰著她微涼的小小鼻尖、額頭挨上她的,她好聞的呼吸鉆入鼻翼,高越強閉上眼準備迎接最后的甜蜜。
“舅媽知道嗎?”安吉沒有避開,仍直直的看他,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他本能停住,頭稍稍后移。
安吉抬起手,輕輕推開他,后退一步,“我說,你喜歡我,舅媽知道嗎?”
“為什么要她知道?”高越強還沒有從剛才的意亂情迷中清醒過來,腦子有些亂。
“你從小被她養大,雖然是姑姑,但其實跟媽媽差不多,她有多愛你你應該知道。她不喜歡我,即使我失憶也能感覺的出來,你這樣喜歡一個她討厭的女孩,她知道嗎?”安吉的情緒平靜無波,冷靜地看他潮紅的臉慢慢變得發白。
“這...你不用擔心,你也說她很愛我,我會說服她的。”高越強上前一步,想再次把她擁入懷中。
安吉作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我真的可以...你相信我...”高越強急了,濃眉緊鎖,看上去憂心重重。
安吉微微一笑,那笑中的嘲諷讓高越強的心直往下沉,“你也覺得心虛,底氣不足是嗎?舅媽那么強勢的人,她不會同意的。”
說著,她看向路盡頭,一棵高大挺拔的景觀樹木種在那里,黑黝黝的剪影非常好看。
“至于之前我的承諾...我很抱歉,不是要故意傷害你,但我真的不記得了。”說完,安吉向那棵樹走去。
身后傳來高越強痛苦的聲音,“你愛他,對嗎?”
安吉頓了頓,轉身,“我愛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懂得適可而止,不屬于你的何必強求,對嗎?”
月光下,安吉微側身姿,目光深沉。
高越強僵在原地,臉色蒼白,安吉的話似乎別有深意,像是洞察了他內心里最隱秘的地方。
一個人在屋外的長椅上獨坐,過了許久安然出來在身邊坐下。
“他們走了。”她的聲音輕輕響起。
高越強沒有說話,晚餐時的高昂情緒已不見蹤影。
“怎么了?沒打動她?”安然看了他一眼問道。
......
見高越強仍愣愣地看向前方,安然皺眉,“怎么會?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嗎?這么冷血!”
今天的晚餐是他們精心策劃的,雖然顧北生是個意外,但針對安吉他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尤其是高越強對她的那番表白,是安然逐字逐句琢磨出來的,自認可以打動所有女孩的芳心,沒想到平時大大咧咧的安吉竟不為所動。
高越強長嘆一口氣,苦惱地把雙手插進頭發,狠狠的揪著,眼前又浮現安吉漂亮而理性的面孔,還有她冷冷的眼神,良久猶豫地說,“她...會不會...已經想起了什么?”
“你說她想起過去的事情?”
“她已經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或許也想起...想起...我們...”
“想起又怎樣?”安然悻悻地反問,“不過是小孩子之間常有的矛盾,有什么可害怕的?”
高越強再次沉默,把安然的話在心里反復回味,如果真是小孩子之間常有的矛盾,那又為何不大大方方地說出來,而要編造那些從來沒有的故事講給安吉聽?他在中學時候對她做的那些事,是否也可以歸為小孩子之間的不懂事?現在自己對她偏執的熱愛,難道不是那時候留下的心理創傷?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重現。
小時候他非常疼愛安然這個妹妹,因為姑媽說他和妹妹是一生一世相依為命的人,無論什么時候都必須相互支持。
他把這話記在心里,時時刻刻維護妹妹,保護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讓著她,從不讓別人欺負她。一塊玩的小伙伴們誰只要惹哭了安然,一定會受到他的報復,打得連連告饒道歉。
可是有一天,他最心愛的妹妹哭著告訴他,新來的妹妹搶她的玩具,彈她的鋼琴,惦記她漂亮的裙子和皮鞋。他其實有些為難,那個小小的、怯怯的小姑娘看著他時,他有些下不去手,但安然嚎啕的哭聲刺激著他,他干脆閉著眼就是一頓狠揍。
他想著打她一次,以后害怕她就不敢招惹安然了。但安然仍時時向他告狀,無奈他只能一次次向她揚起拳頭。
高中后,進入青春期的他忽然發現,那個瘦小、膽怯的女孩也長大了,只是不知從何時起躲進了地下室,并且對他們所有人都敬而遠之。
她每天除了學習就是練琴,什么也引不起她關注的目光,永遠冷冰冰的一張臉。而他鬼使神差的被她吸引,覺得那冷漠的氣質非常酷。
他靠近她,接近她,在她放學的路上等她,給她送零食,下雨時逃課給她送傘...這所有的善意都沒換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她總是冷冷的拒絕,那怕淋雨讓自己感冒,也沒有絲毫的動搖。
安吉的冷漠反應刺激了高越強,他這樣退讓、這樣討好的圍著她轉了,她仍是冷著臉,連正眼也不瞧一看的態度讓他非常生氣。他決定改變方法,既然哄著你不喜歡,那就來個簡單點的,這個從小他就看不上眼的丫頭,他還收拾不了?說出去都沒法混了。
事實是他被狠狠打臉,這個看似身形單薄,性格卻無比倔強的,高越強從來不在意的小丫頭他就是沒法收服,無論是暖心哄騙還是威逼利誘,她都無動于衷。不管怎樣害怕、怎樣憤怒、怎樣討厭,決不屈服。
高越強幾乎認為,如果他再狠一點,她估計就會以命相搏,寧死不屈了。
這個結果出乎高越強的預料。他只認身材高大,長相帥氣,身邊有不少女孩暗送秋波,只要他稍稍對某個女生好點,女生就乖乖跟著他走,怎么到她這里就行不通了,而且他已經那樣的低聲下氣。
受到打擊的他一度對自己產生懷疑,大學時瘋狂戀愛以驗證自己的魅力,但無論誰在他身邊,心里那個倔強的身影總揮之不去,像個夢魘一樣的纏繞著他。
工作后,他到了姑媽的演藝公司,成了公司太子爺,身邊美女更是趨之若鶩的圍著他,無論是漂亮的臉蛋還是性感奔放的身材,都是安吉無法比擬的。漸漸地,那個纏繞在心里的影子淡了,他終于把她忘了,就連聽到她死去也僅僅稍稍有些遺憾而已。
只到那個下午,出差回家放行李的功夫,再次見到她,他清楚里聽到腦子里轟的一聲響,震驚后的暄暈讓他久久回不了神...從此,他陷落了,得到她得到她得到她...腦子里每天重復這一個聲音。
把她簽約到公司名下是他一直以來的理由,但真實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明明知道這太不理智,但他就是飛蛾撲火一樣的停不下來。
今晚的聚會他和安然策劃了好久,怎樣說話、怎樣煽情,連表情、眼神都提前做了設計,他就像個演員提前為這場戲做了大量準備,就為了讓她感動、動情,結果她輕飄飄的把這一切踩在腳下,冷靜的像個局外人。
不甘心!!!
高越強在這里坐了二個小時,眼神陰鷙的盯在地上,腳邊的小草已被他狠狠的踩爛。
那股深深的挫敗感就像這黑夜一樣包圍著他。
盡然這種溫情打動不了安吉,那就換種方式,高越強嘴角下拉,臉上露出冷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