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與不幸——代序

每個人的生命進程中，將有許多幸事，也將令人遺憾地碰上許多不幸。

應該說，我是時代的幸運兒。不是嗎？當我挎槍守衛祖國邊疆的時候，適逢“全國人民學習解放軍”；當我復員穿上工裝，成為煤礦工人的一員的時候，正值“工人階級領導一切”；當黨和國家“尊重知識，重視知識分子”的時候，我又躋身于作家行列之中……

然而，幸運兒也有他的不幸。

我的不幸是什么呢？

讓我從這里說起吧

下午的會，又接著上午的內容開始了。幾天來，這家省級新聞單位，正在進行一項緊張而又頗具誘惑力的工作——評定職稱。前兩天，幾位老同志從而容之地“過關”了。下面，該輪到誰了呢？

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

我終于忍不住了：“我來吧！”

于是，我把預先填好的那份表，打開來，念了一遍。接著自報“記者”職稱，交給大家“公議”。

一切都十分順利，眼看要過關了。就在這評議接近尾聲的時候，一位老記者提出這樣一個問題：

“你有二十年的寫作歷史，發表和出版了百余萬字的作品，遺憾的是沒有一張文憑。如果有一張大學文憑，你完全應該報更高一個檔次！”

“是呵，我們老譚就是少這么一樣東西。別人會說他沒讀書……”有人接著半帶同情、半帶疑難地說。

我素有“熱血動物”之稱，遇事易沖動。這時，一股熱血直往我腦門頂上涌。“少一樣東西”，我到底少一樣什么東西？從新聞消息、通訊、言論、攝影到小說、散文、電影文學劇本，我哪一樣沒有拿出過東西來呢？我到底少了哪一樣？我沒有讀書，可我寫書啊！我這個沒有讀書的人，寫書給那些讀了書的人讀……

這串充滿偏激情緒的氣話，終于象鋼彈子般地從我嘴里蹦了出來。事后想來，自覺汗顏。這未免太自傲了。但在當時，我真顧不得這么多了。

我的話，使全場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