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繚繞敢壯山

田陽縣有一座名山。

這座山就是敢壯山，在離田陽縣城僅8公里的百育鎮(zhèn)六聯(lián)村那貫屯。當?shù)氐膲炎迦嗽缇徒o起了這個名字。在壯語里，“敢壯山”就是“我們壯族人的山洞”、“多巖洞的山”的意思。

粗粗一看，敢壯山并不具備名山的樣子和氣質。說高度，敢壯山海拔僅300多米，相對高度100多米，而其北部的方屯山、南部的丁農(nóng)山海拔都是1000多米，兩山都比敢壯山高出了大半個頭；就外貌而言，敢壯山也絕不是“疏峰時吐月，密樹不開天”、“紅樹醉秋色，碧溪彈夜弦”之類的名勝美景，就連在它附近的蓮花山也比不上。但奇特的是，縱觀敢壯山周圍，丘陵土坡，零零星星、大大小小到處密布，而唯獨敢壯山是一座有巖石崖壁的山。它為東西走向，從南面遠處看，其形狀極像一頭伏臥著的雄獅。整座山既不高，也不寬，但巖石部分竟有大小不一、深淺不同的巖洞十幾個，有幾個還是相通的。山上的植被，也因土壤的變化而變化。山下和山頂分別是紅土壤和風化的土壤，這兩處茅草叢生，卻不長樹木。而山的中部是石灰?guī)r崖壁及溶洞，林木豐茂，亭亭如蓋；濃蔭蔽日，飛鳥頻繁。這樣的地形地貌，倒是十分奇特，讓人遐想無邊！的確，這座山是有來歷的。相傳明朝年間，一位當時頗得皇帝青睞的地理先生郭子儒，為了給皇帝探尋風水寶地，帶著弟子從江西順著龍脈尋到云南，又從云南尋到廣西田陽縣境。不知是哪一天，郭先生登上了一座山。此時，正是旭日初升，霞光萬道。周邊的密林草叢，百鳥啁啾，蜂飛蝶舞。恰在這時，山下突然傳來一陣公雞的鳴叫聲，郭先生為之一震，連忙環(huán)顧四周，欣喜不已，吟道：“此乃風水寶地也！”隨即對弟子說，這可是駱越人的“龍頭”啊，一定住有非凡的神仙。我今生終能找到，死也瞑目了。說完拿出筆墨，在崖壁上寫下了這副對聯(lián)：“春日初升風景朗開催燕語，曉風微動露花輕舞伴鶯啼?！贝撕?，這座山就有了一個雅名：春曉巖。

地理先生所說的神仙就是傳說中的布洛陀和母勒甲。相傳，他們當年受大帝的委派下凡來到人間，目的是繁衍人類。起程那天，他們挑著一對大籮筐，一頭裝著五個小孩，一頭裝著被褥、農(nóng)具。但飄到田陽上空時，忽然遇到了暴風雨，擔子從布洛陀肩上脫落，裝被褥的籮筐掉下來，就形成了敢壯山；而五個孩子散落周邊，就成了五指（子）山。鋤頭墜落的地方，撞出了一道彎彎的大裂溝，就形成了右江河。布洛陀和母勒甲就住在敢壯山上，繁衍出了壯族后人。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盡管布洛陀只是個傳說，敢壯山的來歷也只是個傳說，但當?shù)貕炎灏傩站褪前堰@山視為神山、圣山，誰都不敢在那兒亂砍伐樹木，更不敢安葬墳墓以擾神靈。若有冒犯，必受村民制止。他們一直堅信，壯族的人文始祖布洛陀就是在敢壯山上安家的，敢壯山是圣山，是壯族的繁衍地。布洛陀就是他們心中的神。

每一年，到敢壯山朝拜的人可真不少。從山底沿著林蔭小道上去，先見到一個將軍巖，洞內塑有幾尊手執(zhí)大刀長槍的武將，傳說這就是布洛陀、母勒甲的守護神；再從將軍巖沿石階往上走，見姆娘巖，這是母勒甲住的地方；出姆娘巖，又沿石階上，便見到一個更大的洞，那就是布洛陀神府，即布洛陀的棲身之地。洞內有鐘乳石一柱，長4米，直徑1米，象征布洛陀的生殖器。而另一處寬闊地，有一座火磚砌的簡陋的廟社，為祖公廟，是祭祀布洛陀的地方。此廟早在唐宋時期就開始建，到清康熙和民國年間也做過修整，但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幾乎被破壞殆盡，現(xiàn)只殘留一些石條和石柱，上面有浮雕圖案，是明清風格的建筑物。2002年，經(jīng)專家考證，敢壯山就是祭奠布洛陀的舊址。民眾對布洛陀的祭祀有1000多年的歷史了。

作為壯族的人文始祖布洛陀，實際已成了壯族的一種文化精神。在壯族人眼里，布洛陀和母勒甲不僅是壯族的祖先，他們的勇敢、勤勞和無所不能的創(chuàng)造力和精神品格更是壯族不可缺少的血脈和骨髓。因此，對布洛陀和母勒甲的敬奉和崇拜，也已成為了田陽壯族人精神生活的一個內容。每一年春季的農(nóng)歷二月十九日和秋季的農(nóng)歷十月初十，除了田陽縣敢壯山方圓數(shù)十里的民眾都來祭祀之外，附近其他縣市如德保、田林、百色、田東、平果、隆安、巴馬、鳳山、凌云等地的民眾也趕來參加祭祀活動。其中春季的祭祀活動時間最長，從農(nóng)歷二月十九日到三月初七，歷時20天，當中還有三天的歌圩。這段時間，信奉布洛陀的男女老少紛紛從各地趕來，匯集在敢壯山下。從山腳開始，通往姆娘巖和布洛陀神府的道路上香火不斷。一路看去，人流如長龍，彎彎曲曲；人人手中，都執(zhí)有一把點燃的香火；走幾步，就彎下腰將幾支香插在地上。香煙潔白，裊裊升騰，哪里有人群，哪里的煙火便盛。而奇特的是，盡管上下山的道路都很窄小，人們簡直像蜈蚣一樣蠕動著前行，但互相并不擁擠，且個個臉上善意淺露，虔誠無比。如此盛景，連續(xù)20天，唯敢壯山獨有。

這種程序，都是按照傳說來進行的。傳說，布洛陀和母勒甲生下了無數(shù)的孩子，孩子長大后，都紛紛遠去各自謀生了。但他們總忘不了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每年的農(nóng)歷二月十九日那天，都不約而同從各地回來到姆娘巖給布洛陀老祖公和母勒甲老祖母拜壽。但回來的人太多，只好排成長隊，隊伍從姆娘巖一直延伸到山腳。人們等不及，就從山腳開始引火燒香了。時間一直到三月初七。而當他們到了姆娘巖看見老祖宗還是那么健康，就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山歌。從三月初七唱到初九，后來就形成了歌圩。

如今，田陽敢壯山歌圩就成了敢壯山祭祖活動的一大盛景。三月初七那天，趕來參加歌圩的歌手和觀眾，都先登上山頂?shù)侥纺飵r和祖公廟給老祖公和老祖母燒香拜祭后，才下山參加歌會。開篇一般都有人先領唱贊頌布洛陀造人類萬物、造山歌等內容的古歌，然后，歌手們才紛紛亮相登場，彼此對唱。這三天，參加的群眾一般都達20萬之多，最多的一天達12萬人。敢壯山的香火一時如云遮霧罩，濃烈得辨不出人影。

敢壯山祭祖活動是群眾自發(fā)組織的。這是壯族人對先人布洛陀的一種崇拜，是對祖先的一種感恩。他們永遠忘不了他們的根。也許，正因為布洛陀神力的存在，敢壯山周邊一帶的村屯，民風淳樸，和諧安寧，極少發(fā)生打架斗毆、偷盜搶劫的事件。敢壯山已成為一座精神的圣殿，光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