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巨大的撞門聲,嚇得興德宮中眾人魂飛魄散。唐帝、侍衛、羅生舉刀的舉刀,持劍的持劍,還有兩個膽大的公公就地折下樹枝做兵器,準備拼死一搏。
誰知此時恰逢葛彥邦氣得暈厥,禁軍轉攻為守,宮外突然安靜下來。大家在狐疑中等待了好一會才略微松弛下來。
神經緊繃加上徹夜未眠,眾人都疲累不堪,興德宮只剩一片焦木瓦礫,還有流矢之虞,唐帝吩咐大家就地小憩片刻,自己倚在中門內的一根長凳上,很快就沉沉睡去。身邊的侍衛太監雖然疲困,卻哪里睡得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急劇的撞門聲突然再次響起,讓大家神經又緊繃起來。
這一次進攻只在興德宮大門上,厚實的木質門,兒臂粗的鐵栓根本無力抵擋叛軍大力地撞擊。片刻間,門把手隨著一個重擊折斷,木屑橫飛之中大門被打開了。
讓所有人都看花了眼似的,大門打開后很快又合上了。沒有喊殺聲,叛軍也沒有魚貫而入,門口做夢般的多了一個手無寸鐵的,撐著一把破破爛爛的油紙傘的白衣書生。
直到墨非毓到了二門外,侍衛才反應過來,舉槍將他擋住。
“你是什么人?”這話是門口羅生問的。
“草民墨非毓,有事稟奏陛下。”
羅生打量著墨非毓,目光不免在他頭頂那把格外顯眼的破傘上多停留了一會兒:“你不是宮里人,也不是朝官?”
“在下一介草民。”
“就憑你也想見陛下?”雖然這么叱問,不過羅生也滿腹疑惑,因為這時候能順利突破禁軍和赤營軍兩重重圍進到興德宮來的,決然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的平頭百姓,所以他回頭看了一眼唐帝。
唐帝沉夢被攪,眼睛仍是紅紅的,此刻兩手撐著膝蓋,低著頭,弓著背,正精神不振地坐在長凳上。他沒讓墨非毓進來,也沒回話。
羅生只好接著問道:“你有何事稟奏?”
“草民奉命來此,請陛下讓炵烆入宮救駕,再打開皇城門,交出禁軍控制權……”
“大膽!”羅生喝斷了墨非毓,大聲道,“逆賊同黨,逆賊同黨……還不快拿下……”
兩個看門的侍衛上前一步,卻同時露出遲疑之色。因為寒氣森森的長槍并沒有在面前這個文弱書生臉上激起一絲漣漪,相反,他緩緩抬起了頭,目光穩穩地穿過長槍,落到了唐帝身上。
“奉誰的命,”唐帝終于開口,同時揚手止住侍衛,“是炵烆嗎?”
“回陛下,是。”墨非毓的回答簡潔有力。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得到確信后,唐帝臉色還是深深沉了一下。
“他讓朕打開城門交出禁軍控制權,這么說,作亂的不是葛彥邦?”
“是赤營軍突然兵變,葛將軍第一時間率禁軍主力前來救駕。只因陛下被困宮中,葛將軍一直不敢發動強攻。”
“朕就知道葛卿不會背叛朕!”唐帝倚靠的木欄,登時多了三分底氣。
“陛下,此人來歷不明,他的話……”
“住嘴!”也不知是不愿意聽還是根本不信,唐帝不耐煩地喝止羅生,這時候才抬頭斜睨了一眼墨非毓,“你是炵烆的人,怎么會告訴朕赤營軍就是亂臣?”
“草民是奉太子之命而來,卻沒說是他的人。”
“哦?”唐帝摸了摸下巴,首先想到的就是,現在赤營軍外還有禁軍,墨非毓如果真的只是炵烆的人,就不可能進得來。
“這么說,你是潛入東宮的細作?所侍之主另有其人?”
“陛下誤會了,草民原本只是江南東州蕭子鈺身邊的一個謀士,因為機緣巧合才去到東宮。草民來京城不過兩個月,除了太子之外,與京城人士并無往來。”
“不幫炵烆,那你來干什么?”
“草民是來救陛下的。”
“就憑你?”躲在侍衛身后的幾個太監嗤之以鼻。
唐帝陰晴不明地道:“炵烆讓你來討要禪位詔書和禁軍控制權,而你卻是來救朕的,你是這個意思吧?”
墨非毓肅然道:“是。”
唐帝的手掌離開了雙膝:“好,朕姑且信你所言,那你要如何救朕脫困?”
“請陛下立即下三道詔書,一道命炵烆入宮救駕,二道命葛將軍打開城門,交出禁軍控制權……”
“夠了!”
墨非毓話仍未了,唐帝就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當朕是傻子嗎,入宮救駕?交出禁軍?朕還有退路嗎?”
墨非毓定定道:“陛下已經沒了退路。”
“那就讓叛軍攻進來!”唐帝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抓起長椅上的青鋼劍,刷一聲長劍離鞘,“只要朕還有一口氣,你們這些亂臣賊子就別想得逞!”
這番話說得豪氣干云,這番舉動更是震人心魄,一旁的侍衛齊聲道:“卑職愿竭力致死以報陛下。”連幾個膽小的太監也跟著站了起來。
“陛下現在下詔,草民還有辦法逆轉形勢,再遲就真的來不及了。”面對氣勢正盛的侍衛和明晃晃的長槍,墨非毓始終不疾不徐。
唐帝高度緊張之下本來就有些神經質,與墨非毓沉沉的目光一遇后,略略恢復了帝王的冷靜。
“你要怎么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