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司祺來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他辭掉了在SJZ已經穩定下來的工作、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孤身來到了成就我姐姐二十多年華的故鄉。
他的生活需要重新開始,可對他而言,這卻不一定算得上是新的開始。
他把自己的全部都浸泡在了有我姐姐的回憶里。
他每個星期都會來一趟我家,我問他為什么這么準時,他回答說我姐姐曾說這是我媽媽規定的——嫁人之后必須一個星期要回來一次。
我媽媽起初以為他就是基于感情慰問慰問,心里也很感動,每次都很熱情、很真誠地接待他。可日子久了,我媽覺得這樣不好。
我姐姐畢竟已經故去了,他長久地往我家跑也不是辦法。
于是我媽開始勸他,雖然說著說著又給自己說哽咽了,但我媽還是堅強地把話說完了。說不僅是為他的終身考慮,也是為我逝去的姐姐考慮——她的祈愿肯定是各自安好,她早已不再需要他這樣付出了。
可陳司祺這人也執拗得很,聽見我媽這樣說,他便轉而道這樣做都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為了讓自己好受。
我媽這頭勸誡無果,便開始打父母牌,說他父母肯定也不愿意他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已經不在人世的人身上。
誰知,他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沒管過我,我是我奶奶帶大的?,F在我奶奶也已經被我爸接走養老了,他們那個家里,沒我的位置?!?
我理解媽媽眼眶里的動容,陳司祺的身世竟和她如出一轍。
她語塞了,再也不知該怎么勸了。只能想著等他的心思自己被時間磨掉。
但他的心思有沒有被時間磨掉我不知道,反正他來我家是越來越習慣了。
起初我們都認為他辭掉SJZ的工作是非常不明智的選擇,所幸而今我們老家隨著冬奧會舉行的建設最終沒有辜負他的選擇。于是他和我們相處得越來越像一家人,也就導致我時常不由自主地想,要是我姐姐還活著,那該多好?。?
我甚至時常在餐桌上恍惚,在陳司祺座位的旁邊洋溢著我姐姐笑臉。
如果她還活著,他們現在一定已經結婚了,說不定連孩子也有了。
可惜,而今這些只是如果。
我高考成績出來要擇校的時候,很迷茫,小時候覺得成長中遇到的任何問題都可以問問我姐,可在我人生中最關鍵第一個節點的時候,我卻已經沒姐姐可問了。
我爸媽依舊是采用不懂就放養的政策,向我平平無奇地安慰道:“當初你姐都是自己選的,我們都沒管過,現在你也可以!”
我不知道爸媽有沒有因此而想起姐姐,總之我是忍不住要掉眼淚的。我姐姐當時自己選是因為沒人可問,可我,我原本是有人可問的……
后來是陳司祺充當了我姐姐的角色,有幫著我一起擇校。
再后來我就離開家了,從我爸媽那里知道陳司祺沒有再每周都去家里看望了,只是還會每周打電話。不過我媽覺得這是個好兆頭,或許他慢慢也終于想開了,甚至都開始替他留心合適的對象了,只是我媽會擔心有姑娘顧忌我們兩家這關系。
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說陳司祺這舉措是表示他在慢慢放下我姐姐,那之后這忽起的人氣可能就是那一陣東風,使他的心頭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我自己本身并沒有讀小說的愛好,消息是從我的一個室友那兒得知的。說她一直關注的一個小說推薦的博主忽然推了一篇十年前發布的小說,因為跟平臺的合約早就到期了,所以資源很難找,很多都是從小站上扒下來、然后拼起來的。
據說現在這種溫溫柔柔的生活風很受歡迎,沒有那么大喜大悲、太過跌宕起伏的情節,但是彎彎繞繞、有喜有憂,看得會很舒服。
我是覺察不出來有多舒服,不過聽她的描述大抵就是說現在這種文很火,于是我就問那為什么沒有平臺再去把版權弄回來呢?
她回答我說,因為作者已經去世了,好像是病死的。
我不由唏噓悲嘆了一會兒,并未把這事放在心上。
直到我刷朋友圈的時候我才不由驚嘆,我竟然有這么多同學都愛看小說?
在瞥到作者名字的時候,我霎時虎軀一震。
我飛速地去相冊里翻到那時用我姐姐手機截圖下來的有關她的信息,我確認下來,那是她曾經寫的故事、是她的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