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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融入骨血的習慣

在她的生命中似乎沒有什么事兒是一瓶酒解決不了的,我認識她時,她已過上了退休生活,女兒早早成家搬了出去,兒子和丈夫也時常不在家,再后來兒子媳婦回來與老兩口同住,丈夫也收了心,回了家,但夫妻倆還是常常發生爭執。

結婚三十多年,年輕時爭執的結果,就是挨一頓打,身上和臉上掛了彩,也不敢和娘家說,兒子也還小;等到兒子長大了,也只是警告過陳爺爺幾回,斥責他對楊子的暴力行為。楊子的個頭雖然高出陳爺爺許多,要問她怎么不反抗,用她的話說:“女人的力氣哪有男人大咧”,她從沒想過離婚,最多是受氣了,喝上一口酒接著咒罵陳爺爺快死。

在外人眼里,她總是笑眼瞇瞇,仿佛生活盡如人意。

丈夫對其打罵,兒子產生鄙夷,媳婦和孫女給了她臉色,甚至鄰居欺辱了她……,既不回嘴也不還手,看起來無動于衷,但轉身,就開始向外人數落他們的不是。然后又帶著小小的怒火來喝酒,借著酒意,又深深地罵上他們幾句。喝完之后又像平常一樣。

喝酒就像融入骨血的習慣一般。

“我們隊上的王太奶奶,過80歲生兒,明兒接我去喝酒,背時啊,又要舍財,至少得拿這些”,她說話時,笑嘻嘻的,一手握拳,手背朝下,伸出兩根手指。

我順了她的話,道:“只當你是去喝酒的,壽宴上還是好酒,比這兩塊五的金龍泉好。”

第二天中午,沒到兩點,她就高興地回來了,走在老遠的地方,就舉起一只手,半握,拳口對著嘴,輕微的仰了一下頭,邊做動作邊走向我。

我帶著三分猶豫兩分納悶開了一瓶酒,遞給她,試探性地問道:

“怎么?沒喝好,不對呀,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哪喝好啥,桌上都是白的,喝不慣,還是這好喝”,她指著酒瓶說道。

“你不會筷子都沒動,就回來了吧。”我有點驚訝地問著。

“下午要去地里,瓜生(花生)都熟了,不摘,下雨了,都沒得用了”,邊喝邊說。

等到酒喝完了,遞了酒瓶給我,又裝作一副匆忙的樣子,徑直朝家里走去。

假若碰上隊里的辦喪事,有人接了她,她去上了200塊,一直等到晚上我們家快關店門的時候,才回來,站在店門口望著母親說:

“樹根子走了,明兒上山,今兒在他們那”邊說邊豎起兩根手指,“又去了不少,200塊,能買好幾斤肉吃啊!”

母親避開她的話題,回著:

“這么年輕就走了,我記得他好像是六幾年的。”

“哪啊!五幾年的”她帶著一本正經的語氣說道。

見她雙夾泛紅,腹脹如鼓,還有意無意地要說些啥時,我打斷了她的話,猜想她肯定是喝多了,然后惡趣地問上一句:

“喝好沒,要開瓶兒酒不?”

接著她帶了三分醉意,指著高挺的肚子,答道:

“沒喝好!肚子撐得不得了,可把本喝回來了。”這個“好”字聲音拉得很長。

楊子出席任何酒宴從來都不吃東西,也不動筷子,酒喝好了,就會回來,不管人家結沒結束。大搖大擺的就走了,就算是在親弟弟和她母親的喪禮上也是如此。

一天喝上三次酒,就是最大的滿足。

早上天剛蒙蒙亮,她就去了菜地,回來也是七八點的事了。然后先看看我家店開沒開門,要是沒開,等上一會兒,再過來,看到我的母親,張口就說:

“早上咋沒開門啊,我來了好幾趟”,邊說邊示意我給她開酒,然后遞給我兩個一塊的紙幣和一個五角的硬幣。

而母親邊收拾邊答道:“放假了,早上沒得人,睡會兒懶覺,昨兒,看電視太晚了,你咋不去我們屋的叫我開門。”

“誰曉得啥,我以為你們又去調貨了。”接過開好的啤酒,喝了一口之后,就開始說起昨日的各種“見聞”。

酒喝完了,回家又是擦擦洗洗,每次我回家路過,要么看見她手拿抹布回來,就是在院子的平房頂上晾曬衣物和被褥,常常掛滿一房頂。她家很干凈一塵不染,地板都是她跪在地上,一遍遍擦洗過得,犄角旮旯不容一個渣子,一天擦上好幾回,這就是我小時候的印象。

中午吃飯前,她又來喝上一瓶,似乎在緩解一上午的體力消耗,下午兩三點又去了菜地忙活一直到日落,再次來到店里喝起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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