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潼關城上守衛極其的森嚴。因守城所需大量的箭,上官飛羽早已考慮到,便命吳天賜、馬向前帶領士卒做成稻草人,總共七百多具稻草人,盡數為其披上黑衣,到深夜上官飛羽讓士兵們用繩索將其放下城去,由于夜色太深,葛從周以為李通派出人手要偷襲他們,于是命令梁軍以五百人一隊,放箭射殺。
梁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射出箭來,正中上官飛羽之計。上官飛羽站在城樓上看那一具具稻草人上射滿了箭,士兵們又將其稻草人吊上來,又放下下一個,如此來來往往,箭雨持續了很長時間,七百多具稻草人上面皆射滿了箭。
立在上官飛羽身前一名小伙,親眼目睹了上官飛羽略施小計,便巧用稻草人借了上萬支箭,昔日有諸葛孔明草船借箭,今日有上官飛羽仿其以稻草人借箭。
馬向前神色驚訝的說道:“大哥,你這招可真夠妙,我們守城原本的箭就不多了,這樣一來,明日有了這些箭就不怕敵人來犯了。”
上官飛羽微微笑道:“這是前人所玩過的計謀,我只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這也便是兵法中所講的以戰養戰。我們的主要目的是麻痹敵人,用兵打仗就是運用計謀,奇計克敵制勝之道。”
“大哥可否給小弟講講用兵之法?”
上官飛羽望著這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小伙,馬向前家原本一家獵戶,父母死于戰亂,他也被迫投入行伍,由于獵戶出身,他行動敏銳,偵查能力極強,便當起了偵察兵。上官飛羽見他身世可憐,舉目無親,便認了他做自己的小弟,此刻見他向自己請教兵法,他也想對此人進行一番栽培,將來能成為自己的助手。
上官飛羽道:“水無常形,兵無定策,沙場對敵一瞬千變萬化,用兵就在一個活字。明明能征善戰,卻要對敵人裝作軟弱無能;本來準備用兵,卻偽裝成不準備打仗;明明要攻打近處的目標,卻給敵人造成攻擊遠處的假象;本來要攻打遠處的目標,相反卻裝作要在近處攻擊。敵人貪利就用小利來引誘他上當;敵人混亂時就乘機攻取他;敵人實力雄厚時就要謹慎防備;敵人強大時就暫時避其鋒芒,敵人暴躁易怒就可以撩撥他怒火而讓其失去理智;敵人自卑而謹慎就使他驕傲自大,喪失警惕性;敵人休整良好,就要設法騷擾他,使其勞累;敵人如果內部親密團結,就要設法離間他,使之分裂。要在敵人疏于防備的時候突然襲擊防備薄弱之處,在敵人意想不到的情況下采取行動。”
“如果一個領兵者,能做到知己知彼,那就可以百戰不殆了。如今梁軍士氣正盛,我方士氣低落,這就得使敵人的士氣低落下來,來不斷的侵擾他,使他們無法得到好的修整,全軍上下緊繃起來,他們長途作戰,而我們卻以逸待勞,這些條件都是有利于我軍的。”
馬向前經過上官飛羽這一番指點,似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上官飛羽神色恍惚,這都是他在山上十多年如一日,辛辛苦苦學來的智慧,當下說道:“這都是先賢們的智慧,只要一個人肯靜下心去研讀,總會從其中有所收獲的。好了,就是現在,將先前所制成的天燈放飛,讓將士們齊聲大喊‘王爺吩咐手下坐著天燈出城搬救兵了’。”
馬向前按照上官飛羽的吩咐,和幾名士卒將那之前做成的大型天燈搬過來,見下面是一個籃子,里面放著一具稻草人,順著風向點燃,果然緩緩起飛了起來,一眾將士紛紛大喊:“王爺讓人坐著天燈出城搬救兵了。”
城外的梁軍將士見到那一盞巨大怪狀的燈籠,向天空飄去,飛出了城外,這前所未聞的新奇事,令他們疑惑不解,紛紛議論起來,這是什么東西?葛從周本在大帳里休整,很快便有屬下急匆匆的前來稟報:“大將軍不好了,城內不知飛出了什么東西,只聽城內守兵的喊聲,說是安王李通讓人坐著天燈出城搬救兵了,由于距離太高,將士們根本用箭射不著,還請大將軍親自前往查看。”
葛從周聞訊心中無比詫異,立即出帳查看,果然見到了那名將領口中的怪燈,在天空中飄飛,微微皺了眉頭,他也不知這是何東西,竟然有人會坐著這種東西飛上天,真是奇觀。此刻的監軍王守仁,索命門等人也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出帳查看,見到那奇怪的天燈,皆面露驚訝之色。
“什么?有人坐著這鬼東西岀城了?”監軍王守仁疑惑的說道。
先鋒官王彥章冷哼一聲,“還想出城去請救兵”,搭箭拉弓,不得不驚嘆他的臂力實在過人,拉弓如滿月,嗖的一箭射出,那天空中飄飛的天燈,一下子被射中,飄落下去。
守城的馬向前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道:“大哥不好了,天燈被人射下去了。”
上官飛羽卻在這時露出了一絲笑容,由衷地稱贊道:“不愧是大梁第一勇士,這高度也能一箭射落下去。”
他這番大裝旗鼓,就怕別人不知道他要借這個東西出城去搬救兵,又怎會怕有人將其射落下去,看清里面的是何東西。
王彥章將那天燈射落下來,便與監軍王守仁紛紛前去那地方觀看,只見那盞燈已經燃起來,里面是一具稻草人,這讓眾人摸不著頭腦,城里面的那些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戲?
監軍王守仁疑惑的問道:“李通究竟在玩什么把戲?這分明是成心戲弄我們。”他將這句話說出口,一下子恍然大悟起來,“哎呀,老夫知道了,這幫人還真是狡猾,想以此擾亂我們的軍心,使我軍無法得到休整,全軍上下緊張起來,他們好從中以逸待勞,看來之前對方從城樓上所放下來的,也是稻草人了,不想李通這老小子還真是詭計多端,也多虧了大將軍箭術高超,讓我們識破了敵人的用心。”
葛從周也覺被人戲耍,多少失了他的威風,惱羞成怒的說道:“這老狐貍,竟敢以此來向我軍借箭,本帥明日定要攻破潼關城,親自斬下他的人頭。”
……
第二天清晨,蕭遠易總算醒來,郡主李嫣然徹夜不眠的守在他身邊。蕭遠易醒后,見到頭放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卻已經熟睡,心下驚道:“我這是昏迷了一夜了么?看嫣然困倦的樣子,想是這一夜都守在我的身旁,也煞是辛苦她了。就不知潼關此刻的戰況如何了。”
蕭遠易心下想著,一想到大敵壓境便心急如焚,悄悄的下了床,害怕打擾到女子,腳步特別的輕盈,好在郡主李嫣然熬了一夜,相當的困乏,并沒有察覺醒來。蕭遠易將郡主抱到臥塌上,為她蓋好被褥,望著其姣好的面容,微微笑了一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隨后小心的拿好一旁的甲冑,悄悄的離開了。
……
蕭遠易登上城樓,見到上官飛羽正在安排人手,準備守城器具,他眉頭皺起,心中卻慚愧起來,竟中了敵人的詭計,丟了禁溝的險要之地。上官飛羽見他大哥一醒來,便趕赴戰場,此刻見他大哥臉色蒼白,似乎身上傷勢未愈,上前急切的說道:“大哥,你還有傷在身,怎么能來這里呢?這里有我在呢,你就寬下心來,且去安心的養傷吧。”
蕭遠易見上官飛羽投來關懷之色,心想梁軍壓境,將城池圍得水泄不通,大戰在即,我又豈能安心養傷,微微笑道:“賢弟你無需擔心,多虧了江老伯妙手回春,大哥我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上官飛羽知他大哥的性子,即便身上傷勢沒有好利索,也沒有人能勸得動他了,再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就沉默不言,看著他大哥,眼神中帶著一絲憂慮之色,多么想他大哥能夠主動前去養傷。
蕭遠易轉目望向城下,見到城外的梁軍罷開的陣勢,雖然對方還沒有搶度過護城河,想是依靠著幾萬大軍,足以填平溝壑,又豈是這么一條護城河能夠阻擋的,形勢越發的對他們不妙,在次聯想到受不了敵人的辱罵,自己輕敵冒進,中了別人的引蛇出洞之計,拳頭重重的打著城墻,深深的自責道:“都是我不好,中了敵人的奸計,弄丟了禁溝的險要之勢,此刻就只剩下這個孤城可守了,我知道自己應該受到刑罰,王爺念我有傷,故而沒有追究,可作為將領更要以身作則,等到時候,我會親自去領罰的,否則就讓王爺難以服眾了。”
上官飛羽看著他大哥為自己的魯莽行為而悔恨,更是一個胸襟坦坦蕩蕩的奇男兒,要是潼關的將士人人都有他這般的氣魄,早已將敵軍擊退了。上官飛羽心中越發欽佩他大哥的為人與膽魄,安慰道:“大哥千萬別這么說,我們也不算完敗,至少你也斬殺了那些陣前挑釁我軍顏面的敵人,更是在萬軍陣中殺進殺出,斬殺了叛將侯杰,大大的長了我軍的士氣。我們雖失了禁溝,但只要我們上下團結一致,也會渡過難關的,反觀敵人的士氣越來越驕縱,他們的失敗是必然的。”
蕭遠易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你就會安慰我,哪有打了敗仗的將軍,還會受到別人稱贊的呢?我蕭遠易當以此為恥,建功贖罪。”上官飛羽道:“我看那王彥章也算得上一號英雄豪杰,你我兄弟能夠虎口脫險,還真多虧了他了,要是他真的想殺死我們,憑借他的武藝,必然能阻住我等去路,頃時亂箭齊射,我們必死無疑。”
蕭遠易點頭稱是:“此人槍法精湛,我敗在他的手下,是我學藝不精,我也是心服口服。可他所效命的主子野心勃勃,目無主上,我們各為其主,上了戰場再次相遇,只有生死對決,沒有其他選擇。”
“眾將士,準備應戰。”上官飛羽急于喊道,因為梁軍再次發動了進攻鼓號。
這一日,大戰再一次爆發。葛從周被任命以來,連續作戰,也未能攻破潼關,由于遠程作戰,他們糧草不足,他急迫的想要攻下城池,命令敢死之士搶渡護城河,先是以強弓硬弩,投石車作為掩護,真如:弓如霹靂弦驚,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箭如雨下。
萬千箭雨而發,潼關城上的一眾將士架起盾牌而擋,而那強弓硬弩,飛石總會造成傷亡之人。蕭遠易在箭雨中,忙于指揮將士,投射弓箭,一時之間,數百只弓箭從墻頭上飛下,那些搶先過河的敢死之士,便有近百人中箭身亡,可卻這滿天的飛箭,仍然未能讓他們后退,因為他們臨陣怯逃也是死路一條,只有前進方有生機可言,況且對于一個將士來說,戰死沙場比臨陣怯逃,被自己人殺死要光榮多。
這些敢死之士,身上沒有任何甲冑護身,統一的黑色長衣,一手拿唐刀,一手握盾牌,多數都是由犯人或者是有罪之人編入其中,他們的目的就是義無反顧的進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消耗敵人的主力,如果能奪下城池,便會立下首功,依照功勞進行獎賞。
護城河已經染成為了一灘血紅,一路上皆是尸體,紛亂的場面,凄慘他的叫聲,一具具悲壯的倒下。他們用血肉之軀搶度過了護城河,梁軍繼而出動一棟棟樓車,藏有弓箭手,步卒數百余人,如同一座可以移動的巍峨蟻巢,外罩以巨大的特制牛皮,火油難侵,便是唐朝后期的強弓硬弩,也不易直接摧破樓車,一旦靠近城頭,樓內弓手便能直接與守城士卒對射,同時架設橫向云梯,如同一座懸空渡橋,配合城下士卒密密麻麻的蟻附攻城,和精銳敢死士憑借釘入城墻床弩箭矢的攀援而上。
上官飛羽,蕭遠易,張雄率領著將士誓死抵抗,從城頭上投放巨石,將搶先攻上來的人砸飛下去,上官飛羽以雄厚的掌勁便將那搭上城墻的云梯拍飛下去,一陣陣慘歷之聲回響在虛空,令人毛骨悚然,膽戰心驚。
這完全是一場沉重的災難,無論最終的戰果誰勝誰贏,都不值得為其感到高興。半天之內,潼關守城將士已死二千多名弟兄,而敵方也喪失五千多人,但其主力仍在,這樣換下去,城池必然會被攻破。
監軍王守仁望著前方一片猙獰且又恐怖的尸體,只覺得這是戰斗空前愈烈,臉色凝重的說道:“大將軍,這樣攻下去,傷亡太大了。”
葛從周目無表情的說道:“攻城本就為下,傷敵一萬,自損八千。既然他們想做縮頭烏龜,龜縮著不出,那就絕不能留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我們疲勞,敵軍會比我們更疲勞,我們不愿繼續打,敵軍更不愿意和我們打。那就使勁的攻,一定要攻破潼關。”
“轟!轟……”
只見天空突然電閃雷鳴,天色變得烏云密布起來。葛從周看著陰云籠罩的天空,臉色大變,瞬間陰沉了起來,暗罵:這該死的老天,不給老子建功的機會。
這轟隆隆的雷聲,也一下子阻斷了梁軍的進攻。陰云籠罩的天空,大雨傾盆而下,梁軍將士紛紛撤走,磅礴的大雨沖刷著城下方的鮮血。
蕭遠易對于這場雷雨的到來,欣喜若狂,哈哈大笑道:“哈哈,兄弟,太好了,這雷雨來的真是太及時了。”一下激動的抱住了上官飛羽,不僅是他一個人激動,是整個城池上的將士都在歡呼,這無疑使他們得到了一絲生機。
上官飛羽理解他大哥此刻的心情,但是他被一個男人抱住,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只見蕭遠易松開了手,又抱向旁邊將士,些許是因為他們心情太過于激動,張雄和蕭遠易也擁抱在了一起,兩人瞬間發覺到了不對,望著對方,臉上的笑容頓時消散,退開了一步,怒目相視著對方。
上官飛羽看著二人,冤家易解不易結,從旁勸解道:“張將軍,大哥或許之前做的不對,但常言說得好冤家易解不易結,將相和,天下安。我們能夠相識一場,也算是天賜的緣分,更何況我們還要在一起共事,同效命于朝廷呢,低頭不見抬頭見,你二人何不就此握手言和,冰釋前嫌呢。”
聽到上官飛羽這番言語,蕭遠易和張雄緊緊的目視著對方,蕭遠易也覺得自己之前太過心高氣傲了,只由著自己的喜愛性子來了,不能顧及大局,覺得他師弟言之有理,他們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該彼此心懷怨恨,微微笑道:“如果不是這場雨,我們或許都要葬身于此了,張雄,我蕭遠易之前出手打傷了你,對不住了。”
蕭遠易朝張雄供手一禮,此刻率先開口致歉。張雄心頭一怔,這心高氣傲之人,今日肯在他面前低下頭來,只覺得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過轉眼想到,在這危在旦夕的一刻獲得生機,有多么大的仇恨不能釋然呢。張雄隨手一禮,說道:“張雄之前也有錯,還望蕭將軍海涵。”
見到兩人冰釋前嫌,解開之前的不愉快,上官飛羽真心為二人感到高興,望著撤走的梁軍,目光含笑的說道:“好啊,這樣就為我們爭取了一定的時間。”蕭遠易笑道:“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任他千軍萬馬也抵不過一場大雨,老天不讓我們死,誰也讓我們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