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是上帝的枷鎖
- 失落的世界 The Lost World(中英雙語)
- 阿瑟·柯南·道爾
- 6410字
- 2021-10-27 15:18:27
我和洛德·約翰·洛克斯頓一起拐上了威戈街,穿過貴族聚居區那骯臟的入口。走到一條長長的、死氣沉沉的巷子盡頭,他推開一扇門,打開了電燈開關。幾盞帶有彩色玻璃燈罩的燈亮了起來,粉紅色的燈光瞬時充滿了我們面前的房間。我站在門口向四周看了看,立刻感受到一種異常的舒適和精致,同時還不乏男子氣概。每一個角落似乎都能反映出一個富有的男人那奢侈的品位,但同時又透露著一個單身男子那種隨意和凌亂。地上隨意地鋪著些豐滿厚實的皮毛,還有一些色彩斑斕的墊子,奇奇怪怪的,看樣子像是從東方某些市場購置的。墻上掛滿了書畫和印刷品,即使是以我不太精通的鑒賞眼光也很容易看出這些東西稀有而價值不菲。有拳擊手的速寫、跳芭蕾的女孩,有賽馬,也有佛拉格納爾享樂主義的作品,有杰拉德畫的戰爭場面,也有特納夢幻般的作品。但是在諸多的紀念品中,散落的一些獎杯猛然讓我意識到他是當前最厲害的全能運動員之一。壁爐臺上面放著兩只槳,一支是深藍色,另一支是櫻桃紅色。上面寫著“牛津人”和“利安得”。槳的上面和下面擺放的分別是一支花劍和一副拳擊手套,象征著在這兩項運動中他們的主人也贏得過至高的榮譽。豪華厚重的各種比賽項目器械在墻上掛滿了一圈,像護墻板一樣。在這些東西上方還掛著幾個產自拉多飛地的白色犀牛頭,非常稀有,犀牛頭的嘴唇對著下面的器械高傲地低垂著。
在厚實的紅色地毯中間是一張路易十五時代風格的桌子,桌子主體顏色是黑色,帶有金色裝飾,是一件很不錯的古董,可惜不完美的是,桌子上帶有一些碎玻璃和雪茄頭留下的印記。桌面上擺著一只銀盤,裝的是雪茄和一只光亮的酒架,洛德一言不發地從里面拿了兩只高腳杯放到旁邊的虹吸管那里。他指了指一張扶手椅讓我坐下,將飲料放在椅子旁邊,又遞給我一支長長的哈瓦那雪茄。然后,他在我對面坐了下來,用他那雙冷冷的淡藍色眼睛看著我,那顏色就像冰凍的湖水,眼神閃爍、大膽而又怪異。
透過雪茄淡淡的煙霧,我仔細審視著那張曾經在照片上看到過多次的臉——鼻子彎彎的,凹陷的臉頰看起來有些疲憊,頭發又黑又亮,但是頭頂處的頭發有些稀少,上唇濃密的胡須有點卷曲,下巴向前伸出,上面長著一小撮倔強的胡須。那張臉上帶有一點兒拿破侖三世的特點,似乎又能看到一點兒堂吉訶德的影子,但是,最明顯的是英國鄉村紳士具備的最精髓的特點——敏銳、警覺、熱愛戶外運動,熱愛狗、馬這些動物。他的皮膚是磚紅色,顯然是風吹日曬的結果。兩道濃眉掛在雙眼上,使那本來看似冷漠的目光看起來近乎兇殘,再加上緊蹙的眉頭,使人產生的這種印象更為深刻了。他身材較瘦,但是卻很結實——的確,他已經多次用事實證明了,在英格蘭沒有幾個人能夠在耐力運動方面勝得過他。他身高大約六英尺多點,但是因為肩膀很圓,所以看上去比實際上要矮一些。這就是著名的洛德·約翰·洛克斯頓。此刻,他就這樣坐在我的對面,在令人無比尷尬的漫長的沉默中,用力咬著手里的雪茄,定定地看著我。
“嗯,”終于他開口說話了,“我們剛才就這樣做了決定,小伙子我的朋友(他的口音有點含混,好像字與字之間斷不開似的)。是,咱倆都是。我現在在想,你去的時候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對吧?”
“從來沒想過。”
“我也是。從沒想過。咱倆現在都被扯了進來。我三個星期前才從烏干達回來,剛剛在蘇格蘭站穩腳跟,簽了租房合同。這件事對我影響不小,對你的影響怎樣?”
“嗯,這就是我的工作職責。我是《每日公報》的記者。”
“當然了——你承擔下這項任務的時候就應經說過了。對了,如果你愿意幫忙的話,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樂意效勞。”
“冒點風險你不介意吧?”
“什么風險?”
“嗯,是巴林杰。你聽說過他吧?”
“沒有。”
“怎么會呢,小伙子,你平時在哪兒生活啊?約翰·巴林杰先生是北方最棒的運動員了。在跳遠方面我還有優勢,但要說跳高的話,他絕對可以做我的老師了。不訓練的時候,他會酗酒,這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均衡一下’。周二他又喝多了胡言亂語起來,一直像個魔鬼一般發脾氣。他的房間就在我樓上。醫生說除非他能吃進點東西進去,否則可能就要見閻王了。但是他雖然臥床不起,卻在床上放了一把左輪手槍,并且揚言說誰敢靠近他他就一槍一個。于是,那些服務人員都嚇壞了。他是一顆硬釘子,是個混蛋,但也是一個神槍手。你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位全國大獎賽的冠軍就這么死了,你說呢?”
“那你想怎么辦?”我問。
“嗯,我是想,我們倆可以突襲他。他可能正在睡覺呢,再說,就算最壞的情況,他也只能對付我們之中的一個,另一個人就可以控制他。我們可以用枕巾綁住他的胳膊,給他洗洗胃,然后就可以喂這位老伙計一頓足以挽救他生命的晚餐了。”
在這一天的勞累之后突然出現的這個任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我覺得自己也并不是個特別勇敢的人。我擁有愛爾蘭人典型的想象力,往往會把一些未知的和未經嘗試過的東西想得比實際上還要糟糕。但在另一方面,我在成長的過程中就一直害怕懦弱,害怕被打上一種恥辱的烙印。我敢說,假如有人質疑我的膽量,為了證明自己,我甚至可以跳下懸崖,就像歷史書上的匈奴人那樣。但是促使我這樣做的應該是自尊和恐懼多一點,而不是勇氣。因此,盡管此時我一想到樓上那個醉漢每一根神經就都繃得緊緊的,但我還是用盡可能輕松的語氣回答說,我非常樂意效勞。洛德·洛克斯頓再多說什么危險之類的話只會讓我生氣。
“再多說也沒有什么幫助,”我說,“走吧。”
我們倆都站起身來。他“呵呵”地小聲笑了兩聲,又在我胸口拍了兩三下,然后重新把我按到椅子上坐下。
“好了,小伙子——你通過考驗了。”他說。
我吃驚地抬頭看著他。
“我今天早晨已經把杰克·巴林杰搞定了。我的晨服被那家伙打了個洞,上帝保佑他那雙哆嗦個不停的手吧。我們給他穿上了件上衣,一個星期后他應該就沒事了。我說,小伙子,希望你不要介意,好吧?你看,咱倆之間私下里這么說,在我心目中,這次南美的任務是一件很嚴肅、意義重大的事,因此,我希望自己的同伴是個值得依靠的人。所以我要考驗你一下,你當然是完美地通過了考驗。你知道,你我注定要擔負起重任,因為這位夏莫里先生肯定從一開始就需要全方位的照顧。對了,你不會就是那位為愛爾蘭打橄欖球的馬龍先生吧?”
“替補隊員而已。”
“我想我認識你。對里士滿隊的比賽,你上場的那次我就在看比賽呢——你是我在整個賽季看到的跑動最靈活的隊員了。只要有時間,橄欖球比賽我是一場都不落的,因為這是我們現存的最有男人味兒的運動了。當然了,我約你過來不僅僅是為了談運動的。我們談談正事吧。你看,《泰晤士報》第一頁上有各輪船航班的時間。下周三有去帕勞的船,如果你跟教授方便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趕這班船,好吧?很好,我會跟他確認的。你的裝備怎么解決?”
“我們報社會負責的。”
“會使槍嗎?”
“大概是地方自衛隊隊員的水平吧。”
“天啊!就那水平?你們這些年輕的小伙子啊,平時根本不想練習射擊。你們就像是沒有蜂針的蜜蜂,連自己的蜂巢都保護不了。要是哪天有人來偷蜂蜜,你們就傻了。但是在南美洲,你必須要用槍的。因為,除非我們那位教授朋友是個瘋子或是騙子,否則我們回來之前肯定會看見些怪異的東西。你手頭有什么槍?”
他走到一個橡木的櫥柜前,打開了柜門。我看到了一整排閃閃發亮的槍管并排放著,像是風琴的管子一樣。
“我看看從我這兒能不能給你找把趁手的。”他說。
他將那些精致的來復槍一支接一支地拿出來,接連“卡啦”“哐當”兩聲將槍栓拉開又合上,然后拍一拍,又把它們放回到架子上,那動作溫柔得像一位母親在愛撫自己的孩子。
“這是一支布蘭德五七七式無煙快槍,”他說,“我就是用它打到的那只大家伙。”他抬頭看了看墻上掛著的那頭白犀牛頭。“就差十碼,我就成為它的蹄下之鬼了。就是那一顆子彈讓它喪失了唯一的機會,世界對弱者也是公平的。但愿你認識戈登,他是一位金戈鐵馬的詩人,對槍對馬駕馭得都很完美。好,這有一支實用的——四七零,有望遠鏡瞄準器,雙發射器,射程三百五十碼。三年前,我就是用它打敗了那些秘魯的奴隸販子。雖然上不了名人錄,但是我可以這么說,我在這方面可以算得上是上帝的使者。有的時候,年輕人,我們每一個人都有責任維護人權和正義,否則你永遠都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著純凈靈魂的人。所以有的時候我會自己發起一些小戰爭。自己宣戰、自己作戰、自己結束戰爭。看這些刻痕,每一個都代表一個殺死奴隸的殺人犯,數量不少,不是嗎?那個大的代表彼得·洛佩茲,是他們的首領,是在普圖瑪約河的河汊里被我干掉的。好了,這有一把適合你的。”他拿出一支精致的棕色來復槍,上面帶有銀色金屬裝飾。“存放時擦得很亮,瞄準很精準,配有五只彈藥筒。這家伙絕對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他把槍遞給我,關上了橡木櫥柜的門。
“還有,”他回到椅子邊上坐下,接著說,“關于這位查林杰教授,你了解多少?”
“我是今天才剛剛認識這個人。”
“哦,我也是。我們要在一個不明底細的人指揮下去探險,這真是有點兒可笑。這人看著像一只傲慢的老鳥。而且,他那些科學界的同行們似乎也不大喜歡他。你怎么會對這事兒感興趣的?”
我簡短地給他講述了今天早晨的經過,他認認真真地聽著。然后,他畫了一張南美洲的地圖,放在桌子上。
“我相信他跟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他認真地說,“而且,我要提醒你,既然說到這個話題了,我還有些話要說。我非常喜歡南美洲這個地方,我想,如果你有機會從達里恩到火地島這一線路貫穿的話,你會發現這是地球上最壯麗、最富饒、最神奇的一片土地。人們對這一地區還不夠了解,也不知道它將來會發展成什么樣。我剛才也跟你提到過了,我曾在那里發起了與奴隸販子之間的戰爭,那個時候,我曾經到過這個地區的每一個角落,并且在那里度過了兩個旱季。我在那里的那段時間,曾經聽說過一些故事——印第安人的一些傳統之類的,但是故事的背后是有一些深意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你對那個國家了解越多,小伙子,你就越能體會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任何事情。那里有一些水路供大家行走,但水路之外的區域則是一片神秘,不為人知。在那大叢林里——”他用手里的雪茄在地圖上的一片區域比劃了一下,“或者是在這三個國家搭界的地方,出現什么怪事我都不會覺得奇怪。正如那家伙今晚說的,在那片面積跟歐洲差不多的森林里,有長達五萬英里的水路縱橫交錯。雖然同時身處巴西的同一片森林里,我們兩個人之間相隔的距離有可能會像從蘇格蘭到君士坦丁堡那么遙遠。雖然我們隨時隨地留下記號,但迷路還是照樣不能避免。為什么呢?河流落差最大的地方高達四十英尺,整個國家中有一半都是不能翻越的沼澤。在這樣一個地方存在一些新奇、絕妙的東西有什么奇怪的呢?而我們為什么不去成為發現這些東西的人呢?此外,”他繼續說著,那古怪而憔悴的臉上閃著興奮的神色,“那里處處都有冒險運動的機會。我這個人就像一只舊高爾夫球——身上的白漆早就給磕掉了。就算再有什么磕磕碰碰也不會再給我留下什么印記了。但是,小伙子,冒險運動就像是生活中的鹽巴一樣。有了它才有繼續活下去的動力。我們平時的生活太輕松、太無趣、太舒適了。給我一片寬廣的天地吧,讓我到荒野里去,手里握著一支槍,去尋找值得我去發現的東西。什么戰爭、越野障礙賽馬、飛機,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不新鮮了,捕獵這樣一種野獸對我來說就像吃一頓龍蝦一樣,倒是個有新鮮感的夢想。”他暢想著,禁不住“呵呵”笑了兩聲。
可能我跟這個剛剛認識的人耗得時間有點兒長,但是他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會成為我的同伴。這個人性情古怪,脾氣和思維既怪異又有趣。最后,是因為考慮到要回去報告,我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他自己留在那粉紅色的燈光里,一邊給他最愛的那支來復槍的槍栓上著油,一邊憧憬著即將迎接我們的冒險,咯咯地笑著。如果我們即將遭遇困難的話,我在整個英格蘭都找不到比他更勇敢、頭腦更冷靜的同伴了,這一點在我心中是無比清楚的。
在度過了充滿奇妙經歷的一天之后,我不顧疲倦,深夜時分仍然坐在報社里向新聞主編麥卡德爾匯報整個事情的經過。他在聽完之后認為這件事很重要,決定明天一早就向總編喬治·博蒙特先生匯報。我也承諾會以系列書信的形式將我們探險的情況隨時向麥卡德爾報告,這些書信的內容是由《每日公報》即時刊登還是將來在合適的時候再刊登都需要根據查林杰教授的意愿決定,因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確定哪些線索能夠引導我們找到那片未知的神奇土地。經過一番電話詢問,我們除了他對媒體的嚴詞譴責外一無所獲。最后,他答應如果報社在進行報道之前通知他,他將會在團隊出發時就把所有有價值的信息提供給我們。我們又打了一次電話,也沒有任何結果,聽到的只有他的妻子在電話里的苦苦哀訴,說他這個人本來性情就很暴戾了,希望我們不要再讓情況惡化了。那天稍晚一些的時候,我們又嘗試了一次,結果聽到的只是一片又摔又砸的聲音,后來從總機那得到消息,查林杰教授家的電話聽筒已經壞掉了。此后,我們沒有再進行溝通的嘗試。
現在,我親愛的讀者朋友們,我將無法再直接向你們講述了。從現在開始(如果你們還能看到任何關于這段敘述的后續的話),只能由我所代表的報紙繼續為你講述了。我特意將這記錄留給報社的編輯,這樣即使我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英格蘭,這次有史以來最非同凡響的探險經歷也可以為人們所了解。我此刻正在佛蘭西斯卡航船公司的等候室里寫下這最后的幾句話,然后拜托舵手將它帶給麥卡德爾先生保存。
在合上筆記本之前,我想勾勒一幅圖畫——這是對這個我即將離開的國家最后的記憶。那是一個暮春的早晨,潮濕陰冷、霧氣昭昭,冰冷的細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三個人穿著膠布雨衣,向碼頭走去,踏上了藍色彼得的一艘航船的跳板。搬運工推著堆滿了行李箱、衣服和槍支等物品的推車走在前面。夏莫里教授的身影細長、神情憂郁,他低垂著頭,邁著拖沓的步子,好像是為自己做了錯事而感到深深的愧疚似的。洛德·約翰·洛克斯頓則是精神勃勃,他頭戴一頂獵人帽子,圍著一條圍巾,瘦削的臉上熱情洋溢,甚至帶著一絲燦爛的微笑。至于我,做準備期間的熱鬧氣氛正好可以讓我將那些痛苦丟到身后,這讓我感覺到一絲快樂,毫無疑問,我在離開的時候也將這點快樂表現出來了。正當我們上船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了一聲大喊。是查林杰教授,他答應要來送我們的。只見他像往常一樣臉色通紅,正氣喘吁吁地向我們跑來。
“不用了,謝謝。”他說,“我還是不上船了。我只有幾句話想交代一下,在哪兒說都一樣。請大家無論如何不要覺得你們即將進行的這次旅行是受我所累。我希望你們能明白,這件事情跟我沒有半點兒的關系,我個人對此沒有半分的責任感。雖然你們的考察結果可能滿足一群碌碌無為之輩的好奇心,讓他們興奮不已,但是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你們考察的結果而發生任何改變。我給你們的指引信息就在這個密封的信封里。你們到達亞馬遜流域一個叫瑪瑙斯的小鎮后,還要到信封上寫的日期和時間才能把它打開。我的意思你們聽明白了嗎?我就將我掌握的情況完全交付到你們手上了。馬龍先生,我不會限制你的通信自由,因為你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將事實進行通報。但是我對你有一個請求,關于你們的目的地,不要對細節情況進行詳細地介紹,而且,在你回來之前什么都不要發表。再見了,先生。你雖然不幸從事了這項令人厭惡的職業,但你的一些所作所為使得我對你職業的一些厭惡情緒緩和了一些。再見,洛德·約翰。科學,在我看來,是一本未經打開的書,但是,無論如何,那片等候你的獵區一定會帶給你驚喜。毫無疑問,經過這次探險,你必將有機會向你的同行們講述你是如何將那飛速驚人的雙型齒翼龍打下來的經歷。還有你,夏莫里教授,我也要跟你說再見。雖然我個人不大相信,但是如果你還有自我完善的可能,你再回到倫敦的時候一定會成為一個更加睿智的人。”
說完之后,他原地轉身。一分鐘后,我站在甲板上,看著他那矮胖的身體左右搖擺著回到了火車上。我們的船也駛向了海峽。鐘聲響起,那是向舵手告別的聲音。我們從此就要踏上旅途,“遠航、再遠航,沿著古老的航線。”愿上帝保佑等候我們的家人、朋友,保佑我們安全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