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哪吒分別后,沉香駕云朝著楊蓮所在的幻靄谷落去。
此時的‘劉家村’一片祥和,其樂融融,故事的發展脈絡同前世那般和諧美好。
就是沒有楊戩,也沒有他罷了。
沉香掐了一個隱身訣走在這場虛幻的好戲里,看著他自導自演鬧劇,他其實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何種心情。
失望?抑或者是歡喜?
他也不知道。
或許,只是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他一直以來都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楊蓮并非全然不通謀算、看不清好歹的人。
前世最終走到了那個地步,歸根結底不過是她總在逃避,沒有面對一切的勇氣罷了。
她只看到自己想看的,只聽到自己想聽的,那些看不見的,聽不見的,便就與她無關。
——她其實早就知道楊戩回不來了,但她仍舊愿意相信楊戩只是傷了根基,需要在竹屋中休養生息。
仿佛這樣,就能掩蓋掉那些曾經做過的一切了。
想到這里,沉香忽然地笑了一下。
都說外甥肖舅,他卻一點都不像楊戩,反倒和自己的母親如出一轍。
——愚蠢、懦弱、不識好歹。
不過他這次不打算再繼續逃避下去了。
或者說,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沉香靜靜地看著和‘劉彥昌’琴瑟和鳴的楊蓮,看她臉上掛著發自內心的幸福,沉香忽然釋然了。
或許,這樣的母親,就是楊戩一直以來的心愿吧。
單純地快樂著,幸福的笑著。
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
……
靜立許久以后,沉香悄然離開了院子,走進那間楊蓮為‘沉香’準備的房間里,將一塊封印著一抹鮮紅的玉佩放到書架上。
這塊玉佩他一直帶在身上,如今放在這里,就當做是他一直在這里陪著他們吧。
收回手時,沉香忽然頓住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
沉香放下手時,玉佩所在的那個格子上浮現出了好幾重陣法,將玉佩的氣息完全鎖死了。
做完一切后,沉香的身形倏然出現在幻靄谷上空,雙手起陣,落下了一個耗費他半數修為的絕息鎖靈陣。
——沉香有開天三寶之一的混沌鐘在手,修為的多少不過是個數字罷了,只要他想,隨時都能憑歲月大道晉升大羅,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
他此時落下的絕息鎖靈陣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鎖住此地的氣息,讓天庭看不見這個地方。
……
……
離開幻靄谷,沉香孤身一人回到了真君神殿。
剛剛下朝的楊戩正在大殿上處理那些剛送到真君殿的奏疏。
沉香在大殿中現出身形:“舅舅,今天你這么早就回來了啊……”
“哮天犬說你去東海找哪吒了。”楊戩擱下手中的朱筆,抬頭看著沉香:“我原以為你們倆會比較有話題,沒想到這么早就回來了。”
“!”沉香扭頭瞪了一眼趴在角落的哮天犬:“你又告我狀!”
“我并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楊戩看著沉香認真地說:“如今你身為老君的弟子,與何人相交又與何人成為朋友都無人能干涉,包括玉帝與王母。”
“真的?!”沉香頓時眼前一亮:“老……師父他老人家面子竟然這么大?”
楊戩不知想到什么略有幾分出神,所以并沒有接這句話。
“哎呀!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沉香傻樂了一陣以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腦門:“舅舅,我從東海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山谷,風景超級好看,你一定也會很喜歡!要不要一起去玩?!”
“我公務繁忙,怕是不能與你同游。”楊戩拒絕的話剛剛出口,眼看著沉香眼中的期盼一點點熄滅后,心底忽然生出了幾分不忍,只好改口道:“不過明日我休沐,忙里偷閑片刻卻也無妨。”
“真的?”
得到楊戩的肯定回答以后,沉香高興得幾乎原地蹦了起來:“好耶!”
楊戩彎眸看了片刻,又低頭批改起手中的奏疏。
回內室時,沉香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楊戩,眼中不僅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深深地蘊藏著某種眷戀。
但在楊戩察覺時,一抬頭又看到他分明在笑著。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錯覺罷了。
……
……
沉香穿過內室走到書房,從楊戩的盒子里取出那只融了幻珠的紙人。
紙人化作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衣著樣貌,使了個隱身咒就悄然離開了真君神殿。
紙人一路避開天兵,終于走到了那座凄清幽冷的月宮。
“嫦娥姨母!”
玉樹下小憩的美人睜開雙眸,看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年人,眼中露出些許疑惑:“你是……沉香?”
沉香點點頭,一副萬分想念的模樣:“嗯!我是沉香啊!”
“好孩子,好孩子。”嫦娥立即坐起身來,伸手在沉香臉上輕輕撫摸著,但很快重逢的喜悅就變成了驚慌:“不,沉香你不能在這里,你快下界去,楊戩他若是看見你,一定會對你不利的!你的母親……”
沉香抓住嫦娥的手,笑著安慰道:“沒事的嫦娥姨母,楊戩他不敢對我怎么樣了,我現在可是太上老君的徒弟,王母娘娘都喊我一聲師侄呢!”
“那就好,那就好……”嫦娥愣了片刻,忽然松了一口氣:“沉香,你去看過你的母親了嗎?”
“母親她現在過得很好。”沉香點點頭:“她悄悄地離開了華山,現在隱了一身的法力正在和父親游山玩水呢!”
聽到這里,嫦娥似乎有些懷疑,但在看到沉香拿出楊蓮的親筆信以后,一切的懷疑又都煙消云散了。
看完了信,嫦娥頗為無奈地笑起來:“這丫頭,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玩,真是……
罷了,你回去的時候就說我答應了,到時一定會下界去看她的。”
說著,嫦娥從發上取下一支珠釵當做回信的信物。
信的確是楊蓮親手所寫,內容也并沒有過多的夸張,所以嫦娥并未懷疑什么。
沉香接過珠釵,咧嘴笑起來:“嘿嘿,我待會兒就回去告訴母親!”
“對了。”嫦娥忽然想到了什么,皺眉提醒道:“你既然能成老君的徒弟,那你想必也知道了一些天宮中發生的事情了罷?
很快就是蟠桃宴了,王母娘娘特點了你的母親來籌備宴會,但你的母親卻并沒有回來。”
沉香“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可,可母親她已經封了一身的法力,沒辦法回天宮主持了啊!”
“沉香。”嫦娥沉思許久,終于開口問了沉香一個問題:“你的障眼法學得如何?”
沉香頓時明白了嫦娥的意思:“姨母的意思,是讓我扮做母親來籌備蟠桃宴會?”
嫦娥點頭:“你也不必擔心,實際籌備宴會的事交給我就好,你只需要偶爾扮作你母親的模樣露個面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地煞七十二變我最拿手了!”沉香松了一口氣,當即一轉身,變成了一位白蓮一般亭亭玉立的美人。
這不是楊蓮又是何人?
只見‘楊蓮’款款福身:“嫦娥姐姐,別來無恙啊。”
“可以啊沉香。”嫦娥站起身圍著沉香走了幾圈,贊賞的點點頭:“你的障眼法確實已經爐火純青了,就連我都險些沒能看出來呢。”
沉香原地轉了一圈,恢復到了原本的模樣,嘿嘿傻笑個不停。
嫦娥再次點頭:“那就這樣,明日你從華山架云到月宮中來,待到大約傍晚時分再回到華山去。”
沉香使勁點頭:“都聽嫦娥姨母的!”
嫦娥掩唇輕笑起來,末了才想起來這么長時間光顧著說話,連一杯水都沒給沉香準備:“沉香,不如在姨母這里用過晚膳再回去?”
沉香搖頭:“不了嫦娥姨母,母親還在下界等著我給她回信呢!”
嫦娥只道是沉香與母親分離太久,也沒再出言挽留:“那行,你自己小心點。”
……
真君殿內殿中,沉香看著哮天犬買回來的好酒,周身氣韻流轉,已然是進到了混沌鐘的小世界中。
打開酒壇,沉香輕輕拿起桌上那顆朱紅的丹藥放進酒壇里。
這顆丹藥是太上老君那里拿來的,融入酒中以后若是飲下三杯,便是金仙也會被禁錮神通與法力,藥效消失之前,只能做一個普通人。
“沉香,沉香?”
“誒?人呢?剛才都還在這里的啊……”
聽到哮天犬的聲音,沉香用法力將酒水中的丹藥迅速融化,然后離開了混沌鐘的小世界,在哮天犬身后拍了他一下。
“哇!!!沉香你嚇狗爺一跳!”哮天犬登時往旁邊跳了老遠,瞪著眼看著沉香:“狗爺把你的行蹤告訴二爺那是為了你著想,你想想,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險了二爺好第一時間去救你啊,你說是吧?”
沉香撇嘴:“少來。”
哮天犬撓撓頭,還真沒繼續說這個話題:“沉香,我其實就想問問,你和二爺去下界玩,那狗爺我呢?”
“你?”沉香兩手一攤:“看家唄。”
“哎哎哎。”哮天犬張張嘴:“不帶你這樣的啊,為啥背鍋出力的差事就是狗爺的,要出去玩反而不帶狗爺了,這不太好吧?”
沉香被哮天犬這副模樣逗笑了:“行了行了,帶你去就帶你去唄。”
“這還差不多。”哮天犬這才抹了一把臉:“哎,沉香,明天下界你再給狗爺幾根香香的大肉骨頭唄?就上次那種。”
“想吃骨頭啊?”沉香挑眉看著哮天犬,待看到狗兒連連點頭以后才摸著下巴說:“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幫我個忙。”
哮天犬再次警覺起來:“不會又是要狗爺幫你算老君這會兒在哪兒吧?”
“哪能呢。”沉香搖搖頭:“不是啥大事,不過是我想在明天給楊戩一個驚喜罷了,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封信,你幫我把信交給楊戩就行。”
“嗐。”哮天犬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多大個事呢,就這啊,狗爺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