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曉娟再一次看見小靜的時候,是在她的婚禮上。
沒有伴郎伴娘,沒有婚紗,沒有鮮花,甚至沒有喜慶的氣氛,唯一能稱得上喧鬧的就是掛在門口的一串可憐的鞭炮,在寒風中卑微地搖著,和周圍所有的人一樣冷得瑟瑟發抖。
曉娟沒有想到小靜會這么早就結婚,兩個新人在舉行所謂“儀式”的時候,旁邊的人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他們都筒著手等著開飯,而站在一旁的曉娟基本是全場唯一一個新娘的娘家人了,她冷眼看著周圍的一切——這個家并沒有比自己的好多少,都只是幾間房,院子里的一角放著幾個寒酸的禮盒,而此刻本應高興的小靜公婆此刻都拉著臉,羅著背坐在兩個椅子上,極不情愿地捏著兩個紅包,好像根本不愿意給新娘一樣。
站在曉娟身后的幾個媳婦議論著,原來小靜父母要了彩禮卻一分錢的陪嫁都沒有準備,跟著新娘一起來的只有一些衣服鞋子,想著公婆肯定是嫌棄了,所以這婚禮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草草應付了事,就連原本租好的婚紗前兩天都去退了,那些應該用來布置的燈籠彩條也都被撤了,說是家里沒錢一切從簡,可其實兩家人都是能省則省,所以今天才弄成這個樣子。
當那個操著一嘴方言的“司儀”宣布開飯的時候,大家都一齊涌到飯桌前,頓時,小孩子的叫嚷聲,大人的訓斥聲混成一片,竟然顯出一片熱鬧來,曉娟沒有去吃飯,而是站在原地等著小靜,她不愿意去吃這頓飯,所以即使小靜在敬酒的時候再三示意她過去,可曉娟還是固執地靠著墻留在那里,直到小靜敬完最后一桌走過來。
曉娟悄悄地把小靜拉到一邊,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銀手鐲,給小靜戴上,她握著小靜粗糙的手,強忍著淚水說:“我看你那個婆婆不好惹,你以后要小心啊。她要是欺負你,你可不能由著她,人都說,人善被人欺……”
小靜慌忙地想把鐲子還給她,她一邊往下褪。一邊說:“你一個學生哪有錢買這東西,我不能要。”曉娟強硬地阻止了她,小靜的婆婆此時正在一張桌子前大放厥詞,那些刺耳的話讓小靜羞愧難當,曉娟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心疼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在出嫁的這天竟然只有一只手鐲當首飾,可這些事她又能如何呢?難道她還能找小靜的婆婆大鬧一場?不,她這么做的后果只會給小靜添更多的麻煩。
曉娟已經不愿意再在這里待下去了,她勉強笑了笑,對小靜說:“你等我畢業回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來找我,好嗎?你如果受了委屈就跟我說,別一個人忍著……我走了。”
小靜把曉娟送到門口,曉娟臨走之前最后看了小靜一眼,今天的她與其說是新娘子,倒不如說是一個被兩家厭棄和利用的物品,她將要這樣孤苦伶仃地在這家活下去,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
曉娟走在回家地路上,想起初中時候她們在被窩里說過的悄悄話,那個時候,她們都承諾要做對方的新娘,小靜說自己要要穿著好看的婚紗,像電視里一樣走上紅毯,幸福地對那個人說“我愿意”,記得他們以前還因為彼此手心里那條“生命線”在合掌的時候是連在一起的就說要一輩子不分開,可從那個小靜出門打工的冬天開始,她們已經越走越遠,甚至連一個依靠都給不了她。
可能現實和幻想之間總會有差距吧,自己已經三年的大學生活并不像小說里的那樣精彩,沒有什么舞會,也自然不會有王子愛上灰姑娘的童話。剛入校的她自卑敏感,不知有多少次在面試之前臨陣脫逃,錯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后來雖在父親的勸說下勉強參加了一個社團,可當她真正面對那一教室不認識的人時,她覺得壓抑無比,她的心里始終都有一堵墻,把自己封在里面,她不會和陌生人交流,只能如坐針氈地等著結束,到了后來,她也只能經常在舍友都去聚會的晚上一個人發呆一樣地坐在宿舍里。
曉娟記起高三的那個暑假,爺爺和父親開心地拿著她的錄取通知書看了好久,她也以為自己會在學校里成為一個新的自己,她想著自己可以坦然自若地和別人交流,把以前那個膽怯的她藏起來,可三年過去了,她還是沒有活成自己和家人期盼的樣子,無論在哪里,她還是那個從小就膽怯的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