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學畢業之后，她們就再也沒見過面，那個年輕漂亮的肖老師現在也老了，皺紋爬上了她曾經緊致的臉龐，唯一沒變的是她標志性的瞇眼笑，這個笑容曾經給小學時期的高小巧帶來許多安慰和力量。

“小巧啊！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一晃眼都好多年過去了！”肖老師還是瞇著眼笑，看起來非常親切。

“肖老師，您還好嗎？”高小巧也笑著問。

“我挺好的，一直還在那所小學工作呢，過幾年就要退休啦，時間過得真快！”

“是呀，真對不起肖老師，畢業之后沒去看過您。”

“你們年輕人嘛，有很多自己要做的事，我理解，再說了，小巧你過得不容易，老師知道的。”肖老師說著，伸手幫高小巧理了理頭發。

高小巧努力忍住想哭的沖動，吸了吸鼻子，說道：“肖老師，我小時候不懂事，送過您不合適的禮物，請您不要介意。”

“小巧，別這么說，那是我收到過最特別的禮物，我很珍惜，因為我知道，那是當時的你心中最好的東西。”

高小巧點點頭，眼淚已經在打轉了。

肖老師溫柔地問道：“小巧，你現在過得好嗎？”

高小巧不說話，心中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千萬不能被打倒，”肖老師似乎看出了高小巧情緒不對，和藹地拉著她的手，“要勇敢一些，努力向前走，不要讓任何事成為你的牽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只有努力為自己活過才值得！”

高小巧心中像是突然閃過一道光，照亮了曾經黑暗無比的心靈；又像是數九寒天喝下了一碗冰水，涼意穿過胸腔一路往下，讓人醍醐灌頂，瞬間清醒。

她感激地沖肖老師笑了笑，這位溫柔的女老師曾給高小巧帶來生命中最初的善意和關愛，讓她雖身處困境之中，也有些微弱的力量繼續前行。

就像漆黑的夜里，遠處一盞昏黃的搖曳的燈光，忽明忽暗，但你知道那就是你的方向。

此時肖老師等到了公交車，揮著手依依不舍地和高小巧告別，高小巧目送著肖老師的車離去，然后轉身走向了學校的方向。

幾天之后，高小巧和顧軒約在了省城見面。

曾經甜蜜的情侶，此時顯得有些尷尬，尤其是顧軒，自從上次在高小巧家拿了借條回來之后，父母那里倒是交了差了，但他總覺得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高小巧。

高小巧看起來倒是坦然一些，微笑著告訴顧軒，錢的事不要擔心，她一定會想辦法還上的。

“小巧，我不催你還錢，你不用著急，”顧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那天要不是我媽非要拿那錢去投資，也不至于搞成現在這樣子。”

“顧軒，你媽媽做的沒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高小巧抱歉地說道，“是我爸做的不對，背著我找你要錢，還不寫借條，我想請你代我給叔叔阿姨道個歉。”

“你別這么說，你沒做錯什么，”顧軒拉住高小巧的手，“我們好幾天沒見了，我都想你了。”

“顧軒，我今天來是想給你說個事，”高小巧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我決定要考研去BJ。”

“什么？”顧軒十分驚訝，站起來差點打翻了水杯，“那我們怎么辦？”

“我們……，順其自然吧。”高小巧的眼神里有些迷茫，忽而又閃過一絲堅定。

“什么叫順其自然？你是要跟我分手嗎？”顧軒有些著急了，起身坐到高小巧身邊，抓住她的雙臂問道。

“顧軒，你聽我說，我現在的狀況和家庭都太混亂了，不適合談戀愛，更配不上你這么優秀和溫柔的人，”高小巧的臉色嚴肅，聲音不高，語氣卻很肯定，“很多人在我的成長過程中給予了我幫助，肖老師，文靜，還有你，你們都在拉著我向前走，想讓我有力量從那個填不滿的深淵中脫離出來。我現在做了決定，我要離開家，我要去BJ實現我的夢想，對于我的家，我的家人，我會繼續每個月給他們匯去一定的生活費，但我不會再讓他們控制我。至于我和你，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配得上你，如果你愿意，我也希望你能等我，給我一些時間，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話，我也不會怪你。”

高小巧說完，像是如釋重負一般癱坐在椅子上，好像這些話憋在她心里已經太久了，這次終于說出來，讓她感到無比地愉悅和輕松。

顧軒聽完一言不發，低著頭，眉頭緊鎖地思考著。

窗外飄起了點點雪花，下的不大，卻異常美麗，因為沒有風，小雪花紛紛揚揚地飄在空中，盤旋好多圈都不舍得落地，像是貪玩不肯歸家的孩子。

路燈也亮起來了，橘黃色的燈光照得雪花更加漂亮，高小巧盯著窗外發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眼神里似乎有笑意。

顧軒終于不再沉默，抬頭深吸了一口氣，也微笑著說道：“小巧，你剛剛有一句話說得不對，你并沒有配不上我，你是個獨立堅強的女孩，我很欣賞你，我也不愿意放棄你，所以，我愿意等你。”

高小巧也笑了，兩個年輕人拉著手不再說話，但兩顆心已經緊緊貼在了一起。

高小巧回到縣城之后，就立即向學校提出了停薪留職的申請，希望學院允許自己去讀研深造。邢校長很欣賞努力向上的年輕人，在作出一系列工作上的調整之后，批準了高小巧的申請。

高小巧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特意去給周文靜買了份禮物，然后兩個女該在學校門口的小飯館吃了一頓告別餐。

周文靜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傷感，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這是開心的事，是值得慶祝的事，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高小巧也被她的樂觀感染了，一直在笑，心中對離別的傷心也減弱了不少。

“小巧，你這次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歸來，你整個人都不一樣了，我看得出來。”周文靜邊吃邊說，一臉開心。

“我哪里不一樣？”高小巧好奇地問道。

“氣場不一樣了，以前的你是怯懦的，擔憂的，被動的；但現在的你渾身散發出一股自信的光芒，我能感受到你充滿了力量。”

高小巧笑了，她也喜歡現在的自己，以前的她像一個木偶，像一個傀儡，被幾根無形的線牽引著，過的都不是自己的人生。

而現在，終于有一種能支配自己的感受了，她感到既興奮又緊張，好像人生從現在才剛剛開始，好像她是一個剛剛來到人世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