躑躅
Rhododendron molle(BL.)G. Don

躑躅,杜鵑花科杜鵑屬落葉灌木,性味辛、溫,有大毒,經過嚴格而專業的炮制和加工,有祛風除濕、鎮靜止痛、平喘殺蟲之用。
要說杜鵑花有毒,人們好像都不太愿意相信。
想那杜鵑花,在春光爛漫的時候,帶給人們多少歡愉啊。漫山遍野,都被她紅艷艷的身影映紅了,真的是“映山紅”。她幾乎是人們外出踏青必念必看之物。人們常常會采摘她,放在家里,養上一些時日。她的到來,讓春天開滿心田。
可惜,她真的是有毒的,根、葉、花都有毒。若不小心食用了她,就可能會出現惡心、嘔吐、頭昏、出汗、心悸、心動過緩、皮膚發紅、平衡失調等癥狀,兒童服食多量鮮花還常常會有鼻衄、頭暈等中毒癥狀。
相比她家族中的另外一個杜鵑花科植物羊躑躅,她的毒性還不算是最大的。羊躑躅毒性之大,單看名字就可見一斑,名字都散發出毒性的光輝啊,也就是說羊兒要是吃了她,就會流涎、嘔吐、步態蹣跚、徘徊不前,似躑躅狀,慢慢倒地而死,“羊食其葉,躑躅而死”。羊躑躅高1米左右,枝葉的位置也正好適宜羊啃食。當然,成熟老到的羊見了她,不但不會食用,反而還會繞道而行;只有一些不知深淺的幼小羊和饑不擇食的成年羊,才會去啃食她。從特點上來說,羊躑躅又叫鬧羊花、驚羊花、羊不食草。鬧羊花的“鬧”是亂的意思,南朝宋齊梁時期醫藥學家陶弘景說:“鬧當作惱。惱,亂也。”從外貌上來說,羊躑躅還叫黃躑躅、黃杜鵑、黃色映山紅。她的黃色,讓她與我們常見的紅色杜鵑花(映山紅)區別開來。
因此,性味辛、溫并有大毒的羊躑躅,被中國現存最早的藥物學專著《神農本草經》列為“下品”,下品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可除寒熱邪氣,破積聚,愈疾。雖然作為“下品”,羊躑躅可祛風除濕、鎮靜止痛、殺蟲平喘等,內服能治風濕頑痹、傷折疼痛、頑痰氣喘等癥,外洗能治疥癬等癥,還是手術麻醉常用藥,但是,對于她,不要輕易使用,而且,必須嚴格控制使用量,連續服藥時間不宜過長。若過量或服用過久引起的中毒癥狀是很嚴重的,輕則惡心、嘔吐、腹瀉、心率減慢、血壓下降、動作失調、呼吸困難,重則因呼吸停止而死亡。
看到這兒,我們不得不相信杜鵑花有毒了。真相面前,我們都無能為力。杜鵑花不但有毒,還有與生俱來的猶疑和沉重,她被統稱為躑躅,紅色的叫紅躑躅,黃色的叫黃躑躅。唐代詩人白居易的“晚葉尚開紅躑躅,秋芳初結白芙蓉”和清代詩人趙翼的“一枝躑躅贈留貽,老瓦盆經手澤滋”說到她時,尚且只算惆悵,不算悲傷。而北宋文學家蘇軾的“楓林翠壁楚江邊,躑躅千層不忍看”和現代詩人郭沫若的“聲是滿腹鄉思,血是遍山躑躅”,悲傷的色彩就濃了。
特別是杜鵑花和杜鵑鳥連在一起的時候,凄切的感覺就強烈了。
據說,杜鵑花是由杜鵑鳥啼血而成的。西漢文學家揚雄撰寫的《蜀王本紀》說:“杜宇為望帝,淫其臣鱉靈妻,乃禪位亡去。時子規鳥鳴,故蜀人見鵑鳴而悲望帝。”君王淫占臣子之妻,抱有羞愧,便禪位歸隱。只是他逝去后舍不得離開自己的子民,靈魂化作一種鳥,名叫“杜鵑鳥”,常常悲切地叫喚著“不如歸!不如歸!”直叫得口吐鮮血。血滴在一種黃色的花兒上,把黃花染成了紅色。蜀人聞杜鵑啼鳴忍不住想起杜宇在位時的好,為了紀念他,便把被染紅的黃花稱為“杜鵑花”,又因“其鳴若曰不如歸去”,杜鵑花也叫子規。
南唐詩人成彥雄詩云:“杜鵑花與鳥,怨艷兩何賒。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當時,杜鵑花都是黃色的,即黃躑躅。杜鵑鳥一邊盤桓一邊啼血,導致有的黃躑躅被灑上了血,由黃躑躅變成紅躑躅,有的沒有被灑到血,依然是黃躑躅。且那傳說中啼出的血,因為過于哀切凄厲,便衍生了毒性,染過血的花,被“以毒攻毒”后,毒性減弱,紅躑躅的毒性就沒有黃躑躅的大了。
不過,說杜鵑鳥啼血,其實只是她的口膜上皮和舌頭顏色鮮紅而已,現實生活中,她并不啼血。但是,杜鵑鳥還是變得頹唐了。南北朝梁時期學者宗懔撰寫的有關楚地歲時習俗之筆記體文集《荊楚歲時記》說:“杜鵑初鳴,先聞者主別離,學其聲令人吐血,登廁聞之不祥。”南北朝宋時期學者劉敬叔撰寫的志怪小說集《異苑》也說:“有人山行,見一群,聊學之,嘔血便殞。人言此鳥啼至血出乃止,故有嘔血之事。”聽到杜鵑鳥叫喚會遭遇別離之事,模仿杜鵑鳥發聲會嘔血而亡,也許只是傳聞,但人們還是害怕起來。
“鳩占鵲巢”這個成語,讓杜鵑鳥進一步背上了不好的名聲。這里的鳩,即杜鵑鳥,俗稱布谷,古稱鸤鳩。說是杜鵑鳥將卵產在喜鵲巢里,并將喜鵲卵扒出窩外,喜鵲辛勤孵化喂養,結果幫杜鵑鳥養了孩子。明代醫藥學家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有關杜鵑鳥的記載,也包含這個內容:“杜鵑出蜀中,今南方亦有之。狀如雀、鷂而色慘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鳴,夜啼達旦,鳴必向北,至夏尤甚,晝夜不止,其聲哀切。田家候之,以興農事。唯食蟲纛,不能為巢,居他巢生子。冬月則藏蟄。”
這既是花兒又是鳥兒的杜鵑,讓人們的心,不得不五味雜陳。如果,沒有那么多的傳說和記載,我們清潔的純凈的明亮的眸子里,就不會蒙上一層悲涼的色彩,我們迎接杜鵑花的腳步,也不會有片刻遲疑。
好在,杜鵑鳥還能在春天傳播農事,杜鵑花也開在春天。春天的明媚終究是可以壓倒一切悲凄的。杜鵑花終于長成了平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