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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君子難遠庖廚 陸羽困短制藝

窗外,依舊是小雨,斷斷續續的,如何也停不下來,天空暗淡不少,又是陰冷的幾天。

“陸羽哥,不是都說君子遠庖廚?!?

一旁的小六望著揮舞廚鍋的陸羽,突然來了一句。

陸羽笑了笑,沒有回答。

“你懂個什么,陸公子和那些讀書人不一樣的?!?

一旁專心致志的蘇大娘瞪了眼灶角的小六。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君子遠庖廚”這句話變成讀書人拿來不能入廚的理由,亞圣可不是這樣想的。

孟子的本意是為了勸諫齊宣王施仁政,君子對于飛禽走獸,見到它們活著,便不忍心見到它們死去;聽到它們哀叫,便不忍心吃它們的肉。

隨著鍋具聲漸漸歸于平靜,小六頓感香氣撲鼻,忍不住贊嘆道:“好香?!?

說著就打算下手,瞧了瞧蘇大娘的眼神,立馬就焉了。

“大致就是這樣的做法和流程,蘇大娘你來試試。”

蘇大娘也是做餅的,雖道不同,但經驗都是相同的,照葫蘆畫瓢,不一小會兒,一盤同樣金黃的菜肴便也出了鍋。

“嘗嘗?!?

兩盤瞧上去無異的“三不沾”擺在小六的面前,被蘇大娘和陸羽盯著久了,小六不大好意思地低頭。

然后小六先是嘗過蘇大娘的制品,轉而食過陸羽所做的,半天愣是沒有言語。

小六心里想的很簡單:“到底是夸蘇大娘做的好呢,還是夸陸羽大哥做的更好呢,好糾結…”

“到底咋樣?”

一旁的蘇大娘搓著手,期待的,不安的,詢問道。

“我再來兩口。”

憋了半天沒話的小六,又埋頭苦食。

“行了,小六,都是給你的。”

蘇大娘見小六倒不像沒嘗出來,反而是餓壞了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沒嘗出來…”

小六難為情地抬了抬頭,小心地看了陸羽,見陸羽正也盯著自己,實在是難以下咽。

“沒事,這玩意本來也沒什么區別?!?

陸羽又道。

耳邊傳來一陣噼里聲,緣是屋外的木欄桿斷了半截,又趕上多雨時候,終究是撐不住,倒了半邊身子。

這也好比是身體一般,年輕時需多多愛護,不然老時連走道都費勁。

后頭再說什么,蘇大娘也不許陸羽離去了,硬是要做幾道家常菜,吃喝一番。

陸羽無言,只得和小六坐到外頭的欄門處,有一搭沒一搭地侃著,大樓廳里頭昏暗了些,索性就無所謂進去。

望著滿臉洋溢著喜悅的小六,陸羽每每打算告訴小六結果,卻一時間不知從何談起。

“小六,你知道李老爺辦了你的婚事嗎?”

“曉得的,昨日和我提了?!?

“這樣啊。”

陸羽不解,既然都有了下家,為何還詢問所謂安爺爺的孫女,豈不是吃著碗中的,還惦記著鍋里。

小六聽完沒有解釋,沉吟半晌,遂開口道:“其實不是我要打聽的,是傳李老爺的話?!?

陸羽笑了笑道:“沒事,都一樣的?!?

陸羽沒有糾結小六話語間的前后矛盾,畢竟誰沒有點秘密之類的。但我們與人相處,是基于尊重和信任的。

小六反倒急了,連忙道:“陸羽哥,你聽我解釋…”

“理解,理解?!?

陸羽笑道,其實本沒有多大的事情,小六卻仿佛遭了禍一般,忙忙地說語著。

但如此一番,兩人間是否多了信任,不得而知。

隨后安靜了,陸羽望著樓外的春雨,山野無色卻勝得人間無數,陶淵明的柴桑也不過如此吧。

外頭是滴滴答答,里頭是噼里啪啦,違和間倒是一番和諧。

“陸羽哥,明年四月是要去府里嗎?”

“是啊,三年兩趟的院試,可不能再錯過了。”

明朝院試三年兩次,一為歲試,一為陸羽即將參加便是寅年科試。

“可是,陸羽哥你之前都沒有錯過啊?!?

“是嗎,興許是記混了?!?

“安爺爺說咱們貴州難考的緊,而且咱這里士子多少是病倒路上,山里虎獸豹狼多的很,隔壁村的王秀才就是碰上了山虎…”

小六自然是分不清讀書人的等級的,王秀才不是秀才,院試還未過的,只能說是童生。

“那可危險啊,到時候小六保護我去貴陽府怎么樣?”

陸羽調侃道。

“好啊,小六也是學過武的?!?

小六一本正經地道,陸羽反而失笑。

里間蘇大娘的動作不急不緩的,不一會兒飯菜便出鍋了,轉而呼喊小六端菜,圖個方便,索性木桌搬了出來,隔著雨幕,倒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只見桌上有辣子雞,青巖豆腐,南部苔菜,包兒飯。倒也不多,卻是精致的。

小六站在一旁踟躕不前,蘇大娘笑道:“坐吧,傻孩子?!?

興許是久為奴仆,都忘了怎么坐了,小六別別扭扭地坐在小木凳,一動也不動的。

一頓飯吃得是歡樂融融的,約莫半個時辰,不容易的一餐結束了。

吊腳樓,書房。

打蘇大娘那辭別,回到家中已過了一個時辰,屋里靜靜的,連窗外的雨點似乎都沒影了,惟有翻書筆墨的聲響。

距離來年四月的院試還有十來個個月份,留給陸羽的時間不多了。

陸羽此生的理想大抵是簡簡單單的讀書,科考,做官,倘若有了大本事,無非是貢獻微薄之力罷了。

如果上天給了自己一個聰明的腦袋,倘若不珍惜,甚是浪費,豈不是可悲,重獲新生的陸羽明白這一點,即是再聰明,一點都不付出就想著回報,無異于癡人說夢。

“太粗心了,聲音對仗還需要多多注意。”

陸羽喃喃自語著,瞧著朱夫子批注的某一處,原是多么條理清晰的,文詞穩實的一篇制藝,可惜二比中對錯了一個音節。

平心而論,八股文寫作其實一種難度較高的文體,既要單音四聲對仗,又要符合四書五經。

對于考生來說,不僅僅要熟透,甚至是熟爛四書五經。而且必須短時間內想出相應的破題之法。

難怪后世的任繼愈先生感嘆:“八股難矣。”

“現在就是多練練,題比還差點火候。”

“想不到古人對寫字這么重視?!?

陸羽所說的“寫字”就是館閣體,明朝讀書人稱作“折字”,只有寫好這樣字體,案首之類的才有希望。

多虧了陸羽前世的正楷基礎,如今練了一年,再加上天賦異稟,總算是融會貫通,揮筆成雅。

今日下半晌的時候,陸羽過了朱夫子的書屋,得了不少教識,如今也算是朱夫子正式的徒弟,當然束脩也是補過的。

須臾沉思片刻,陸羽花了一個時辰做了一篇舊時文,陸羽卻沒有喜悅,一部分原因是做過的時文確實不值得高興,另一部分原因則是陸羽所遇困惑的。

又翻過另一張紙條,上頭楷筆書著“不以規矩”,這便是朱夫子留給陸羽的時文,就是課后作業。

陸羽皺了皺眉頭,想著如何破題,破題的話語自然是陸羽能想的出,但想作的驚艷,作的底蘊,作的靈巧,卻是不容易的。

思索的頭痛,許是坐的久持了,陸羽起身,卻猛然發覺頭昏,眼前發黑。連忙扶住書桌,才勉強站穩。

“唉,這身子。”

后頭的話語聽不清了,也不知道陸羽在和誰說,隨即便是緩緩行往外頭的欄桿處,細雨綿綿的,不知道要下到何時,總讓人心里擔心。

“規矩不成方圓也…”

“不行,俗套。”

“規矩而不為也…”

“不行,太絕對了。”

“規矩而不以也,特微變而不過矣?!?

“此言甚妙?!?

陸羽忍不住自夸起來。

只聽到雨聲中少年不大的聲音,卻仿佛穿透雨幕,直上云霄,也不知是否有仙人能聽取呢。

這篇時文,朱夫子所給的期限是兩天,也就是后天私塾開課的時候,陸羽需交上去與朱夫子過目的。

過了好一會兒,陸羽扶在欄上的手卻沒有離去,盡管雨點都打濕了布袖口,陸羽卻絲毫沒有在意。

“不以規矩,不成方圓?!背鲎浴睹献印るx婁上》,而朱夫子留給陸羽的難題便是只能在“不以規矩”的范疇內發揮,倘若貿然提及下句,是不合規矩的。

但這并非陸羽苦苦思索的原因,陸羽所想的是如何做出絕妙的承題之來。

“夫雅言而曰規,曰矩,是以見為,夫子有所之言,固所愿爾?!?

思及此,忽然瞥見一滴雨點滾珠般自由地從指尖劃走,絲絲涼涼的,不見蹤跡。

陸羽心想:“這雨點也是沒有規矩的,圣人不以規矩,這難道不是嗎?”

陸羽難得啞然失笑,雙手伸往欄外,絲絲瀝瀝的雨打落于掌間,良久,陸羽才收回了雙手,斜背靠在樓板上,久久不語。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嘶吼聲,像是虎豹之類的咆哮,但這雨天里卻是少見的,陸羽忍不住投去了目光,卻見小樓外不遠處,一只斑灰野豬正瞪著陸羽。

“別過來。”

陸羽心里想著,可事實總是與想法相悖的,滴著水花的龐然猛物猛地朝小樓這般沖了過來。

陸羽面上無色,心里卻慌張,趕忙跑過另一道連桿,回頭一望,心里緊繃的弦一霎那松了下來。

只見灰豬沖向一樓的木柱旁,卻沒有多余的動作,轉著圈拱來拱去,像是找尋著什么。

沒多久,灰豬停了動作,怔怔地哼哼著,倒像是來避雨的。

“這家伙?!?

陸羽忍不住又伸頭探了眼,許是不放心,陸羽拖過二樓后角的一棍,斜卡在住上樓的的木梯口。

當然不是為了攔住野豬,區區一根木棍,如何攔得住。其實目的是為了有個警惕,然若有了聲響,能做出反應來。

山里是下雨天,不知道這斑灰野豬為何跑了出來,也不怕被山民捕了。

“今晚難熬了。”

陸羽苦笑一句,取過油燈,靜靜地寫著“折字”,窗外是滴滴答答的雨水,樓下是哼哼唧唧的豬拱聲,里頭是沙沙的筆觸聲。

奇怪的是,倒也不違和,長夜漫漫,也不知道何時候,這野豬你能自離去,更不曉得“不以規矩”,今夜能否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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