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晚，約莫七點(diǎn)半左右，他還是準(zhǔn)時準(zhǔn)點(diǎn)出現(xiàn)在了店門口，我看著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近，他不再似前幾晚，會拉開柜門拿一罐飲料，而是直直地朝我這個方向靠近。

他看起來也沒有要坐下來的意思，。

在兩眼相對中是他先出的聲:“走吧。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

我瞳孔一縮，迅速鎮(zhèn)定下來，終于有時間了嗎。

我也沒再多矯情地磨蹭，利索地給了應(yīng)答，“好，等我收拾一下東西。

我麻利地把桌面上擺放著的作業(yè)，筆之類的都通通給塞進(jìn)了書包里，慌不擇亂地跟著他走出了便利店，店員小姐目光跟蹤著我們，盈盈展顏一笑。

我在心里祈禱著他可以忽略掉店員不明所以的帶點(diǎn)別點(diǎn)意味的笑容，可好巧不巧，天注定不愿遂我的愿，店員的聲音在這個不大卻敞亮的小空間里，用清亮的聲音作和，“兩位明天繼續(xù)來啊。”

廖正司走在前頭，手剛剛搭.上門把手，因?yàn)樯砗筮@道突兀的話而回頭看了一眼，店員嘴角咧得更開了，我十指交握，強(qiáng)力地迫使自己不那么緊張。

“好。”緊接著門已經(jīng)被推開，外頭泄了些熱氣進(jìn)來。我抬頭看著，還瞥見了他那一抹掛在嘴邊的笑意。大腦還來不及作出過多其余的思考。

注意到他還把著門，也不好再說什么，我緊跟上，我先走出去，他在后面。

我有意放緩了腳步，直至我們并排走。

走到馬路邊，我還心神不寧地，機(jī)械地向前走著，一輛車飛馳過來，車速很快，絲毫沒有避讓的意思，才把我拉回現(xiàn)實(shí)里的意識，我也忙想后退一步，他卻快我一步，大掌覆在我的肩頭，抓住我往后拽，往他的身體方向扳回。

被這一嚇，我清醒了不少，他也很快就撤回了手，單手插兜里。

幸好沒有出糗到直接撲到他懷里的事情發(fā)生。

我坐著他的副駕駛，一路上沒什么交流。窗外路燈不斷往后倒退，隨著距市中心越來越近，視野中的行人也越來越多，霓虹燈光在烏黑的窗上顯得不太真切，卻不失幾分朦朧的美感。這個點(diǎn)走在街上的，大多是剛下班約會的小情侶，接到孩子放學(xué)一起去附近吃個便飯的家庭....窗戶緊閉，嘈雜的聲音卻綿綿不絕地傳過來。

物是人非，時事境遷，雖然以前也沒少坐過豪車出行，可如今我卻尤為局促不安，逼仄的空間里把埋藏起來的自卑感無限放大，再放大。

——

我們進(jìn)到一家高檔的飯店里，之后就被服務(wù)生帶到了一間他提前就預(yù)定好了的包廂里。他把菜單推到我跟前，“你看看吃什么吧?

我就算是以前也沒來這里吃過飯，瞥過一眼菜單，都不便宜。我不好意思地推還到了他面前，“不是我請你吃飯嗎?你選吧。我都可以。”

好在他沒有再和我宛轉(zhuǎn)推諉，他輕車熟路地報了一連串的菜名，沒有半點(diǎn)要和我客氣的影子。

我的心口某處在滴血，暗處的小人在暗戳戳地蒼白著臉捂緊錢包。

菜全部上來了，滿滿一桌子，他坐在我對面。“吃吧。”

我拿起筷子，遲疑著還沒敢夾菜，我猶豫中詢問狀看他，“我們真的吃得完嗎?”

他無所謂的樣子，已經(jīng)開始吃了起來，也招呼著我吃，和紳士手扶住我那樣子截然不同，他是真沒帶半點(diǎn)客氣的意味在。

我原先以為他會照顧一下我這窘迫的處境，可能會找一家不那么貴的地方。結(jié)果完全沒有給我什么特殊的對待方式。

我的胃不大，準(zhǔn)確來說，也沒什么胃口，我早就在心里盤算著這頓飯要去掉多少錢了。我擱下筷子，示意我已經(jīng)吃飽了，想著等他吃完。

他隨口問道，“你不吃了嗎?”目光掃過來，“胃口這么小。”還略微皺著眉。

我尷尬地笑笑說，“沒有啊，我吃得也夠多了。”

我起身，指著包間門門口，“我先去結(jié)個賬。你不急著慢慢吃。”

走出包廂，手摁在心口上，我松了口氣。

從包里取出那張銀行卡，到前臺。

不安的雜緒縈繞心尖，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好了看賬單數(shù)目的心理預(yù)設(shè)。

“您好，您的賬單已經(jīng)結(jié)過賬了的。”前臺小姐平靜地說。

“你確定嗎?

“是的，這上面顯示的就是這樣。”

我不再無趣地多問，大概也猜到了個七八成。

包間門被重新推開，我真想把我所有淑女的一面都給撕碎。

氣沖沖的破口大罵一句去你x大爺?shù)模Ｎ夷亍?

可惜我還是辦不到，我把門給帶上。

絕望又無助地問，坦明地對上他的黑色眼眸，“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這幾天的所作所為。到底想干嘛?

“你聰明，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知道我是什么想法了。’

“想泡我?”我試探地問，語氣中卻是我都不曾察覺到的堅(jiān)毅與肯定，句尾甚至都不完全是反問句的語調(diào)了。

“做我女朋友。

你圖什么?還是把我當(dāng)什么了。仿佛在他眼里，我就是個輕賤的女人，隨隨便便用錢就可以到手，正好我也處在這種窘迫的困境里。

我此刻心中在吶喊，多想與之抗衡，潑辣地把銀行卡豪橫地甩到他臉上，丟下拒絕的話就灑脫地走掉，消匿于夜市中，茫茫人海里，像個高貴的女王，讓他再找不到。

我正了正臉色。正想說，別把我當(dāng)那種膚淺的女生。

他又開口，堵住我快呼之欲出的話。“我不急，給你點(diǎn)時間慢慢考慮。’

我想說的拒絕，啞了聲，再也說不出口，我木訥地回避掉了這個話題，“我回去了。”他見勢也起身走來，悠哉而自信的步伐，似是注定可以把我給吃得死死的。“我送你吧。”我快速地截斷了他的下-步舉動，門砰地一聲被我關(guān)上，把我們隔開。

我慌亂地往外跑，確定后頭他沒再追上來。

才慢慢停下來，整理思緒，平復(fù)情緒。

我居然還猶豫了，為什么沒有當(dāng)即就說拒絕?惡心的罪惡感和羞愧心充盈了我的胸腔，有什么要沖破出來，還是被難忍壓抑下去，跌入萬丈深淵，走向萬劫不復(fù)。

如果說他是個有點(diǎn)姿色的人渣。

那我果真是個膚淺的女人。

為什么要接近我?就因?yàn)槲液门?就因?yàn)槲耶?dāng)下缺錢，是個人就來可憐我一下，我活該像個哈巴狗一樣笑嘻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地接受他們的施舍?

自成孤島，白帆再也揚(yáng)不起，藍(lán)鯨掙開水面一躍，隨漂亮的弧線落下，又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