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還是照常來到7-11,點了份關(guān)東煮,坐到窗邊,看遠山落日垂暮,看天空被一點點地撒_上粉的,金的,直至最后揉成大片的墨灰色。
兩根手指夾著筆,敲打著我的下巴,我正專注地思考-道題,顧客常有,旁邊的柜門被打開,冷氣全都趁機跑了出來,打到了我的右臉頰上。我仍入了迷地在想解題思路。
收銀臺的機器滴的一聲響,打斷了我的思路,我有些些浮躁起來。
可事情還沒完,旁邊有人坐了下來,掀起眼簾,首先看到的就是握在可樂易拉罐上的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我一怔,還望著來,卻聽到他先出聲,“這要用電場強度和源電荷的關(guān)系來”
他徑直拿起了我放在桌上的鉛筆,輕輕把我的卷子抽走,這才把我拉回神,他的草稿打得也好看,蒼勁有力又透著清秀,紙上的公式符號,都像被施了魔法,靈動而飄逸,我有點沒集中注意力,但模模糊糊地也大致聽到了些關(guān)鍵字眼。
“會了嗎?”他擱下筆,看向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羞赧地點了點頭。
拿筆寫了起來,越寫越順暢,到最后也有種幡然醒悟的明媚感覺。
我抿緊嘴唇,看了寫完的步驟,扭頭對他說,謝謝。
他笑起來很好看,又帶著點不正經(jīng)的痞。
我搶在他前面邀請,“上次,說要請你吃飯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截斷了,他已經(jīng)站起身,“下次吧,我還有事。”他舉高了手中的易拉罐子。邊喝著,邊往門口處走出去。窗戶上映著店內(nèi)的白光,也依稀見得他的背影,他走到馬.路對面,上了自己的跑車,今天這輛是銀白色的。
很快就消失在那片人影憧憧,車水馬龍.....
我待到八點多也回了家。
推開吱吖作響的木門,上面還有些尖刺磨著手指,細微的刺痛感傳來,再用力些就能劃傷手指見血。
“爸,媽,我回來了。”爸媽坐在小飯桌旁,上頭的燈光孱弱,不太明亮,昏暗的光下,兩人的面龐都被賣弄上一點滄桑的痕跡,臉上的褶皺愈發(fā)深沉。再掃一眼餐桌上,他們面前的兩只小碗里盛著清淡的白粥,唯一的兩道配菜,清水豆腐,還有一小碟咸菜干。
我們家原來已經(jīng)要省到這種境地了嗎,以前要什么山珍海味沒嘗過。現(xiàn)在還在國際學校念著書,還和非富即貴的同學待在同一空間里,除去那些把我自動從他們的圈子里剔除出來的目光,導致我一度有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過的錯覺。
“哎,回來啦?”
“吃過飯沒?
我走近房間,手握著門把子,“已經(jīng)吃過了。
門闔上。
門外是他們的交談聲,“我今早拿菜到外邊去賣,人家都念叨著不新鮮。”
“別提了,我今天也一窩氣,有個客人眼神不老實,手腳也不老實,給他按摩還動來動去的。”
“唉,以前也不知道生活有這么清苦,現(xiàn)在算是見識到了。”幾聲苦澀的笑。
“別說了,先吃飯。”筷子敲打碗沿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筷子被擱下,沉悶的聲響落下。“對不起,都是我沒能力,害得你們倆都跟著一起受苦。銀質(zhì)筷子被重重地摔了一下,尖銳刺耳,“吃飯!”
門內(nèi),我默不作聲地倚靠在門邊,跌落到地板上,沒力氣再支撐我站起來,手背捂著眼睛,眼淚刺喇喇地就往外流個不停,冰涼的淚滴劃過手指縫隙,再順著下巴,脖子,滴落到衣服領(lǐng)子里。一把看不見的利劍,如同披.上了寒霜,要把我的心千刀萬剮才甘心。
第二天,我依舊坐在便利店的窗邊寫作業(yè),偶爾又發(fā)了會兒呆。
熟悉的跑車停在了馬路對面,他過了斑馬線,推開門,我低頭裝作沒看見。
他也還是和昨天一樣,拿了瓶碳酸汽水。
還是和昨天一樣,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到我恍惚不清。
我只簡單地打了聲招呼,又低頭寫著字,實際已經(jīng)是心不在焉了。
他手指滑動著手機屏幕,時不時拿起飲料喝一口。
過了一會兒,我又詢問道,“那個上次欠你的人情,請你吃飯?”
他笑了一下,“抱歉,今天還是沒時間,下次吧。”
他呆了一會兒就又離開了,只留下一股清冽的氣息。
我徹底被他搞迷糊了。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喝汽水吧。
第三天,第.....他依舊來了,依然沒太多閑空。我們默契地重復著和第一晚差不多內(nèi)容的對話。
每次我走的時候,店員小姐姐都向我投來會心一笑,那眼神里還藏著點矯飾的蕩漾情感。搞得我面紅耳赤,也很難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