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安老師已經為云卿做完了電生理檢查，在幫她穿衣服。
“穿好再出去，在房間里暖和一點。”
“安老師……我自己來吧。”在即將碰到肌膚的前一刻，云卿抓住了她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太冷，她打了個寒顫。
“好……那我幫你看看結果。”
安老師去機器取出了結果，等著云卿把衣服穿好。
云卿站起身，往著她的身邊走：“安老師，你教教我看這個圖。”
“云卿……”她看著手中的圖，喊著她的名字。
“怎么了？”看到她的模樣，她有些慌張，想在安老師的臉上看到些什么關于結果的解釋。
“之前你在醫院里檢查的時候，醫生怎么說？”
“他說傷到了神經，在傷口恢復后要做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但是我……我后來，睡了好長一段時間……”
“所以，你的手，有些耽誤了。”安老師放下了手中的結果，撩開了云卿的左手袖。
“手恢復得很慢，指節的神經，反應程度不到正常的一半。”
她看著那細弱的手臂，骨骼清晰得很，那手指指節還能看到跳動的青紫色血管，皮膚上還浮著淺紫色的小斑塊，整個小手臂都冰冰涼涼的。
那白皙的皮膚上，還有著當時手術后留下的整齊縫口，以及一些淡淡的白紋。
她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你這是怎么弄的？”
“玻璃，砸下來，碎到了我的手上。”她說得很輕，像是很普通的事。
“怎么去這么危險的地方？”安老師抬起了自己的目光，看著云卿，眼中的眸色似乎暗了，但還是柔柔的。
“沒有，我救了我的朋友，她沒事。”云卿微微彎唇，笑到。
看著她的臉，安老師拉過她的手，她的身子順勢動了兩步，輕輕環抱住了了她，在她耳邊開口：“你沒事才最好……”
突如其來的動作，云卿有些不習慣，不知道是否要把身體抽出來：“安老師，你……你怎么了……”
但下一秒，安老師便松手了：“沒什么，云卿以后多來藥學院，我幫你康復。”
“好！但是……安老師，我的手很嚴重嗎？”
“只要慢慢來就好，云卿想問什么？”
云卿抬眼看著她，沒有一下子說話，反倒是眼睛的顏色越來越深，那眼中清亮的黑色珠子被一些水霧遮掉。
安老師又離她近了些，看清她眼中的紅色，面上充滿震驚，正要開口問她，她卻突然開口了：“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彈鋼琴了……”
聽到話語帶著哭腔落下，探及語言中的意思，她的眼睛卻亮了亮“談鋼琴？云卿很喜歡鋼琴嗎？”
“嗯！很喜歡，特別喜歡……”她低頭，雙手摩挲著細短的指甲，一下又一下的扣著邊緣翻起來的倒刺。
“為什么喜歡鋼琴呢？”她抓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雙手突如其來的溫度，她的心跳停了一瞬，想說什么的喉嚨也一滯，她停著的動作像是在思考，但開口后，卻也只剩簡單的詞句：“我很喜歡音樂，我最喜歡鋼琴。”
“這樣啊……”看著那眼睛，濃密的長睫遮下一些陰影，蓋在那倒映著燈光的墨水：“那你一定學了很多曲子吧？”
“沒有，我父……”這次她的頭更低了，語氣的停頓也十分明顯，愣了幾秒，看著眼前的的人，猶豫了好一會，才開口：“我父親不喜歡我彈琴。”
“云敬梟先生嗎？”她把她的手合起來，雙手握住。
聽清話的一瞬間云卿錯愕抬頭，臉上寫滿驚訝和不可思議。
“安老師……你？”
“怎么臉色這么不好？這些基本的關系，你進入U計劃之前小E都需要去了解的。”
“噢噢……沒沒，沒什么。”聽到“基本關系”這個詞，她舒了一口氣，那些冒出嫩芽的猜測，一下子也被壓下去了。
“安老師年輕的時候，也很喜歡鋼琴呢。”安老師站起身，望向窗外，在冬日即將結束的日子，陽光總是時不時冒出來一點，再躲到那厚重的云里，那光更多的時候總是被蓋住，但又透出光映在窗邊人的眸色里，給墨色上一些亮到絕色的澄澈，有時又停在臉上可有可無的細紋，凸顯一些時光流逝下的痕跡。
“那我以后，想聽聽安老師彈琴。”對著眼前的人，云卿開口。
“不了，安老師現在……不喜歡彈琴了。”
她臉色垂下，云卿看見那眼中的光驟然間便暗淡了，倒映著冬日景色的眼里只剩冬日了。
云卿沒有繼續說話。
“好啦，你該吃點東西了，都到中午了。你和安老師一起吃個午飯吧！”
沒有多久，她就開口說話了，全然沒有剛剛一副多情困擾的模樣。
過了一陣，云卿和她就在藥學院的餐廳里一起吃飯。兩人來到的，是一個空曠的大廳，只有中央的大桌擺著東西，沒有其他人的身影。
而桌上的飯菜，則豐盛得有些夸張。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讓小E都準備了些。”
“……這樣啊。”面對這么正式的餐桌，云卿倒是更加不自然，自從見到眼前的人，那縈繞在心頭的奇怪感覺就從來沒有停過。
她總是在那眼睛里，找到自己的眼睛。
換句話說，安老師的眼中，放下太多的云卿了……
“來，你嘗嘗這個，看看能不能吃得慣，都是華國菜。”
安老師伸過筷子，將一塊肉放在她的碗中，那肉抖動幾下，在碗壁滑下一些紅油后停在潔白的碗中。
云卿低頭看著，但沒有動筷。
“安老師……”
“我不能吃辣的……”她的語氣和神色都透露出抱歉。
她對她說：“之前小時候，吃藥把胃吃壞了。”
“那……那我……”她站起了身，“安老師……安老師給你換一個碗……”
“唉安老師！”她也站起了身。
“不用了不用了……”
衣擺勾著筷子，把碗推向了桌邊，又順著兩人站起躬身的力度，從桌邊跌下地面，發出清脆的一聲，筷子也在另一旁的地面配樂。
碗沒有碎，但是兩人還是同時蹲下了身子，向著頭朝下蓋住的碗伸手。不同的是，云卿伸手的方向是她的手腕。
“安老師！”
“你到底……為什么……”
“為什么對我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