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懷疑,但無憑無據。龔飛宇三人總不好直接跑到衙門門口擊鼓鳴冤,讓知府大人去審查自己的老屬下們吧。
找證據這事兒,還得靠自己。
三人買了盒點心,兩只老母雞。與貪財的李大媽,進行了一番詳細徹談。
李大媽一張老臉,樂得像那開敗了的野菊花。倒豆子般把她鄰居張書生與酒樓老板娘劉氏的,那些不為外人所知的風流軼事,向三人說了個干干凈凈。
事情果然如龔飛宇先前所料,張書生和劉氏自幼相識。可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而且張書生老父親還曾拜托李大媽,向酒樓的前任老板,也就是劉氏她爹提過親。可惜酒樓老板嫌張家窮,出不起聘禮,不肯把女兒嫁過來。
但據李大媽所講,其實張家那時候還是有些家底的。不過酒樓老板一心攀龍附貴,想把自己的獨女嫁入官宦人家,借此提高門楣賺得個滿盤皆贏。
只可惜他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還沒等跟官宦人家搭上線兒,一場大病襲來就此一命嗚呼。
只留下年僅十七歲的獨女,憑借一己之力苦苦支撐著家業。而那些老伙計們見此情景,也紛紛向劉氏告辭投奔其他酒樓,反過來幫著新主子搶奪劉家女兒的生意。
酒樓生意一落千丈,那些原本排隊登門求親的公子哥兒們,也將目光轉移到了其他女子身上。
倒是張書生,對劉小姐的感情依舊如故。再次向父親提出,想要迎娶酒樓老板娘的打算。
然而張家老爺子,是個極好面子的主兒。他先前上門求親,被酒樓老板給趕出了家門。一張老臉抹不開面子,從此不允許自家兒子,再與酒樓老板的女兒劉氏會面。
并很快給兒子,另找了一門親事。對方雖只是一位教書先生的女兒,卻生得溫婉動人知書達理。
張老爺夫婦,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非常滿意。不顧自家孽子強烈反對,執意為兒子兒媳定下婚姻期。而且張老爺似乎出于某種報復心理,竟把兒子的婚期定在了酒樓老板忌日的那天。
張書生成婚那天,屋外鑼鼓喧天,爆竹聲聲。酒樓后門外,到處洋溢著歡樂的笑聲。而劉家女兒則在院子里,獨自祭拜老父親,內心哀怨凄涼無人可訴。
張書生與妻子成親之后,整日沉醉在她的溫柔鄉中,漸漸放下了與其自幼一起長大的劉氏。跟妻子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夫妻生活過的甚是甜美幸福。
這讓劉家女兒很是傷情,不滿愛郎見異思遷,更恨張書生發妻橫刀奪愛。存了心思,要報復書生一家。劉氏不顧自己女兒家的清白與臉恥,主動勾引對她仍有余情的張書生。
李大媽告訴龔飛宇三人,她還曾在大白天偷看到過不少次。張書生拉著老板娘的手,趁著四下無人溜進酒樓后院。且每回都會在里面,待上大約一兩個時辰才會離開。
再等他出來的時候,發冠微亂臉面紅潤,兩條細筷子腿兒還不停地打著顫。已是幾個孩子母親的李大媽,一眼就瞧出張書生,究竟在酒樓里干了什么齷齪事。
那段時間,酒樓老板娘身邊除了張書生外,還跟著一個小男孩兒,也就是后來的店小二王小六。
老板娘和王小六相依為命,共同支撐著瀕臨倒閉的酒樓,研制出了口味獨特的果酒佳釀。酒樓生意也在兩人的努力下漸漸回暖,雖不能和之前相比,勉強混個溫飽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據李大媽觀察,老板娘對王小六的感情,可比對張書生的要深厚的多。
酒樓生意回暖之后,大概是忙于經營,老板娘沒有多少空閑時間。與張書生約會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她從后門出來一次。
倒是張書生似乎吃慣了野味,整日在酒樓后門處游蕩,逮著點兒機會就想往后院兒里鉆。有一次還與正好在后門,搬貨的王小六起了爭執,挨了他幾個大拳頭。
張書生挨打的事兒,被他家中發妻知曉。那小娘子雖心疼丈夫,平白遭受皮肉之苦,可心中卻也納了悶兒。
她嫁過來已有不少時日,深知張家和劉家酒樓雖是一墻之隔的鄰居。可兩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并無過多來往。
而且兩家均是后院相連,她張家也沒開后門兒,兩處門戶之間尚有一段距離。自個兒丈夫怎么,就在人家酒樓的后院門口,挨了店小二的揍呢?
要知道酒樓后門,可并非回張家的必經之路。甚至比從巷子的另一端進來,還要多走上百十來米。
小媳婦兒敏感的察覺到,這件事情的背后另藏有貓膩。她向熟知兩人底細的人,也就是鄰居李大媽,打聽兩個人的過往。這才知道丈夫和酒樓老板娘,曾經談婚論嫁,更背著自己做出某些不齒之事。
小媳婦兒心中氣不過,又礙于面子不想此事被公之于眾。于是在某天夜里,趁著丈夫和公婆熟睡之際悄悄溜出了家門。從此一去不復返,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倒是幾個月后,坊間流傳著一種說法。說是張書生的媳婦兒其實不是失蹤。而是大半夜里,跟一個野男人跑了。還曾有人在鄰國某處小縣城里,遇見了她和那個野男人。據說那人見到小媳婦兒時,她肚子都已高高鼓起。
此說法被坊間好事之人傳的沸沸揚揚,不少人都對此深信不疑,并開始借此嘲諷張書生一家。但對于消息的來源,以及聲稱見到小媳婦的那個人,究竟姓誰名誰何許人也?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得出,道得明。
人丟了總得去找,甭管小媳婦兒是自己跑的,還是當真與野男人私奔了,總得把人找回來再說。張書生的老爹和岳父,立刻動身前往鄰國尋找小媳婦兒。
哪曾想兩人剛出了城門沒多久,竟然遇上了難得一見的劫匪流寇,不止身上財物被洗劫一空,身上還被扎上了七八個大口子。等過路的行人發現他倆時,早已死地連身子骨都僵直了。
消息傳來張書生母親,受不了刺激當場昏厥了過去,沒過幾天也病死了。一個好端端的家就這樣家破人亡,只剩下張書生孤單的一個人,在空虛寂寞和悔恨中度過。
或許是太過孤單的原因,張書生對昔日的情人老板娘更加依戀。一個月守喪之期未滿,就天天跑到酒樓后門兒,鬧著要見老板娘。
說來也奇怪,本來已不怎么搭理他的老板娘,竟然重新接納了他。兩個人開始正式交往,老板娘還會不時到張書生家中,與他談論“詩詞”、品嘗“糕點”。至于這兩個人,究竟在大半夜里談論什么詩詞兒,品嘗什么點心?還需請各位看官自行腦補。
這對男女的行為,在世人看來的確頗為傷風敗俗。可李大媽卻覺得,他二人既然女未嫁男未娶,若能真正走到一塊兒,也算是老天不滅有情人。
不光她那么想,張書生那邊亦是存了這份心思的。他再次登門拜訪李大媽,希望她可以為自己與老板娘保媒。
李大媽收了他的保媒金,心中歡喜,拍著胸脯打包票。說是不出三天,包管張書生娶得美嬌娘歸,還能白得一陪嫁酒樓。讓張書生,只管回家收拾洞房準備成親。
李大媽長相平凡無奇喜好八卦,除了嘴皮子利索點兒并無其他拿手絕活。平時和幾個姐妹湊在一起,做那給人牽線搭橋的營生。在業內小有名氣,有個金嘴喜鵲的美稱。周圍幾條巷子里的男女夫妻,皆是由她保媒撮合而成。
她之所以敢打下保票做成這門親事,也是琢磨著說媒的雙方,連床都不知上了多少回了,成婚只是遲早的事兒。
甚至惡意揣測老板娘早已珠胎暗結,此次請自己做媒不過是想走個過場,免得日后落人口舌增添笑柄罷了。此種不費功夫就能拿到錢的好事兒,李大媽自然不能放過。
然而當第二天,李大媽身穿新做的碎花衣裳,頭上戴著朵大喇叭珠花,手上還拿把媒婆專用折團扇,一扭一扭走進酒樓的時候。
發現酒樓后院里,擺滿了前來下聘的禮箱。細細數了數足有二十多箱,顯然不可能是張書生的手筆。
李大媽趕緊上得小樓,見得劉氏還未及開口。卻見她笑瞇瞇給自己遞了茶水,還順帶送上一份大紅請柬。讓李大娘務必在三日后,前來酒樓參加自己的婚禮。
李大媽受人之托前來保媒,可女方卻已提前收下別的媒人代下的聘禮,甚至連婚期都商定好了,心里那叫一個氣呀!
拿上請帖,李大媽按照上面新郎的名字。找到平時與她常在一起嘮嗑兒的幾個媒婆兒姐妹逐一打聽。她到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敢在自個的一畝三分地上搶生意。
打聽了一圈兒才知道,這個所謂的新郎官兒王貴,其實是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還他娘的,是個死了老婆的鰥夫。而他和劉氏的這樁婚事,居然是他自己親自登門兒提得親。
李大娘想起當時的情景,還是一肚子的惱火。
告訴龔飛宇三人,她曾想過劉氏以后,可能會嫁給張書生,也可能會嫁給店小二王小六。但萬萬想不到,她會竟嫁給一個大她二十余歲,老是都能做他爹的外地財主做續弦。
這下子李大娘,不僅保媒金沒了影兒,還得了張書生的埋怨。非說是因為她動作太遲,才讓那老財主提前下了聘禮,將書生心愛的劉氏取回了家門兒。
張書生還把這事兒,嚷嚷的滿城皆知,生生砸了她李大娘的金子媒人招牌。
從此,再也沒有人來找她做媒。家中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夫妻倆只好四處打些散工貼補家用。一天到頭在外奔波,家中幾個孩子無人照料。即便小兒子貪玩,從樹頂上掉下摔斷了腿。李大娘也無法及時趕回,帶孩子去看大夫。
倒是酒樓掌柜和劉氏,看在都是鄰居的份上。不僅幫她救治了小兒子,還讓她夫妻倆到酒樓里做長工賺些銅板。
“如大娘所說,您必然對掌柜夫婦和酒樓里的其他人,都相當熟悉吧?”
李大娘說道:“那是自然,除了老掌柜王貴和王小六外。其他幾個小子的媳婦兒,可都是我托人給找的呢。”
“為何單單王小六的不是?”
“那劉氏待王小六甚好,跟自家親弟弟似的。王小六平時的吃穿用度,都是由劉氏所置辦。自然成親這等終身大事,也要由劉氏親自過眼。”
“那掌柜與劉氏的關系?”
“老掌柜為人倒是挺熱情的,至于他和劉氏的關系嘛......老身覺得他們兩個,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稱之為合作伙伴。他倆私下看對方的眼神之中,透著一股子疏遠之感。”
“那劉氏與張書生......”
“藕斷絲連,情事不斷。劉氏和王貴的婚姻,充其量就是個擺設。她和張書生依然保持著,那種不清不楚的關系。”
“除了張書生,劉氏可還與其他男子有過瓜葛?或是有什么人,與他夫妻二人有怨?”
“掌柜帶來的大廚陳三,廚藝相當了得。有他出手酒樓的生意,立馬火了起來。兩口子整日待在酒樓里忙活,沒工夫出去與人結怨。”
“那掌柜夫婦的死......”
“我說你們三個,究竟是來干嘛噠?”李大媽用自己搭了半截眼皮的杏核眼兒,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龔飛宇三人,“你們為何,對掌柜夫婦如此感興趣?莫非,他倆的死與你們有關?”
“哪能呀?”嘴巴較甜的小偷,趕緊又給李大娘遞上塊兒新鮮點心。口中笑嘻嘻地說道:“大娘,我們三個是給說書人寫畫本子的。這不前些天的酒樓謀殺案,鬧得沸沸揚揚,是個頗受關注的題材。我們仨就想在街上,搜集點兒素材寫成話本子。好給老少爺們兒,解解悶兒。”
“嗨,原來是這樣。那行,我就再多說點兒。你們寫好本子后,別忘了叫我去聽書。”
“一定,給您打八折。”
一聽有便宜占,李大媽立刻又高興起來,“好嘞,那我就給你們說點兒勁爆的。”
李大媽口中的勁爆消息,充滿了桃花色彩,其中還包含許多她臆想出來的東西。什么老板娘與店小二偷情,掌柜的在房間密室里藏了個女人,大廚陳三有戀童癖等等。
聽著不堪入耳,但其實蠻有價值的線索。
末了龔飛宇三人準備起身告辭,看了眼李大娘家中擺設,以及桌子上的新鮮水果。將最后一絲疑問道出:“敢問大娘,掌柜夫婦死后。您又去了哪里高就?小子瞧著您,生活過的相當不錯!著實令人眼饞。若有適合小子的職位,還望大娘給搭個線兒。”
李大娘聽完咯咯一笑,“小子會說話,這段時間家里手頭是寬松了些。不過我夫妻倆并非外出做工,而是將家里釀的果酒搬出去些販賣罷了。”
“果酒?您家里有酒窖!”
“當然有,酒坊和酒窖就在我屋后那家院子里。那院子本來是酒樓老板娘劉氏,租下用來釀酒的地方。只不過后來酒樓生意實在太忙。她就把這活兒,交給了我們夫妻二人。如今那宅院,已經被我夫妻二人買了下來。這酒坊自然就成了,我們老李家的產業。”
“原來是這樣。不知大娘可否,賣我兄弟三人一壇水酒?許久未嘗過了,著實想念得很。”
“當然可以。別說一壇,就算十壇子都有。對了,這位公子。我家大兒子,在西市新開了家酒鋪,兜售各種美酒。也包括了,我家自釀的果酒。公子若是再想吃酒,可去那里購買。我也讓我兒子,給你打八折。”
“如此,便多謝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