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緊緊抓住月琴，擋在裸露的胸前，再度驚叫一聲。頭一個黑衣人后退幾步，露出一張印有大片青紫斑痕的紅腫臉面，伸出雙臂，意欲猛撲上去。女子驚慌失措，朝幽暗的窄巷中左右張望。另一個黑衣人忽然拽住同伴的衣袖。只見拐角處走來一個瘦高男子，身著貴重的寶藍錦袍。兩個黑衣人旋即鉆入旁邊一條小巷內，在黑暗中消失了蹤影。

女子奔至藍衣男子面前，口中叫道：“那二人染上了疫病！一張鬼臉好不嚇人！”

男子拍拍女子的后背，手指纖長細瘦，蒼白的面上蓄著烏黑的髭須和短短一綹山羊胡，頭戴一頂黑紗方帽，微微一笑，出言安撫道：“小姐不必害怕。跟我在一起，保你平安無事。”

女子忍不住哭出聲來。男子從旁打量，見她身披一件打有補丁的碧綠織錦外褂，前襟敞開，套一條褪色的黑絲百褶長裙，于是將提在手中的紅皮匣子舉到胸前，說道：“小姐且定定神。敝人是個大夫。”

女子揩揩臉面，方始抬頭細看。此人似是謙謙君子，雖則雙肩窄細、略微佝僂，舉止倒是溫文有禮。

“實在對不住老爺。奴家走到這京畿道節度使的府外，還以為不會有事哩。今晚剛剛受過一場驚嚇……正在哼唱小曲、略定心神時，不想那兩個可惡的收尸人……”

“小姐理應多加小心。”男子輕聲說道，“你的左胸處有一塊瘀青，看去傷得頗重。”

女子連忙攏緊衣衫，囁嚅說道：“這……并沒什么要緊。”

“理應敷些藥膏上去。在下自會料理此事。小姐看去年紀甚輕，猜想正是二八妙齡？”

女子點頭說道：“多謝老爺。奴家還是離開此處……”

男子迅速移步上前，將手搭在女子肩頭，湊近說道：“模樣兒生得著實俊俏。”女子朝后退去，男子卻攬住她的雙肩，“別，別，小姐只管跟我一起來，柳大夫定會好生照料你的！我就住在附近，過后付給你銀子……也未可知哩！”

女子抬手用力一推，“別來糾纏我！我不是煙花粉頭，而是……”

“你我何必忽然生分起來。”柳大夫刻薄地說道。

女子奮力想要掙脫，衣衫的前襟復又敞開，高聲叫道：“放開我！”

柳大夫用左手牢牢揪住女子的衣領，伸出右手狠狠揉捏她的胸脯。女子痛得尖叫一聲。

這時傳來鐵靴踩在石板地上的鏘鏘聲，有人喝道：“那邊出了何事？”

柳大夫連忙松開手。女子抬眼一瞥，瞧見一個頭戴鐵盔的彪形大漢，于是抓緊手中的月琴，整整衣衫，快步離去。喬泰只看見長裙的開口處露出一條玉腿。

柳大夫怒道：“身為醫師，出門看診竟也不得清靜！這位軍爺，小民還以為官府不許這些下流娼婦們在街中游蕩哩！”

喬泰一路趕來時，還有兩名守衛隨行，此時扭頭沖那二人示意一下，命他們回去看門，又拿兩手拇指勾住腰間的劍帶，上下打量柳大夫幾眼，斷喝道：“還請報上名來！”

“敝人姓柳，是個大夫，家住城東。方才被一女子糾纏，本應上報官府，只是正忙于……”

“你就是柳大夫？好得很，我家寺卿正想見你。”

“榮幸之至。不知明日一大早……”

“大夫這就隨我去寺卿的官衙。”

“軍爺有所不知，小民正要出去看診。那人可能已染上疫病，不但地位顯赫，還……”

“管他顯赫不顯赫的，還不是一樣死到臨頭。且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