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安得竹感覺自己已經與皮肉結合,不過其神念仍在,而且與那一縷清明對峙了起來。
“奇怪,倒是旁觀者清,一旦發生于己身,卻多了許多不明”。安得竹嘗試著以神思引導肉體而動,只踉踉蹌蹌,不得穩定。好在此時的肉身沒有時空之念,也不用擔心會碰到什么障礙。
“難道是因為體魄與神魂分離各悟,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安得竹心底自問了一句,覺得問題應該是出在自己還沒有形成一體意識。既然這個肉體就應該是自己的肉體,就應該把一切算計在內。
“這縷清明是肉體修悟的原初之念,就如神思修悟時我也同樣有肉體一樣,暫且將此身相合”。安得竹默默感受著,主動將自己的身體與這團皮肉融合在一起。
如此,那一縷清明才通暢地交融開了,甚至不斷沖擊著安得竹的內境,似是要修正他一直以來所堅定的道心。
“一人為天地,這一縷清明只是為了成全自己的,而我之前悟道以眾生為念,自是以無限為肉體,所以這一番正如初時有從外界滲入規則一樣,我內境之中的規則也在向肉體滲透,莫不成要在肉體之中再開一個內境,與另一邊的內境相峙?”
安得竹并不擔心,畢竟自己內境中的大道是經歷了始終的,而外界的大道猶是混沌,何況此肉身并未將五行生克之余的規則排除于外,即使兩廂有所較量,最終還是要回歸于內境。
但是安得竹此時并不打算直接任其發展,那樣的話反倒不如一開始就合體,他還是要查觀體魄修行的力道規則。而且這具肉身以化無數小天地成就大道的完整混沌之相,總是與眾生有所不同。安得竹需要看到肉身的極致境界是如何衍化過來的。
稍稍適應了一番,安得竹這才明白不是自己在引導五行生克之余的規則不外泄,而是那縷清明引導著神思向那一邊靠攏的,為得就是讓自己明白這具化道而生的肉體的特殊。
“肉身為靜屬陰,神思為動屬陽,看來這縷清明不但在肉體之內,也在神魂之間,恐怕需要二者結合,神魂與體魄之力才能完全融合,并協調于一體”。
這樣想著,安得竹回憶起在定歧書院悟道時第一幅道圖中的兩個光點,那兩個光點是自己所化,又不同于自己,而且一動一靜,看來正是應了肉體與神思兩面。
如此,便是自己開示了自己靈與肉的大道衍化,不過自己又何以開示自己呢?
雖然安得竹知道大道衍化蘊含著既對立又統一的矛盾規則,但是仍然不能相信始終有高于現在的自己另一個自己。
“大道應物是一種可能,這種可能是建立在總結過往而又指向未來的基礎上的,所以這肉體與神思對應的兩道清明所開示的大道衍化并不單純是我自己開示的自己,而是通過總結過往并推演未來鑄就的現在”。
安得竹長出一口氣,不過這口氣并沒有離口,而是在皮肉中直接消散了。他現在已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自己應大道而生,循大道而長,所謂的自我開示,不過是以自己一世之力承前啟后相接的點而已。
當然,任何一個生靈也會有此種狀態。只不過自己的道心是周天萬物的和諧,是諸天大道的統一,而其他生靈的道心未及如此而已。
“肉身為生靈修道的基礎,神思為生靈修道的方向,所以肉身承過往之力,神思循未來之感,這樣的話,體魄的繼續修行就應該是開辟出與其他生靈相處的需要來了,但前提是不能偏離己身”。
安得竹一邊在內心推演,一邊凝聚神思為混沌,找尋出已經因為悟通道而散在的那縷清明,使之與肉體中的清明相合。而正是在這一刻,肉身中已經化為無數小天地混沌規則開始被排列開來,一陰一陽兩道清明逐漸在這些小天地間凝聚,由髓而骨形成一個穩定的框架,將己身這個天地撐了起來。
“呵呵,頂天立地,體魄之力的規則化形矣!”安得竹感嘆了一句,這骨髓已經以原始的清明和肉身中的小天地鑄就,見之于生靈即已骨肉相連,天地始有所依附,肉與靈的完整結合更進一步,大道化形的基礎已經形成了。
安得竹心內激動,以前他只知道神魔在天地開辟之初即已存在,并隨著天地開辟降世,現在看來,既然所謂的神魔是歷代前輩的回首,那么其所應的就是天地之肉的清明,是歷代通過不斷積累成就了后世的天地格局。
不過還有一點,歷代前輩的總結只能成就天地肉身,而神思所對應的那縷清明始終在天地之中,哪怕猶是混沌之時,這一縷清明也是存在的,而且從未停止過發展,且只有神思的清明發展到可以引動肉身行止時,肉身的開辟才會發生。
現在安得竹明白過來為什么自己的肉身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其實他本身就是大道所化,一切不過預演了天地的變化而已。重要的是,他所要開辟的天地是大道昌明的狀態,故而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九方域天地的神思清明自然而為的事情。而再次開辟后的天地肉身,恐怕還是要探明域外的情況后才會慢慢塑造出來。
“以肉身之力生出骨與髓,便是為天地塑形,其后的大道衍化就需要以此形體為基礎,其后才能夠與其他天地相連而有所分寸,一切不過是清明之功,能夠迎辟一切障礙的關鍵,不妨稱之為精誠”。
神思與肉體中的清明便是陰陽的兩面,所以人的肉身始終不能離開兩面的考量。而與其他人相處的根本是以長補短,這種補雖然有各樣的方式,但是終不離和諧的狀態。
安得竹完全壓制住自己后天經歷所成就的神思,一層光亮慢慢浮現,將其內境完全籠罩住。但是其與內境中行息的變化仍然是相連的,就像是一粒種子生出根系,扎向肉身之中。
這時候肉體中的清明也化為光亮,與內境籠罩的那層光亮相融,整個己身所化的天地已經顯化出繁衍之相。安得竹明白,恐怕接下去就是由骨髓生血脈的變化了。
這血脈是天地的本源,更是一代又一代賡續的關鍵,只要血脈純潔不污,后世總能夠從中找尋出大道衍化的規律來。而且血脈聯系著肉身與骨髓的兩極,應土而迎金,于內為生,于外為化,成就自處與他處的陰陽兩面。
“肉身有包容之能,因其為混沌,所以蘊藏無限可能,使身外的存在也可以被自己所用,而一旦身外的存在入體之后駁雜,便有骨髓過濾,揚長而棄短,保證自己不會背離了初心”。
與不同于自己的天地接觸是必然的事情,肉身以混沌之息處之,便是將一切外物容納為混沌,其后靠著神思的清明將這些混沌化歸為血脈可衍的契機,所以人的格局是在變化著的。正是靠著這種變化,人才能夠在保持自身的同時,適應與他人相處的方式。
但憑肉與骨便足以自立,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人與人之間才會有區別,這區別不是來自于神思,而是來自于天地的本初之別。但根源仍然是一致的,那就是兩縷清明主導的歷代的沉淀。
“我為天地,其他人也為天地,天地之間最符合大道衍化的相處方式應當是和而不同的,不過和的實現卻要靠著不同的紛爭,這紛爭即是修補”。
安得竹嘆了一句,對于自己倒是沒有什么疑慮,他現在不確定的是其他人會不會故步自封,保守殘缺。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就必須要有引導紛爭的能力。
“怪不得眾生之間有食饗之態也無礙于道心的完備,不過是不同的天地匯聚成更廣遠的天地罷了,而天地之間的重疊因著骨髓所成的格局不同,可能會產生不相容的情況,就需要本初的清明來慢慢圓融,而我要引導眾生,就必須是他們看到更高的格局”。
無奈地搖了搖頭,安得竹并不愿意過多干涉別人的行止,但是難免別人會對自己形成侵擾。畢竟域內域外,總會因為大道衍化的不同而利益不均,在明悟本心之前,損不足以奉有余的情況還是會存在的。因為以不足去尋有余根本不能夠實現,反倒被壓制,所以還是要提防那些欺負弱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