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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德國環境史研究現狀

鑒于環境史是一門跨學科研究的新史學,其離不開對人與自然互動關系和產生后果的系統考察,如探尋歐洲環境史學術源頭將會發現,其來源主要有歷史地理學、法國年鑒學派和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Arnold J.Toynbee)三個源頭。德國環境史研究也不例外,很多學者遵循其中的一家或多家之說,為自己的研究尋找理論依據,來豐富自己的研究領域。

在歷史地理學理論運用方面,很多學者本身就是歷史地理學專家,這其中,最著名的要數葉格爾(Helmut J?ger)。這位1991年榮休的維爾茨堡(Würzburg)大學教授在環境史研究方面的貢獻主要是將歷史地理學理論成功運用到環境史研究,重點考察了中世紀和近代德國的自然變遷和環境演變以及日耳曼人在其中所扮演的歷史角色。在其最重要的環境史學著作《環境史入門》中,他提出了“自然進程是環境史的始作俑者和載體,而人則是環境史的原動力和推手”的重要觀點,要研究“人”為什么會成為環境史的原動力和推手,那就要重點考察人口的分布、遷徙、稠密度和結構要素。而且,在早期的環境感知和環境評價中,則要重點研究那些具有創造力和感召力的個人和個體,因為他們(它們)對自然環境的變化往往具有很大的影響力。[16]此外,波恩大學的兩位環境史學者迪克斯(Andreas Dix)和費恩(Klaus Fehn)本身也是歷史地理學教授,在各自的環境史研究方面也頗有建樹,前者以研究德國自然災害著稱,后者以研究文化景觀著稱。

鑒于法國年鑒學派旨在“使環境成為歷史研究的重要部分”,[17]且其“探討將人作為一個整體,如何與有機和無機的世界相互作用”,[18]這樣的理論思想也被德國學者廣為接受。他們在研究人與自然如何相互作用影響的基礎上,更注重生態視角下如何賦予環境史研究以強烈的現實批判色彩,在這方面,其重要學者無論是西弗爾勒、赫爾曼,還是赫爾曼德(Jost Hermand)等都奉行了這一主旨,并在各自的研究領域發揮了很好的開拓和引領作用。1988年,西弗爾勒發表的《歷史環境研究展望》一文即為德國環境史研究奠定了基調并指明了方向。作為人類學家的赫爾曼教授更是在其環境史著作《環境史基本概念入門》中運用年鑒學派理論,將環境史定義為一門“歷史的人文生態學”,并在符合科學邏輯的條件下開展這門“自然文化學”研究,由此他將環境史學上升到一種文化高度。[19]同樣,赫爾曼德的環境思想史研究也充分體現了年鑒學派的史學主張,其《德國綠色的生態烏托邦——一部生態思想史》即是這樣一部經典力作。[20]

被譽為全能史學家的湯因比在1974年提出的“人類應善待地球母親”的思想也給德國環境史學者帶來不少啟發,尤其是其將人納入地球生物圈進行考量以及人在自然環境和文化社會中的諸多不良表現而導致的生態危機的生態文化觀點更是給人以啟發。在湯因比看來,“當今彼此不相互依存的地區國家既沒有能力維護和平,也不能保護人類已破壞的生物圈,更不能保護他們那些不可替代的資源。這種政治上的無政府主義行為是不能讓其永遠存在于這個在技術和經濟上早就形成一個整體的地球上的?!?a id="w21">[21]秉承這種史學觀點,拉德考在其全球環境史著作《自然與權力》中著重強調:“史學家中的文化樂觀主義者如湯因比和布羅代爾(Fernand Braudel)曾提及瘧疾傳播成為文化衰落、灌溉系統堵塞和土地沼澤化的重要推手。”他既提及湯因比,同時又照顧到法國年鑒學派重要代表人物布羅代爾的觀點:“當人們放棄努力時,瘧疾便發起了進攻?!?a id="w22">[22]以此證明自己對瘟疫產生毀滅性后果的認同。在論及古印度文明衰落原因時,他也贊成湯因比的觀點:“對于湯因比來說,印度人工運河中嚴重的淤泥堆積是其文化沒落的一個征兆”。[23]對于戰后西德民眾的過度消費和許多技術發展所呈現的不可遏止的勢頭,他悲天憫人,甚至設想已進入古稀之齡的湯因比如果見此情景,也會感受到“現代發展中這些最令人不安的因素”,因為正是這些原因“削弱了社會能及時對監督部門進行教育培訓的能力”。[24]此外,受湯因比生物圈環境思想影響的還有德國環境史學者、美國人布萊克本(David Blackbourn),他在著作《自然之占領——一部德國景觀史》中仍不忘自己受湯因比史學淵源的滋養:“雖然這部景觀史強調的是人,或多突出人這個主題,但我也沒敢忘記植物所發出的某種呼吁聲(有如前輩湯因比所做的那樣)。”[25]

和英國、芬蘭等國一樣,德國環境史研究的興起始于20世紀80年代。在當時,因環境史研究人員多為一些自然科學領域的專家、環境保護者,他們結合歷史進行專項研究,從而也沒有嚴格意義上的環境史學者出現。德國環境史奠基人當屬赫爾曼和西弗爾勒兩位學者。赫爾曼為哥廷根(G?ttingen)大學人類學教授,他將研究對象和歷史環境問題緊密結合,并會同各自然科學領域的21位專家一起編成德國環境史上第一部德國環境史論文集,其涉及的主題全部為中世紀環境問題研究,包括考古學、城市婦女兒童、阻止妊娠的藥草服用、食品營養問題、瘟疫、修道院居住環境、飲用水和垃圾處理、道路交通、園藝種植、農業生產結構、森林及能源危機等諸多研究對象(其中兩篇分別由丹麥和荷蘭學者撰寫[26])。為使環境史研究步入正軌,1988年,時任曼海姆(Mannheim)大學歷史學教授西弗爾勒在對浪漫主義時期之后德國工業技術革命所引發的諸多環境問題進行批判反思的基礎上編成了另一本環境史論文集——《自然摧毀的進步》,[27]旨在將當時英美著名史學家優秀的環境史學術成果引介到西德,其目的在于“使看待問題的視野顯得更開闊明朗,不要將早已熟知的歷史研究方法和內容又轉回到從前的歷史探索中。環境史研究的挑戰就在于需要新的視角轉換,任何尋找歷史英雄和替罪羊的做法在此是大可不必的?!?a id="w28">[28]

很快于次年的1989年,另兩本論文集的發表標志著德國環境史研究領域的不斷拓展,首先是赫爾曼匯編了德國各高校自然科學領域的知名學者的研究成果,其中有關力畜使用、土地開發利用、苔蘚地遷居、技術使用所引發的環境問題以及與環境有關的法律問題等研究在第一本論文集基礎上進一步拓寬了中世紀環境史的研究范圍。匯編這本名為《歷史上的環境》論文集的目的,正如赫爾曼所說的:“它不僅加深了人們對歷史的認知理解,而且還可讓人們了解到人類長期以來干預自然環境所造成的種種后果,這對當今環境問題的認識和人們的各種不良行為也可提供諸多認知視野和警策”[29]

受這幾本論文集的啟發,時任哈根遠程函授大學(Fernuniversit?t Hagen)教授的布呂格邁爾(Franz-Josef Brüggemeier)[30]和杜伊斯堡(Duisburg)大學社會學博士羅梅爾施帕赫爾(Thomas Rommelspacher)也合編了一本名為《被征服的自然》的論文集,[31]所涉及的內容均為19—20世紀初德國環境史研究論文。八位知名學者來自于德國各高校[32],研究對象分別為能源危機、煙塵酸雨、水污染保護法、土地環境史、汽車社會的環境問題、職業健康風險、家鄉保護運動以及無產階級自然觀等問題。匯編這本論文集的目的,編者認為,就是要讓人們認識到,早在19—20世紀初,很多有關環境問題所引發的激烈辯論、嚴厲警告和生活革新建議都可對現實問題的解決提供有益的借鑒和參考。[33]因為研究成果出色且研究領域眾多,該書被很多德國高校采用為授課教材。[34]

在此之后,環境史論文集如雨后春筍般不斷涌現,呈現出內容新、范圍廣的新態勢,尤其是城市環境史研究取得了很多豐碩成果,如1990年以柏林和漢堡兩個城市為研究對象的環境史論文集出版面世。安德森(Arne Andersen)教授主編的《環境史——以漢堡為例》一書系漢堡大學八系(歷史系)和五系(社會經濟史系)部分同學經過大量社會調研后在兩學期課堂上所做專題報告論文匯編,以此響應“環境有歷史”(Umwelt hat Geschichte)這個主題的號召。[35]研究內容涉及漢堡煉油廠、造船廠、玻璃廠、化工廠環境污染以及勞動健康等問題。應該說,這項由學生進行的環境史研究在德國尚屬首次,也為后來德國高校學生的環境史研究開啟了先聲。也是在同年,柏林自由大學生物物理學教授蘭普雷希特(Ingolf Lamprecht)將該校物理學、化學、地理學、生態學、社會學等學科的教授學者在該校學術報告廳所作的柏林環境問題報告匯編成集。雖然這是本環境科學調研論文報告集,但在今天看來它仍可算是一本城市環境史論文集,因為其中的科學調研隨著時間的推移無疑反映了柏林這座城市的環境變化,可為未來研究提供有力的支撐,尤其是其中的《19世紀柏林環境問題》、《柏林湖水整治》和《二氧化硫對柏林動植物的影響》等報告更具史學價值,值得關注。[36]

此外,于1994年出版的另兩本論文集也頗受學界關注。哥廷根大學歷史地理學教授舒伯特(Ernst Schubert)和赫爾曼聯手匯編了中世紀和近代環境史研究成果《由恐懼轉為剝削——中世紀和近代早期的環境感知》,其中的作者皆為各高校專家學者。這本論文集是對赫爾曼前兩本論文集的延伸拓展,不僅其時間研究延伸至德國近代,而且在空間上也涉及對17世紀荷蘭風景畫的研究,這些畫作可有助于揭示當時的歐洲環境狀況。[37]也是在同年,哥廷根大學經濟史教授阿貝爾斯豪瑟(Werner Abelshauser)也推出了一本論文集,該論文集從經濟史角度出發,闡述各歷史時期與環境密切相關的各行業的經濟發展狀況以及所引發的環境后果,八位作者皆為在環境史方面頗有建樹的專家學者,其中包括拉德考、安德森、布呂格邁爾等。

應該說,20世紀90年代是德國環境史論文集出版最多的十年。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現象,是因為德國環境史研究還沒有形成成型的學術機構、成熟的理論指導和穩定的研究隊伍,很多問題尚處在一個不斷探索、不斷總結的過程,所以各高校、專業團體乃至個人都各自結合自己的研究專長,將歷史環境問題納入各自的考察范圍進行研究。直至進入90年代中期,隨著1995年《環境與歷史》(Environment and History)雜志的創刊、1999年歐洲史學會的創建以及2001年歐洲環境史學會第一次國際學術研討會的召開,[38]歐洲環境史研究欣欣向榮局面下的德國環境史研究才正式步入穩步發展的軌道。隨后出版的論文集已有了一個質的飛躍,其研究內容已向更深、更廣、更寬的領域展開。尤其是2003年出版的兩本論文集在選編作者、題材和內容上有了更高的理論水準和更深的思想內容。慕尼黑大學環境史教授希曼(Wolfram Seemann)和其助手弗雷塔克(Nils Freytag)合編的論文集《環境史:專題與展望》收集了幾乎是德國最優秀學者的論文,布呂格邁爾、西弗爾勒、拉德考和新銳、漢諾威(Hannover)大學景觀史教授庫斯特(Hansj?rg Küster)的代表作皆被收入。另外,瑞士伯爾尼(Bern)大學環境史學家普菲斯特(Christian Pfister)有關20世紀50年代癥候群社會大討論背景下的能源價格和環境壓力問題的著述也被收入其中。[39]也是在同年,拉德考和其所帶的博士生于科特(Frank Uek?tter)受德國自然保護史基金會委托,匯編了一部有關納粹德國的自然保護論文集——《自然與納粹主義》。應該說,這是迄今為止德國唯一一部研究納粹德國時期的環境史論文集,拉德考、庫斯特、布萊克本、費恩和迪克斯等著名學者在各自研究領域深刻探討了“血統和土地”(Blut und Boden)種族思想背景下野蠻與現代化、非理性與技術進步矛盾所引發的諸多環境問題。因這部論文集具有很高的學術性和權威性,時任德國環境部長的特里廷(Jürgen Trittin)特地為該書作序,并撰寫了一篇題為《自然保護和納粹主義——民主法治國家中自然保護的遺產負擔?》的文章,深刻闡明納粹統治背景下的自然保護只符合極權主義者的利益,這種保護是根本談不上有什么“成功前景”的。[40]

鑒于環境史研究的蓬勃開展以及研究成果的日益豐富,許多高校也先后開設了環境史課程,有的甚至還設立了環境史教授講席,如波鴻和達姆施塔特兩所大學。最早開設課程的為哥廷根大學,它也是第一個成立環境史研究中心的德國高校。其人類生態學系的赫爾曼教授在匯編文集的同時還專門為課程開設編寫了一套授課教材,包括注重概念解釋的《環境史入門》(2013年)、探討研究方法的《環境史與因果性》(2018年)、解剖個案的《環境史史例》(2016年)和全面論述環境史研究的《環境史概述》(2016年)。除在本校授課外,他還在佛羅倫薩大學、倫敦大學,維也納大學和希臘泰薩洛尼基(Thessaloniki)大學擔任客座教授,講授課程。由于該校在德國最早培養專業學生,所以積累了一整套豐富的教學經驗,其學生也取得了很多研究成果——每兩年一次由赫爾曼匯編的《哥廷根大學環境史學術交流文集》就是師生教學實踐的重要科研成果結晶。由此,該校也成為德國環境史的學術搖籃和重鎮。另一個學術重鎮為后來興起的蕾切爾·卡遜環境與社會研究中心。2009年,在德國教育部的支持下,慕尼黑大學和德意志博物館聯合創立了該中心。它專門致力于環境史研究以及人文社會學科領域中的自然環境問題,中心主席由該校歷史學教授毛赫(Christof Mauch)和德意志博物館技術史專家特里施勒(Helmuth Trischler)擔任。該中心會聚了一批包括美國環境史學家沃斯特、任教于英國伯明翰大學的環境史學者于科特、薩爾茨堡大學雷特(Reinhold Reith)教授和清華大學梅雪芹教授在內的許多國際著名學者,[41]并在全球范圍內招收研究人員,培養專業學生,開展國際學術交流,先后出版發表了一大批科研成果,目前已發展成為享譽全球的環境史研究機構。兩位中心負責人還多次來華參加國際學術會議,舉辦學術講座。除上述兩個學術重鎮外,漢堡、波鴻、弗萊堡、達姆施塔特、比勒費爾德、漢諾威等大學在設立講席教授、開設環境史課程和學術研究方面也處于領先地位,漢堡大學安德森教授帶領學生對漢堡這座城市所展開的城市環境史研究成果突出。波鴻大學的技術環境史研究頗具特色,該校歷史系設立了兩個教授講席,茨維爾萊因(Cornel Zwierlein)教授主講近現代環境史,而邁爾(Helmut Maier)教授則主講技術環境史,兩個研究團隊還專門在學校網站中開辟了學術網站和課程設置網站。以魯爾工業區技術運用和工業污染為研究對象是該校環境史研究的一大特色,同時也是德國工業污染史的重要學術研究對象之一。此外,弗萊堡大學布呂格邁爾領導的研究團隊是德國工業污染史研究的主力軍,他對魯爾工業區的污染有精深研究,《還魯爾區一片藍天:1840—1990年魯爾區環境史》(1992年)、《無盡的空氣污染之海:19世紀的空氣污染、工業化和風險討論》(1996年)等都是他的重要著作。為方便同行對19世紀德國環境史進行研究,他還與學者托伊卡—賽德(Michael Toyka-Seid)一起編纂了一本文集,專門收錄了反映19世紀德意志社會所面臨的工業廢水、動物保護、河流整治、城市污水、粉塵煙霧、森林經濟、自然保護和垃圾處理等環境問題的歷史文獻,這為19世紀德國環境史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其助手梅茨格爾(Birgit Metzger)博士對20世紀德國環境史的研究也頗具特色。[42]除此之外,森林史的研究也是該校環境史研究中的一大亮點,施密特(Uwe Eduard Schmidt)教授的德國森林環境史研究涵蓋了各歷史時期的木材危機問題,將森林史納入到文化史范疇進行全面深入的考察。[43]由于德國城市在歐洲大陸誕生起源較早,所以,德國城市環境史的研究在全球一直是處于領先地位的。除柏林、漢堡等德國高校開設城市環境史這門課程外,達姆施塔特技術大學的城市環境史教研設置也頗有特色,擅長近現代史的紹特、中古代史的申克(Gerrit Jasper Schenk)和現代史的貝恩哈特(Christoph Bernhardt),三個講席教授均是德國環境史研究領域頗有影響的領軍人物。紹特不僅研究本國城市環境歷史演變,而且還將視角延伸至整個歐洲,他的《歐洲城市化(1000—2000)》(2014年)橫跨了一千年歷史研究,視野開闊,內容全面,因而這本讀物也成為德國有關高校普遍使用的教材。此外,他和托伊卡—賽德合著的《歐洲城市及其環境》(2008年)一書也有很高的學術價值。[44]和紹特不同,申克則發揮了災害史研究特長,其《災害:從龐貝古城到氣候變遷》(2009年)和《人、自然和災害》(2014年)等都體現出他對人類災害的全面考察和深刻思考,他的課程設置在德國高校也很受歡迎。[45]同樣在城市環境史研究方面頗有造詣的還有貝恩哈特,他在德國城市規劃史和城市住房史研究方面成果頗豐。他不但于1998年發起并組織了歐洲第一次城市環境史研討會,而且還和法國同行馬薩—吉波一起合編了《現代化的惡魔:歐洲城市與工業社會污染問題》。此外,他對東德城鎮規劃史和水污染史也做過相關研究。[46]在全球環境史研究方面,比勒費爾德大學歷史與哲學學院的拉德考教授以其《自然與權力》一書確立了他在國際學術界的地位。受美國環境史學家休斯和麥克尼爾父子全球環境史的影響,他力圖“超越狹隘民族國家界限的研究視角”,[47]將四大文明古國中決定歷史進程的重大環境問題納入自己的視野進行考察,最后得出的觀點是:許多環境問題的出現往往成為人類歷史的拐點——流行病、糖、殖民化、沙塵暴、土地資源開發、水利工程等都是人類歷史發展過程中的一個個轉折點,決定著人類的歷史進程和發展方向。[48]他的這種全球環境史治學觀點也得到德國同行康斯坦茨大學奧斯特哈默爾(Jürgen Osterhammel)教授的贊成與支持。[49]在拉德考培養的弟子中,于科特也是一位著眼于全球史研究的后起之秀。[50]在景觀史研究方面,漢諾威大學的植物和景觀史教授庫斯特為德國景觀史學家中的重要代表人物,其研究對象包括中歐景觀史、波羅的海和北海景觀史,甚至德國森林史、谷物史也都有涉獵,成就突出。他開設的植物和景觀史課程和研究項目也很有特色,頗受學生歡迎。

另外,同屬德語國家的瑞士、奧地利學者在環境史研究領域也各具特色,特別是對氣候史和全球史的研究在歐洲乃至全球一直處于領先地位。瑞士伯爾尼大學氣候研究中心的普菲斯特教授長期致力于氣候史研究,其著作《天氣后報——500年氣候變化和自然災害(1496—1995)》(1999年)、《人口史和歷史人口學(1500—1800)》(2007年)以及其他環境史研究為其奠定了國際學術史地位,其學術理論也同樣得到國際同行的高度肯定。這位榮休教授在任教期間也培養了很多杰出弟子,他們一直活躍在氣候史研究領域。2001年,普菲斯特當選為歐洲環境史學會副主席。此外,設立環境史課程和講授講席的瑞士高校還有巴塞爾大學(古希臘羅馬環境史教授托門(Lukas Thommen)為代表性學者)、圣加侖大學(首席教授如西弗爾勒)、日內瓦大學和蘇黎世大學等。同樣,奧地利的環境史研究也碩果累累,成就斐然。其中克拉根福(Klagenfurt)大學維妮瓦特教授堪為優秀代表。她現為奧地利大學和克拉根福大學維也納校區聯合成立的環境史研究中心主任。在2001年至2005年擔任歐洲環境史學會主席期間,她積極推動歐洲各國的環境史研究,在她的領導下,該學會正式步入穩步有序的發展軌道,并成為繼美國環境史學會之后的世界第二大學術團體機構。她也因此被公認為歐洲環境史學會的重要奠基人和開拓者。另外,在學術開拓方面,她也是歐洲環境史研究的學術引領者,她是英國圣安德魯斯大學和斯特林大學聯合主辦的《環境與歷史》(Environment und History)、意大利那不勒斯大學《全球環境》(Global Environment)、英國杜倫大學《環境史》(Environmental History)等國際學術刊物編審委員會重要成員。在學術研究方面,她學術成果眾多,在理論研究方面也頗有建樹,其著作《環境史》(2007年)是許多德語國家高校使用的教材,《我們的環境史:穿越時間隧道的六十次旅行》(2015年)、《環境史:反思與遠眺之辨》(2014年)等也是環境史學的重要論著。此外,薩爾茨堡大學也開設了環境史課程,雷特教授以研究德國近代環境史見長,學術頗豐。該校與維妮瓦特一起編寫《環境史》教材的克諾爾(Martin Knoll)教授也是著名的環境史學家。

在學術交流方面,世界環境史大會尤其是歐洲環境史學會的主辦為德國學者提供了很好的學習交流機會。2009年8月,在丹麥哥本哈根舉辦的第一屆世界環境史大會上,德國學者作了城市生活用水的歷史研究報告,并和巴西、波多黎各、墨西哥、法國等國學者一起探討了城市化不斷加劇背景下城市水資源的合理分配和污水有效處理等問題。2014年7月,德國學者也參加了在葡萄牙米尼奧(Minho)大學舉辦的第二屆世界環境史大會,與會者先后作了德國森林史、工業環境史等方面的學術報告,并一起進行了廣泛交流和探討。[51]然而,與參加世界環境史大會不同的是,歐洲學者比如德國學者還是更熱衷于參加歐洲環境史大會,這是因為歐洲學者擁有共同的歐洲地緣情結和歷史情結,他們擁有悠久燦爛的歐洲文明,且許多國家都是早期的殖民國家,長期以來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一直主導著世界話語權,再加上很多學者來自于自然科學領域,所以他們更具有開闊的視野和更獨到的專業研究,尤其是農業環境史、城市環境史、技術環境史、工業污染史、能源史等更是他們最擅長的研究領域。自2001年至今,每兩年舉辦一次的歐洲環境史大會已成功舉辦十屆,[52]與會德國學者從前兩屆的較少人數[53]逐漸增加至后來每屆的數十人之多,在歷屆與會國家學者中皆名列前茅,由此可見德國學者對會議的高度重視,如2005年第三屆德國與會者和北歐、英國學者等組成了“最大的代表團”,[54]2007年第四屆德國參會人數多達27位(最多的為英國32位,較少的有法國10位,西班牙4位,俄羅斯兩位等)。[55]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2013年慕尼黑大學蕾切爾·卡遜環境與社會研究中心主辦的歐洲環境史大會上,來自世界五十多個國家的六百多名學者蒞會,其中就有五十多位德國學者,可見會議之盛況以及德國學者對此會的重視程度。[56]“與會學者就動植物、氣候、極地、災害、移民、采礦、水利、污染、城鄉聯系、人造環境等諸多問題展開了熱烈討論”,[57]并取得了豐碩成果。應該說,歐洲環境史學會這個歐洲最重要的學術共同體在學術引領和平臺搭建方面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今天已發展成為十分活躍的國際性和地區性環境史組織。在現理事會成員中,德國學者也在擔任重要職務,并發揮著重要作用,其中的學會副主席由德國馬克斯·普蘭克史學研究所的哈登貝格(Wilko Graf von Hardenberg)博士擔任。

從今天的國內研究情況來看,德國環境史研究應該說尚處在起步階段。最早與德國學者接觸的是北京大學包茂紅教授。2002年底,他對比勒費爾德大學歷史與哲學學院現代史拉德考教授進行了采訪,并將采訪內容收入其《環境史學的起源和發展》這部著作,其中的內容多涉及德國環境史研究的興起、發展和未來發展預測,包括自然保護、景觀史、技術進步、職業病等與環境史研究之間的關系等。此外,拉德考對德國綠黨史研究和東德環境問題也做了介紹。在如何將環境問題整合進全球環境史這一問題上,他肯定了各地區國家的環境史研究應放置到全球史視野范圍內這一做法,他的代表作《自然與權力》就是這一思想的體現。在談到德國環境史研究未來發展方向時,他認為:“對農業史、排水和灌溉史的研究仍有許多工作要做。另外,環境史似乎太局限于19和20世紀,19世紀以前的環境史還需要進一步拓深挖掘?!倍谄渌麌业貐^的環境史研究方面,他補充道:“直到最近,東歐、俄國、阿拉伯世界的環境史幾乎沒得到研究。我認為,這是環境史研究的一些最重要的缺陷,也是有待探索的新領域?!?a id="w58">[58]這以后的近十年時間,國內仍沒有開展德國環境史研究。直至2011年,中國社科院世界歷史研究所研究員高國榮在《史學理論研究》上發表一篇題為《環境史在歐洲的緣起、發展及其特點》的文章,其中涉及德國環境史研究內容,這是國內第一次對德國(包括同為德語國家的奧地利和瑞士)高校的課程設置、研究機構、學術刊物、學術會議等所做的一個較為詳細的介紹。[59]此后,本人從2012年開始陸續發表相關研究成果,[60]其中不少研究成果被中國社會科學網、西南環境史研究網等國內重要網站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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