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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新制度經濟學的主旨與“制度”變量的意義

一 新制度經濟學的主旨

新制度經濟學在20世紀30年代到60年代開始形成和興起,其深刻的現實背景是經濟生活中各種現實困境的出現。對此,新古典經濟學卻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尤其是隨著壟斷資本主義的出現,經濟生活中的外部性問題變得越來越普遍,正是由于大量外部性問題的存在,才誘使科斯等經濟學家對此進行研究。而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新制度經濟學的迅速發展,則是與以下現實問題緊密相關。

(一)公共政策領域的現實困境

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發達國家對凱恩斯主義經濟政策實踐所導致的反思、經濟改革的嘗試及各國經濟發展結果的績效差異,使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制度的重要性,這反過來促進了新制度經濟學的繁榮。戰后,西方國家普遍在凱恩斯主義的影響下,激增的政府干預和日益政治化的經濟生活導致了許多無法預料的后果(如環境問題、資源浪費等),這使得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傳統經濟秩序面臨新的挑戰。上述問題導致了較低的經濟增長速度,并助長了民眾對公共政策的不滿。人們逐漸認識到,日益精簡的法律和自發的制度安排對經濟發展也是至關重要的。新興國家和不發達國家的人們也意識到制度需要培養,而這正是傳統經濟學沒有涉及的地方,尤其是當人們驚訝于東亞國家與非洲經濟增長的結果為何如此大相徑庭時,制度的關鍵作用便一目了然。

世界各國在職業教育領域的實踐亦是如此。如在當前職業教育發展的過程中,企業參與困境已成為各國職業教育治理中的重點和難點,但與此同時,我們也同樣真實地觀察到德國借助于特色鮮明的社會市場經濟制度及在此之上的“雙元制”,迅速實現了戰后本國經濟的恢復和騰飛;日本借助于企業內部的員工的終身制,通過既不同于市場,又不同于政府的制度安排實現了本國高技能人才培養制度的有效供給。這說明在公共政策領域,存在著“國家”調控和“市場”調控均不能到達的“中間地帶”,這個地帶亟須制度這種“第三方”力量的介入才能集中和發揮二者的作用,而這正是企業參與困境對制度應用的現實需求。

(二)經濟全球化中的“制度”競爭

經濟全球化的發展是新制度經濟學研究的又一主旨。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推進,國際競爭越來越激烈,但技術和產品競爭的背后是一國制度系統的競爭。在吸引經濟增長的資本、技術和跨國企業方面,有些國家的制度被證明是切實有效的,而那些經濟發展相對滯后的國家則開始效仿成功國家的制度。盡管國家之間、區域之間的制度競爭都是隱性化的,無法真實地觸及,但卻又是客觀存在的。在可預見的未來,制度所起的作用會越來越大,用諾斯的話說即為“決定性”的。顯而易見,制度競爭的挑戰會越來越明顯,但在此之前我們對制度決定性的深刻認識,是尋找和建立有效制度的前提。

在經濟全球化的過程之中,人力資本的全球化配置也將越來越重要,對高技能人才的追求將成為全球產業協同中最為重要的一環。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立正是為了應對這一挑戰,滿足我國智能制造、高端服務等行業對高技能人才的需求,增強我國在世界范圍內資源協同創新能力[2]。但是,提升我國協同創新能力的前提要依靠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對高技能人才的培養,而該體系的建立離不開企業的深度參與。當前,我國企業參與的集體行動困境已然擺在了我們面前,對企業參與困境的治理不僅要靠“有形”的政府和“無形”的市場,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各參與者協商基礎之上的“制度”約束,如此才能以積極的姿態面對經濟全球化對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挑戰。

(三)轉型期國家對制度的客觀需求

新制度經濟學的興起與大量轉型期國家對制度的客觀需求也存在密切關系。轉型期國家的人口幾乎占世界的1/3,經濟轉型的特點主要為從傳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度,轉型的實質就是制度變遷或者說制度創新。當前,轉變過程中的社會主義國家已經吸引了眾多經濟學家的才智,這些問題主要聚焦在各種制度在鼓勵企業創新、提升交易效率上的重要性方面。與此同時,存在大量政府管制的西歐福利國家,也正在試圖突破創新減緩、增長放慢和就業機會減少的現實困境。要想理解其變革觀點的論據,就要將制度明確地納入經濟學理論,否則就無法提供充分的解釋。新制度經濟學之所以被人們接受,不單單是處于理論上的好奇,最重要的是除卻自身的理論體系,其對客觀的經濟生活具有相當的解釋力。馬克思曾指出,“理論在一個國家實現的程度,總是決定于理論滿足這個國家需要的程度”[3]。當現實問題需要理論作出回答時,哪種理論的解釋力更強,哪種理論就會贏得群眾。

以我國改革開放為例,自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便循著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步伐,以完成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過渡,從新制度經濟學視角表述,改革的實質便是制度變遷的過程。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將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便是國家尋求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多領域制度創新的具體表現。只有如此,才能聚焦和比較各種制度在利用知識、技術、鼓勵企業創新和降低交易費用上的優劣,才能解釋為何傳統的如福利供給那樣看似正常的政府經濟活動重新私有化在總體上是有益的,為何解除政府管制會有好處。而新制度經濟學對制度變遷和制度創新等方面的分析,有利于幫助我們掌握轉型中的一些普適性規律,有利于政府更為科學化的決策。

二 “制度”變量分析的意義

公共領域的現實困境促使學界重新審視“制度”存在的作用,特別是新古典經濟學對制度研究的忽視,這種忽視使其分析模型在面對種種現實問題時凸顯出解釋力的局限。埃格特森對此指出,“如果不進行進一步的修正,很難用于重要經濟問題的分析”[4]。正是新古典經濟學的這種僵化引起了新制度經濟學家的批判,并由此導致了對“制度”作用的重新認識與“制度”分析變量的引入。

(一)對“制度”分析的忽視

新古典經濟學對“制度”分析的忽視由來已久。新古典經濟學泛指從19世紀70年代到20世紀30年代以邊際分析方法和原則為特征的各種學說,其以馬歇爾經濟學為代表。廣義而言,新古典經濟學實際涵蓋了從古典經濟學到凱恩斯經濟學之間西方主流經濟學,并構成了后來微觀經濟學的基礎,其一切命題和分析方法都包括在價格體系所調節的供求均衡當中。顯然,科斯最早意識到新古典經濟學對制度分析的忽視,其在《企業的性質》中所闡述的觀點即是最好的證明。正如科斯在《論生產的制度結構》中所指出的,“主流經濟理論經常把企業描繪成一個 ‘黑箱’,但在現代經濟體系中,大部分資源是在企業內部使用的,而且資源的使用依賴于行政性決策,而不是直接依賴于市場的運作,所以經濟體系的效率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些組織……更令人驚訝的是,盡管經濟學家的興趣在于價格制度,但他們卻忽視了市場這種支配著交換過程的更為具體的制度安排。由于這些制度安排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生產什么,所以我們擁有的是一個非常不完整的理論”[5]。可見,在新古典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中,經濟學家的焦點集中在市場價格所調整的產品銷售與邊際所控制的生產要素配置上,而對企業內部的組織結構和決定交易費用的制度結構則不感興趣。新古典經濟學對組織存在的目的和制度的忽視成就了科斯的經典論文《企業的性質》,并直接奠定了以交易費用為分析工具的新制度經濟學基本框架。

除科斯外,多位新制度經濟學家都對新古典經濟學對制度的忽視提出過批評。如舒爾茨(Theodore W. Schultz)就曾指出制度在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中是被“剔除”掉的,“新古典經濟學家在陳述經濟模型時一個積習難改的特征是,他們并不提及制度。但盡管有這一疏忽,現代經濟學人在著力為制度變遷尋找理論支撐”[6]。制度變遷理論的代創立者諾斯也曾指出,新古典增長暗含的假設前提是“世界是和諧的,制度并不存在,所有的變化都可以通過市場的完美運行來實現。簡言之,信息費用、不確定性、交易費用都不存在”[7]。在新古典經濟模型中,除了市場外并不存在任何組織和制度。我國經濟學家林毅夫所提出強制性制度變遷理論,也對新古典經濟學制度提出了批判。他曾指出,對制度及其演進的過程是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研究重點之一,但新古典經濟學卻對此視而不見,而又在建立經濟模型時將交易費用、產權及充分信息作為完美存在。對此,林毅夫表示“如果存在完全競爭,資源配置就可以達到帕累托最優。另外,任何在技術上可行的特定的帕累托最優都可以通過建立自由市場和適當的要素所有制來實現。在這種情況下,企業被縮減為生產函數的同義詞,除市場之外的制度安排沒有考慮的必要,而政府干預也只有在 ‘古典’環境受到侵犯而導致市場失靈時才被允許施行”[8]。然而,即使在最為先進的經濟中,也存在著與市場并行的制度安排。比如現代企業制度的產生,即是獨立于市場之外可供選擇的協調生產與資源配置的方式,而且其始終處于不斷變化之中。這說明企業不僅僅是一種生產函數,而是一種獨立于市場體系之外的制度結構。因此,人們為了提升經濟效率和社會福利不得不對不同的制度變遷做出社會選擇,以此來提升各自應對復雜經濟問題的適應能力。

對企業參與困境進行制度分析,與馬克思體系中生產關系同生產力之間的辯證關系有類似之處。正如新制度經濟學家拉坦所言,“馬克思比同時代的學者更深刻地洞見到技術與制度變遷之間的歷史關系。他將發明視為一個社會過程,而不是先驗的洞見或偶然的天賦靈感。在馬克思的體系中,階級斗爭反映了經濟制度的演進與生產技術進步之間的 ‘沖突’,盡管馬克思強調了生產方式變化與生產關系變化之間的辯證關系,但他相信前者提供了社會組織變遷更為動態的力量”[9]。即使如此,這也讓新制度經濟學家意識到,制度分析對人類歷史長期變遷的重要性,諾斯的經濟史研究即說明了不同制度間的效率差異及制度框架對人們選擇的約束力。顯而易見,這與馬克思所言的任何社會生產都是在一定生產關系約束下進行的觀點是緊密相關的,而新制度分析的最大貢獻即在于將邊際收益引入制度分析之中,這將在下節重點討論。實際上,馬克思對社會經濟問題的分析框架自始至終都具有很強的說服力,甚至可以說新制度經濟學事實上只是在馬克思的經濟分析框架中加入了邊際收益分析。對此,諾斯指出,“在詳細描述長期變遷的各種現存理論中,馬克思的分析框架是最有說服力的,這恰恰是因為它包括了新古典分析框架所遺漏的所有因素:制度、產權……馬克思強調在有效率的經濟組織中產權的重要作用,以及在現有的產權制度與新技術的生產潛力之間產生的不適應性,這是一個根本性的貢獻”[10]。因此,馬克思對社會生產潛力與產權結構矛盾的制度分析,也為企業參與困境的制度化治理邏輯應用提供了相應的理論依據。

(二)制度變量的引入:交易費用的發現

20世紀30—60年代被認為是新制度經濟學的產生階段,其標志性的事件即是1937年,科斯的經典論文《企業的性質》在英國《經濟學》雜志上發表[11]。文中科斯首次提出交易存在費用的觀點,正因此《企業的性質》被公認為是新制度經濟學誕生的標志。

《企業的性質》源自科斯在1932年作為倫敦經濟學院的學生時對美國工業縱向和橫向聯合問題的考察。如前所述,在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框架中,市場通過完美的價格機制將社會結成一個高效運行的有機體。在這個完美的有機體中,任何混亂的出現都會通過價格體系自動、迅速、無成本地調整到有序的狀態。貌似“市場有著非凡的功能,僅靠各種價格機制就能把一切問題擺平”[12]。這意味著價格機制的運轉是無成本的,對于任何交易者來說,不存在獲取市場信息的障礙。如此,科斯的問題便是:既然價格機制如此完美,社會就可以通過分工的不斷細化,生產效率無限提升,保證各種資源的配置達到帕累托最優狀態。可現實中卻并非如此,而是存在企業這種非市場交易方式,而分工和市場都不足以產生企業制度,這又該作何解釋?如此,科斯的問題便可簡述為,既然市場能夠配置資源,那為什么還需要企業?既然市場交易不存在費用,通過企業來配置資源的根本原因又是什么?沿著這一思路,科斯發現利用價格機制是有成本的,而企業存在的價值就在于節約市場的交易費用。按照他自己的敘述,“到1932年夏季我找到了答案,我覺察到利用價格機制是有費用的,必須去發現價格是什么,要進行談判、起草合同、檢查貨物,做出安排解決爭議等等,這些費用可稱為交易費用(transaction cost)”[13]

顯而易見,科斯突破了新古典經濟學價格機制對經濟體系的解釋視角,“發現”了交易費用的存在。在新古典經濟學的理論框架中,市場通過單一的價格機制便可將社會凝聚為一個有機體,正是基于亞當·斯密對市場這只神奇的“看不見的手”的經典論述,才形成了自斯密之后長盛不衰的“市場崇拜”。對此,科斯指出“通過價格機制組織生產的最明顯成本就是發現相對價格的工作。隨著出賣這類信息的專門人員的出現,這種成本有可能減少,但不可能消除,市場每發生一筆交易的談判和簽約的費用也必須考慮在內”[14]。交易費用的“發現”意味著交易是“稀缺的”,不同交易間的“摩擦力”是可比較的。

由此可知,新古典經濟學所闡述的市場均衡模型是建立在一系列嚴格假定的基礎上的。在這個理想的模型中,信息分布的均衡與透明、群體成員間偏好的差異、制度結構對選擇的影響都被視為既定的,只有上述條件完全具備,在價格體系的引導下才能實現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但現實中的經濟運行狀況并非如此,企業就是價格體系之外一個顯著的子系統。雖然個體生產可以通過市場交易實現合作,但企業存在的價值恰恰在于節約交易費用。企業作為市場的替代物,是因為企業內部的交易在一定限度內可以降低市場交易費用,而這正是《企業的性質》一文所表達的核心觀點。

雖然科斯首提交易費用的概念,但把交易引入經濟學范疇并做明確界定和分類的是著名經濟學家約翰·康芒斯(John R. Commons)。康芒斯在1934年出版的《制度經濟學》一書中,就將交易與交換做出了區分,指出所謂交換是“一種移交和接受物品的過程,或者移交與接受一種主觀的交換價值”[15]。而交易與交換中物品的空間轉移不同,交易是個人與個人之間對物質東西的未來所有權的轉讓與取得,一切決定于社會集體的業務規則。因此,交易須按照社會的業務規則先在有關方面之間談判,然后勞動才能生產,或者消費者才可以消費,或者商品才可以交給其他人[16]

實際上,交換的概念不僅隱蔽了討價還價的買賣程序,使人只看到勞動的管理程序,以及依靠權利的限額程序,更重要的是交換隱蔽了法律的作用,嚴重忽視了交易背后法律(制度)對經濟的支撐作用。由此,交易被作為制度經濟學最小的分析單位,成為“使法律、經濟學和倫理學有了相互關系的單位,這種單位即為 ‘交易’”[17]。而且,康芒斯的表述明確了交易的對象是財產權利,是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出讓所產生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所有權的轉移。最重要的是交易需遵循一定的“業務規則”,用以調節交易過程中彼此間的利益沖突,而這就是所謂的“制度”。

康芒斯對交易概念的分析和認識將經濟學的研究焦點從生產轉向了交易,明確了正是現實中多種類的交易相互依存才共同構成社會中的組織運行。可見,生產反映的是人與物的關系,而交易反映的是人與人的關系。而且,康芒斯將交易分為三種類型:買賣交易、管理交易與限額交易。買賣交易是市場上平等雙方主體間的交易,該類型交易的目的是資源的重新配置,以促使人們再生產;管理交易,指組織中上下級間的交易,下級必須服從上級,該類型交易雖含有一定的談判成本,但主要是以上級意志為依據,比如現代企業中的科層式管理;限額交易,是指上級是集體代理或政府、立法機關或法院,是公共利益與個體利益間的交易[18]。康芒斯所劃分的三種交易類型覆蓋了人類經濟生活中的各種活動,不同的經濟制度是以上三種交易類型的不同排列組合。

通過被康芒斯一般化的“交易”概念,可以使我們對企業參與現代職業教育有一個新的解讀視角,企業參與是采用市場化買賣的交易,還是當前流行的集團化的、管理式交易,或者是類似于德國教育企業的組織內交易,都可以歸結為不同的交易組合類型。

康芒斯對交易概念的分析和認識將經濟學的研究焦點從生產轉向了交易,明確了正是現實中多種類的交易相互依存,才共同構成社會中的組織運行。不過,康芒斯在《制度經濟學》中主要采用法學和社會學的方法對交易單位進行分析,沒有對交易進行經濟學上的成本—收益分析,忽視了交易活動本身也是會產生費用的。方法上的桎梏限制了其理論向新制度經濟學的過渡,但這也為科斯交易費用的“發現”提供了理論基礎。康芒斯在其巨著《制度經濟學》中提出的“交易是經濟分析的基本單位”的法則,在新制度經濟學發展中得到了徹底的貫徹和發揚。

在交易費用決定因素的研究方面,威廉姆森的工作可算最為深入。威廉姆森的貢獻不僅表現在他對交易費用決定因素的分析上,而且包括他對交易費用的應用研究上。他借助交易費用的分析工具,深刻地研究了各類經濟組織問題,特別是企業、市場以及與之相關的契約問題。1985年,威廉姆森在其著作《資本主義經濟制度——論企業簽約與市場簽約》中對交易費用進行了劃分:(1)事前交易費用,即起草、談判、保證落實某項協議的成本;(2)事后交易費用,即交易發生后的各種費用[19]。可以說,威廉姆森是重新發現“科斯定理”的人,至少是由于他對交易費用的深入研究和傳播,才使科斯的交易費用學說成為現代經濟學中異軍突起的一派。對此,北京大學經濟學教授平新喬指出,“威廉姆森系統地推廣了科斯定理,科斯的理論如果不好好宣傳就被埋沒了,是威廉姆森大聲疾呼大家來討論這個理論,并把它系統地體現出來了。在威廉姆森的倡導下,交易費用匯聚了包括組織理論、法學、經濟學在內的大量學科交叉和學術創新,成為新制度經濟學中的一大分支”[20]。與此同時,諾斯也對交易費用的決定因素進行了多維度分析。其主要依據商品和服務的多維屬性、信息不對稱、人的機會主義動機和交易本身的特征等方面分析切入。除此以外,還有許多學者對交易費用性質、交易費用計量等問題進行了研究。這些均大大地拓展了學界對交易費用的認知和應用。

1991年,科斯在接受諾貝爾經濟學獎時說:“這篇文章(指《企業的性質》)中最重要的東西,是將交易費用明確地引入了經濟分析。”[21]盡管科斯當時沒有明確使用交易費用的概念,但他指出發現相對價格與交易談判都是有成本的,而這正是交易費用的本質特征和主要內容。正是基于交易費用的概念,新制度經濟學才自成一派。正如諾斯所說,“‘新’制度經濟學與 ‘舊’制度經濟學的最大不同就是我們發現了一個關于制度和制度變遷的經濟理論,而這個理論的基本概念就是科斯教授提出的 ‘交易費用’,有個這個發現,我們才找到了解釋制度存在和變遷的方式,制度經濟學才稱得上是 ‘新’的”[22]。毫無疑問,交易費用是新制度經濟學最為核心的概念,而《企業的性質》無疑是新制度經濟學的奠基之作。

(三)產權分析的引入:制度的“一體兩翼”

科斯不僅明確提出了交易費用的概念,更為重要的是,他還分析了交易費用與產權制度安排之間的內在聯系,并通過交易費用的中間變量將產權問題納入經濟分析的范疇。1937年,《企業的性質》的發表在當時并沒有受到重視,直到1960年隨著科斯《社會成本問題》一文的發表,新制度經濟學才受到學界重新審視。實際上,科斯在《企業的性質》中已經意識到運用價格機制時,清晰的產權界定對交易費用的影響。在《社會成本問題》中,科斯則直接將產權安排與資源配置效率聯系起來,他指出“一旦考慮到交易費用……合法權利的初始界定便會對經濟制度運行的效率產生影響”[23]。上述思想為解決經濟活動的外部性問題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突出了產權界定和產權安排的重要性,并在先前解決美國各類電臺之間相互干擾的實踐問題上得到了驗證。對此,科斯明確指出,只要產權不明確,外部性侵害就不可避免;只有在明確界定產權的前提下,才能有效地消除市場機制運行的外部性[24]。進而,科斯在《社會成本問題》中總結道:“如果交易費用為零,那么傳統的新古典經濟學所描述的市場機制是充分有效的,產值最大化的結果是不受法律狀況影響的,外部性問題也可以得到根治。但當交易費用為正,合法權利的初始界定就會對經濟制度運行的效率產生影響,而市場機制也會由于外部性的存在而失靈”[25],這就是著名的“科斯定理”[26]的內容。事實上,“現實世界中交易費用總是大于零的,此時產權的初始分配狀態就不能通過無成本的交易向最優狀態變化,因而產權的初始界定必會對經濟效率產生影響。同時,產權的調整只有在有利于總產值的增長時才會發生,而且必須是在調整引起的產值增長大于調整所支出的交易費用時才會發生”[27]。由此,科斯定理就把交易費用、產權界定與資源配置效率聯系起來,這是新制度經濟學用經濟學方法研究制度的一個巨大成果,這也為新制度經濟學日后的興起奠定了堅實的思想基礎,正因如此,科斯的《社會成本問題》也意味著新制度經濟學的正式形成。

自從1966年斯蒂格勒為“科斯定理”正式命名之后,許多學者圍繞科斯定理進行了討論,一方面加深了對科斯定理的理解,另一方面也推進了對產權問題的探討。對產權的界定是其中一個重要方面,如阿爾欽將產權定義為“一個社會所強制實施的選擇一種經濟品的使用權利”[28]。菲呂博頓則認為,“產權不是人與物的關系,而是指由于物的存在及關于他們的使用所引起的人們之間相互認可的行為關系”[29]。許多學者還探討了產權的形式、屬性和形成問題,如阿爾欽和德姆塞茨“根據所有者擁有產權的完整性和殘缺性,把產權分為三種形式,即私有產權、共有產權和國有產權,他還對共有產權的過度利用問題進行了深入而清晰的分析,并討論了共有產權向私有產權轉變的必然性”[30]。另外,波斯納[31]關于公共物品私人生產和張五常關于私有產權的有效性討論等都對推進產權理論作出了貢獻。

由此可見,交易費用和產權是“制度”分析的“一體兩翼”,交易費用的存在會對產權的重新界定提出要求,而產權的清晰界定也有利于交易費用的降低,二者互為影響。用“科斯定理”來解釋企業參與的集體行動困境,問題原因就可以被理解為,一方面企業尋求交易對象和相對的價格的交易費用較高,這會對企業參與造成一定影響;另一方面企業參與過程中模糊的產權界定,會導致其參與收益無法保障,而由此產生更高的交易費用。企業參與困境凸顯出制度供給的失衡,問題的突破一方面要依靠制度來降低交易費用的產生,另一方面要對現代職業教育企業主體的產權進行更為清晰的界定,通過多元利益者之間的意義建構、協商及在此基礎之上的共識使其調整后的產權效用遠遠大于調整所支出的交易費用,才是突破企業參與困境的關鍵所在,而這正是本研究所要重點分析和解決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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