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唱文學文獻學述略
- 苗懷明
- 2614字
- 2021-10-30 02:36:59
第一節 說唱文學重要文獻的新發現
這一時期說唱文學文獻最為重要的新發現當數明成化說唱詞話的發現。1967年,上海嘉定縣城東公社澄橋大隊宣家生產隊因建造豬棚,平整土地,對該生產隊西北的一處墓葬群進行挖掘,結果意外發現了一批古書。這批古書后為上海古籍書店收購,1972年7月送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員會考古組鑒定。經專家鑒定,這是一批刊于明成化年間的民間說唱文學作品。隨后,考古組派人前往發掘地點進行調查,根據查訪所得與文獻資料判斷,這批刊本“可能是當過西安府同知的宣昶夫婦的隨葬品”[8]。
這批新發現的說唱文學作品包括13種說唱詞話和1種戲文[9],說唱詞話為《花關索傳》(分前集、后集、續集和別集4集)、《薛仁貴跨海征遼故事》、《石郎駙馬傳》、《新刊全相說唱包待制出身傳》、《陳州糶米記》、《仁宗認母傳》、《包龍圖斷曹國舅公案傳》、《包龍圖斷歪烏盆傳》、《包龍圖斷趙圣帝孫女儀公案傳》、《包龍圖斷白席精傳》、《張文貴傳》、《開宗義富貴孝義傳》、《鶯哥孝義傳》,戲文為《新編劉知遠還鄉白兔記》。這些作品皆由北京永順堂書坊刊印,原裝訂為11冊,所用紙張為竹紙,書中有大量插圖,其版式、字體、插圖等風格多承元代之風??棠甏钤缯邽槌苫吣辏?471),最晚者為成化十四年(1478),故學界稱其為明成化說唱詞話。這些書籍后轉交上海博物館收藏,并進行重裝[10]。
當時正是“文化大革命”時期,整個國家都處于混亂狀態,受政治形勢的影響,這一重大發現未能得到學界的足夠重視。直到1972年,《文物》雜志才首先予以報道,并刊載了趙景深的研究文章。1973年,上海博物館和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員會依照原版式用黃紙影印百部,分裝成12冊,以《明成化說唱詞話叢刊》(16種附《白兔記》傳奇1種)為名由文物出版社出版發行。1979年,又重印一次。至此,這批珍貴的早期說唱文學作品才廣為學界所知,并開始進行較為深入的研究。
這批說唱詞話的發現對相關研究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推動作用,其中13種說唱詞話為現存最早的詞話刊本,比明末諸圣鄰的《大唐秦王詞話》早了近200年。這一發現使研究者得以見到元明時期說唱詞話作品的原貌,“它是說唱文學較古老的刊本。我們可以通過它看到中國古代戲曲、說唱文學和小說相繼的發展過程,從而更加了解幾百年前元明間的 ‘詞話’究竟是什么”[11]。正如胡士瑩所總結的:“通過它看到中國古代戲曲、說唱文學和小說的相繼的發展過程,填補了宋元以來詞話這一說唱文學的空白?!?span id="9fdbahu" class="super" id="ref71">[12]這批說唱詞話刊本的發現具有多方面的重要學術價值,“在中國版刻史、目錄學史、俗文學史、戲曲史、藝術史、文字史上意義極為重大,它們日益為中外學者所矚目,自非偶然”[13]。
對這批說唱詞話的研究到20世紀80年代才正式展開,相關研究論文有爾泗的《明代成化刊本〈說唱詞話〉之發現》(《戲劇藝術論叢》1979年第1期)、寧宗一的《對〈明代成化刊本說唱詞話之發現〉一文的兩點辨證》(《戲劇藝術論叢》1980年第3期)、譚正璧的《明成化刊本〈說唱詞話〉述考》(《文獻》第3輯,書目文獻出版社1981年版)等。
這一時期值得關注的說唱文學文獻新發現還有如下一些。
東漢說唱俑的出土。這一時期四川地區先后出土了多件漢代說唱俑,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兩件:一為成都天回崖墓擊鼓俑,一為郫縣宋家林說唱俑。前者系1957年四川省博物館在成都天回鎮一個東漢時期崖墓的隨葬品里發現。其具體形態為“頭上著巾,戴笄,額前有花飾。大腹豐凸,赤膊上有瓔珞珠飾。其左臂環抱一鼓,右臂向前平伸,手中握一鼓棰欲擊,下身著長褲,赤足,右足前伸,左足曲蜷于圓榻上。面部表情幽默風生,額前皺紋數道,張口露齒,是一個典型的丑角形象。高56厘米”[14]。有人根據擊鼓俑手上所持道具及動作、神態稱其為說書俑[15]、說唱俑、成相俑或俳優俑。這件擊鼓俑與1954年在四川羊子山二號漢墓出土的陶俑在形態上很相似。后者系1963 年在四川郫縣宋家林東漢磚室墓出土,高66.5 厘米,上身裸露,左手握鼓,右手執鼓槌,作擊打狀。前者為坐式、后者為立式,代表了漢代此類陶俑的兩種類型。后來四川地區又陸續出土了一批漢代的同類陶俑,皆沒有超出這兩種類型者。
這些漢代陶俑因涉及說唱文學的起源、演變等重要問題,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對這些陶俑所表演的具體內容,學界還有不同的看法,主要意見有兩種:一種稱這些陶俑為說書俑,認為他們是在說書;一種稱這些陶俑為說唱俑或俳優俑,認為他們表演的內容未必是說書,目前還沒有一致的意見[16]。不管最終的結論如何,這些陶俑的出土為人們探討早期的說唱藝術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宋金元時期說唱壁畫、雕磚的發現。這一時期在河南考古挖掘的宋金元時期的墓葬中,發現多處與說唱有關的壁畫和雕磚,包括安陽天禧鎮的宋墓說唱壁畫、1951年12月至1952年1月在禹縣白沙宋墓發現的說唱壁畫、1973年在洛寧宋墓發現的說唱雕磚、1973年在焦作西馮封村金元墓中發現的說唱雕磚俑等[17]。這些實物文獻的發現對了解宋金元時期說唱文學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聊齋俚曲、鼓詞抄本的新發現。1959年,中國書店從山東民間收購到一部《聊齋外書》抄本,全書27冊,其中有4種俚曲、鼓詞是學界以往未曾見過的。此外,中國書店于1949年后、80年代之前還購藏有一部抄本《聊齋雜著》,該書收錄有《幸云曲》《姑婦曲》《寒森曲》《富貴神仙》等7部俚曲[18]。
貴州彈詞的新發現。1960年,中國藝術博物館進行十年來戲劇工作成就展,在其展品中有新發現的貴州彈詞,共485折,140多萬字。貴州彈詞是流行于貴州地區的一種曲藝形式,又稱貴州揚琴、文琴,這些資料的發現使人們對貴州彈詞的流傳和分布有著更為全面、直觀的認識,正如一位學人所言:“這是新近發掘出來的、過去從未知道過的曲藝。”[19]
這一時期重要說唱文學文獻的新發現尚有如下一些。
長篇彈詞《榴花夢》完整抄本在福建福州被發現;1957年2月,趙萬里等人在安徽績溪縣一位收藏家那里買到一部8卷本的《古本董解元西廂記》; 1962年,上海圖書館收藏到一部較為完整的《子虛記》抄本,具有較高的研究價值[20]; 1963年春,上海古舊書店又搜集到一種明代《董西廂》刊本;1955年,上海的舊書店進了一批潮州歌冊,施蟄存、譚正璧、趙景深均購得一些,其中施蟄存購得140種,并于第二年轉給華東師范大學圖書館[21],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資料室也在“文化大革命”前收集到潮州歌冊112部。
值得一提的還有《劉知遠諸宮調》的回歸祖國。1958年,蘇聯政府將該書與彩繪本《聊齋志異》一起贈送給中國政府。文物出版社隨即將其影印出版,至此這一珍貴的諸宮調真面目始為學人所知,得到較為充分的研究[22]。